第六十章 抽丝剥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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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已分开的四个库的数据里，我再次对其筛选，分成西药，中成药，中草药，卫生材料，低值易耗品（如打印纸），其他材料（如羽毛球拍，乒乓球等）。
低值易耗品和其他材料，红色标志不多，倒是有几个蓝色标志。
经过询问，这些用于办公和体育锻炼的东西，仓库一般在到货后，扫描自动录入系统，作为入库；在运营中心各部门领用时，要用领导批示的请拨单作为依据，并在打出的三联单上签字。
领导批示和三联单的第一联留在仓库作为出库依据，并装订保存。另外一联，领用单位带走备查。还有一联作为财务结转成本并减少库存物资的依据。
“好了，清清老婆。现在为夫就给你解释，这些红色的、蓝色的没有配对的数据是什么含义？”我指着低值易耗品和其他材料讲：
“如果红色代表财务，蓝色代表仓库的话，首先，红蓝黏在一起的，说明仓库已经出库，减少了现实库的库存；同时，财务帐上也按照相同的品名、数量和金额减少了虚拟库的库存。
如果出现了剩余的蓝色标志，表示仓库还有物资，而财务账上已经没有这些物资，这叫帐小于实。这种情况多半是会计的责任。”
“这能不能认定是会计贪污呢？”她有点狂喜。
“基本不能。因为会计并不直接接触物资或现金，除非会计和出纳，或者会计和仓管联合作弊，才可以认定会计贪污。”
其他材料出现的蓝色标志，我已经核对过。财务科那个小会计提供了领导批准的请拨单拨付联，本来这联应该是仓管保存，并且是她发货的唯一依据。
但是某个部门的办事员，拿着院领导签批的三联请拨单，顺便来财务部串门。离开时忘记带走放在桌上的请拨单，到了仓库才想起来。
电话一打，小会计给舒阿姨求情说刺骨的冬天，距离又远，我证明已经有了请拨单，数量是多少多少。您先发货，月底我们对账再给您送过去，成吗？
在我们这个国度能说不成么？制度是苍白的，人情之树长青！
舒阿姨欣然同意。但是根据制度规定，没有请拨单，不能打出三联单出库，因此她就没有减少这6副羽毛球拍和30个羽毛球。
小会计刚参加工作，在没见到仓管舒阿姨签字的三联单前，自作主张结转了成本，减少了6副羽毛球拍和30个羽毛球的数量与金额。
“嗯，反正我这里有领导批示，先下账吧，月底可以少做一笔。哦，刚认识的帅哥要约我呢，他可真大方啊……”她心里为自己解脱。
找到那个小美女，她赶紧声明：“大军哥，我真没害舒阿姨，本来我准备月底就把请拨单送过去的，谁知道她出事了。”
见我审视地盯着她，又赶紧发誓：“我保证！而且贪污的数据里面没有这个。”
突然发现失言，就闭紧了嘴，再也套不出话来。
“谢谢你，足够了。清清老婆，我们继续。”等她走后，我接着分析：“红色标志，表示财务虚拟库存的物资余额。由于没有对应的蓝色标志，说明仓库的现实库存已经没有这批货了。这就是帐大于实！
我们会计上要求账实相符，如果不相等，就要求会计和仓管对账，并找出原因。否则，在没有任何第三方证据的情况下，比如院领导签字的请拨单，药库签字的调拨单，医疗科室签字的卫生材料领用单，那么这就是贪污！”
“啊？这么说已经找到问题了，舒阿姨有救了吗？”她激动地抓紧我的手。
“还不能肯定。”
看到她有点失落的表情，我信心十足地说：“根据数据显示，现在我已经找到500余万元的差异。
医保库合计.51元。其中：西药.95元，中成药.36元，中草药.77元，卫生材料.43元。
社区卫生中心库合计.34元。其中：西药.21元，中成药.34元，中草药.39元，卫生材料.40元。
医疗科室库卫生材料差异.55元。
上述三个子库差异合计.40元。”
“差异是怎么形成的？”清清问。
“在排除监守自盗的情况下，就算舒阿姨那几十天分分钟头晕，但是出货的依据都没有，她就敢发货吗？更何况，就算14个小时上班，她也有10个小时休息啊！看来得会会主管成本会计了。”
我叫清清找来了另外一个圆脸成本会计，她负责社保库和社区卫生中心库以及医疗科室库存物资的明细核算工作。
一开始，她不肯说。
“难道你忍心看到你亲亲的舒阿姨蒙冤入狱，难道你要残忍地看到朝夕相处的姐妹，小舒护士终日以泪洗面吗？我和老公都相信你的善良！”清清老婆苦口婆心。
沉默。
我只好给她讲道理，告诫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依然沉默。
“那好吧，把你们这三个月药房收银打出的社保欠款单，和社区卫生中心签字的发货单拿出来！不要告诉我没有哦！否则，我保留起诉你销毁证据、陷害他人的权利！”看她还在犹豫，我小小地恐吓她一下。
脸色煞白的她，转身去了档案室，捧出厚厚的一摞单据来。
“老公，你真厉害！可是你怎么知道社保欠款单是药房收银员打的？出库是仓库直接发货，按理收钱也该由他们收呀！”
“很简单！仓库重地，闲人免入！如果每天成百上千的病患和家属去仓库取货，仓库得增加多少人手？还有像我一样的烟民，你能保证他们都像我这么自觉吗？安全隐患怎么排除？
所以，我问过王婷了，她说独立系统的仓库只管出库，钱和欠款是药房统一收的。至于药品，由药库先垫着，当天小仓库就会一样不少地还回去。”
我吸了一口烟，在清清崇拜的目光里，嘴o型地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
“老公，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吐个烟圈都像在作画，艺术范。”恋爱中的女人最喜欢个人崇拜了。
“嘿嘿！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呵呵呵，军军呀，爱死我了！你。”清清老婆看没人，扑上来就狠狠地亲我。
打闹了好一会，我才搂着她看明细账，又抽查了单据，包括社保欠款单和社区卫生中心发货单。
为了保障社区居民的健康和福利，这家医院利用大规模采购的价格优势，以及质量检测的先进手段，把周边几个社区卫生中心的常用药品和卫生材料的供货工作都附带着做了。并且基本上是原价卖出，不赚钱，而且等他们卖完了再给钱。
一个钟头很快过去了。
到6点钟下班，我已找到509万余元的差异，并且我有95%的概率相信，财务科长发现的贪污650万元里面包含这个数字。
有些事情，过程和结果是复杂的，但是原因却出人意料的简单。
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先后卷入33国15亿人口，3000多万人死伤，各交战国经济损失约为2700亿美元。许多国家独立，列强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
可它的起因，你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的竟然是：有一个人死了。
但他不是普通人，他不是普通人。
画外音：（很悲哀的）
1914年6月28日，巴尔干半岛的波斯尼亚，奥匈帝国皇位继承人斐迪南大公夫妇被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青年学生普林西普枪杀。
这次事件导致7月28日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宣战，成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起因。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根本原因，历史教科书说是德国因为但泽的归属问题闪击波兰，大战爆发于1939年9月1日凌晨。
84个国家约20亿人口卷入战争，军民伤亡1亿余人，财产损失4万亿美元。
作者小幽麦不同意！
德国闪击波兰，只能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始！
小幽麦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根本原因依然很简单：《最后一课》。
没错，您没看错，就是这部《最后一课》。
法国小说家阿尔丰斯?都德的一篇小说作品，写于1873年。
写的是普法战争后法国战败，割让了阿尔萨斯和洛林两地。普鲁士占领后禁教法语，改教德语，爱国的法国师生上了最后一堂法语课，表现法兰西人的爱国情怀。
风水轮流转。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德国战败，盛产煤、铁的阿尔萨斯和洛林归还法国。希特勒这个战争狂人，一心想着恢复铁血宰相俾斯麦的荣光，其中阿尔萨斯和洛林，他念念不忘。
以至于后来接受法国投降的仪式，他固执地要选在相同的野外，相同的老爷火车包厢里。二十多年前，德国在那间包厢里，向法国递交了微臣的割让文书。
说多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根本的原因是希特勒的复仇。但这又回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果。原因产生结果，结果又产生新的原因，最终导致第二次世界大战更加惨烈的结果！
所以，一个人死了，直接和间接导致了两次世界大战，您不觉得传奇吗？
好了，简单点说就是，在财务科前任科长碰巧回扣门后，临时接手的影子内阁，快退休的老奶级主管，一个刚从出纳成长为往来帐会计的阿姨勇挑重担！
遗憾的是，碰巧她根本就不懂会计！想当然的从几十年出纳经验出发，认为最靠谱的还是俺搞了几十年的收付实现制。
“我说了算！”这是老先生第一句座右铭。
“只有我才能对单位负责！”有人质疑，这是她的第二件法宝。
“我们以前都是采用的收付实现制，会计为什么千篇一律，要用搞也搞不懂的权责发生制？统一！一律！”
于是，仓库采用收付实现制，货一发出就减少库存物资余额。新来的几个会计也被要求收付实现制。收到钱才能确认收入并结转成本，减少账面库存物资余额。没收到钱，账面的库存物资不做减少处理。
会计的影子物资还对着仓库的真实物资念诗呢。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喜欢
这就导致仓库的实际库存物资余额小于会计账面余额。
本来像这种时间性差异，调整会计存货明细账就可以了。可是碰巧又来了一个不懂复杂存货的新任财务科长，为了堵住来自卫生系统和医院的悠悠之口，她急于立功。
三个“碰巧”，还记得我一再提醒的吗？生活要反转了！
舒阿姨很不幸，您碰巧了！
仔细复核完单据后，我依然忐忑不安。还有140余万元的贪污或者说差异，出产之地究竟在何方啊？
下班后，带着疑问，我郁闷地从医院财务科的三楼往下走，清清看我不开心，她身披晚霞，在前面默默走着。
“姗姗你好！”突然，仓管王婷满面春风地等在一楼，“我们郝剑科长想请你们吃个饭，请问你们两口子现在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