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运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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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西翁的美好时光已不复存在，乌云正笼罩在远东帝国的头顶，暴风雨即将来临，可太阳还在西方的地平线上，正缓慢沉下。
“有人说时代变了。”
老人伸手捉住飞过身前的蝴蝶，色彩斑斓的蝴蝶无助地扑动翅膀，就像那所有即将发生的一切，背后都有一股力量在推波助澜。亘古以来的一切都像命运纺线注定的那样，永远要趋向预言的描述。
“而且不是朝着好的方向。”
他转头看向房内昏迷的少年，那少年面色苍白，一旁圆桌上的暗金色令牌在光线暗淡的屋内仿佛一块深沉的黑色水晶。另一位老人闻言一叹，指间的湛蓝色戒指流转过一抹亮光。
“不能说他们是错的。”
他抬头看向天际聚拢的乌云，雷霆和疾电在云层之后酝酿，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星象告诉他们，一颗星辰已经陨落，而上一次的星坠是在三年之前。
“唔。”
房内传来一声将醒未醒的吐气声，老人手指稍松，任那蝴蝶挣脱，展翅翩翩而去。
“我不知道什么时代这个世界才会变得安全一些。”
他从怀中拿出一枚破损的硬币，和身边的老友相视一眼，一同看向硬币上那只从灰烬中展翼飞起的巨龙，就像这座城市名字的寓意一样。
“但总要抱有希望，不是么？”
……
风魂历九年，四月十二，傍晚。新帝伊塔登基月余。
“我这是在哪？”
乔伊睁开眼，神色迷茫。他打量四周，感到头昏脑涨，身上各处不断传来的疼痛几乎要使他晕厥过去，若非长久训练造就的强健身体，此刻他甚至动弹不得。眼前的一切摇晃不止，乔伊勉强用手臂撑起身子，定了定神，于是，四周的场景这才逐渐清晰起来。
那场大战的最后场景还残留在他脑中没有散去，洛伦佐等人的叫喊声还犹在耳畔。然而此刻，乔伊发现自己却并不是在缇兰神殿，也不是在冰原战场上，而是置身于一间布置典雅的宽敞卧室中。
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在乔伊脑中活跃起来，圣殿花园中的珍重誓言、凤鸣城外的依依不舍、久远的古老森林中的嬉笑追逐……
那些印刻在灵魂中的记忆宛如下雨天隐约作痛的伤口一般不住撕咬着他，给予他爱和恨的体验。一瞬间，乔伊几乎以为《不朽之王》世界内的历险以及自己近二十年来的生活都只是一场虚假的梦，而这个傍晚时分微风习习的世界才是他真正的家园。
但忽然，一张苍白的面孔从乔伊眼前闪过，病房中的她是那样柔弱，眼神却是那样坚韧。那绝对不只是梦而已。
“醒了？”床边和善的老人眼神关切。
“爷爷？”
“醒了就好。”老人和蔼一笑，显得十分豁达。
这是他的爷爷，安德鲁特家族的家主，被主宰圣殿尊称为“雷炎支配者”的安德鲁特家族家主——威廉·安德鲁特，他是泽鲁斯帝国为数不多的圣贤之一，同时也是帝国上一任元帅。不过，威廉·安德鲁特早已卸去元帅之职，在家赋闲已久，若非宫廷请求，他早已告老还乡。
乔伊揉了揉脸，感到身体虚弱异常，“还是有些不舒服，让您担心了。”
“先把药喝了吧。”威廉·安德鲁特来到乔伊身边坐下，将桌上盛着浑浊药液的水晶杯递给乔伊。
雕刻华美的水晶杯让乔伊登时注意到四周陈设的不凡。这一只由极地水晶打磨成的水杯，侧面纹有泽鲁斯帝国的风火双龙图腾。半个多世纪前，不朽大帝科尔将他赐给了当时意气风发的威廉·安德鲁特。时过境迁，如今皇位更迭多次，端坐在王座上的已不再是当年不朽大帝的后人，斯坦尔家族铁铸的荣耀终究不免如一棵腐朽的老树一般，在夜空的冷风之下轰然倒塌，难再延续。
乔伊接过杯子，仰头一口饮下杯中的苦涩液体。他脑海还有些混沌，《不朽之王》世界中的过往回忆还像幽灵一般紧抓着他不放，而这个世界的记忆同时也在争夺着他，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处于两股力量的争夺点上，随时可能四分五裂。他抹去嘴角的残液，苦笑道，“对不起，爷爷，让您失望了。”
“没关系。”威廉摆了摆手，接过水晶杯后随手放下，“不过输掉一场比试罢了。若非你刻意留手，最终的胜者或许会是你。不必把它放在心上。安德鲁特家的人不惧挫折。当年我祖父曾说过，困难铺成大道。”
威廉拍了拍乔伊的肩膀，起身往外走去。
“爷爷。”乔伊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怎么了？还在担心会被责罚？”威廉转头一笑。
“不是。我听到了您刚刚的谈论，您真的要离开凤鸣城么？”乔伊忍不住问道。
“圣殿有命，不得违抗。”威廉郑重点了点头，然后温声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就不要再闯祸了。可没人会给你兜着了。如今风雨未定，你得收敛一些。你这孩子像我，哪都好，就是容易闯祸。”
“我知道了。”乔伊嘿嘿一笑，忙不迭点头应下，“爷爷你一路顺风。”
“既然你身体不适，就休息几天再去学院吧。耽误几天课程也没关系，你可是我的孙子。”威廉摆了摆手，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至于原本酝酿好的话语，他仍是没能下定决心说出来。乔伊年纪尚幼，还不到时候让他承担这些责任。
威廉离开后，乔伊坐起来穿上靴子，扶着墙壁摇晃着站起。他身体仍旧虚弱，不过还能感受到体内游走的澎湃灵能以及识海中积蓄的潮水般的念力。透过淡红色的窗棂，乔伊看到花园里盛开的纤弱白玫瑰，唯美的不太真实，一只蓝色蝴蝶在迟暮春光眷顾下的花丛中飞上飞下，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旁正逐渐靠近的白猫。
“哥哥？你醒了？”
一名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走进屋子，她小脸雪白，发丝乌黑，面容精致如粉雕玉琢一般十分可爱。乔伊刚刚看到的白猫叼住蝴蝶跟在女孩身后，但并没有杀死蝴蝶，只是在玩弄它。蝴蝶从白猫口中挣脱飞走，但白猫轻盈跃起，将其再度抓住。女孩面无表情，眼中却满是担忧，她身旁弥漫着几丝寒气，使得房内温度不免降低下来。
“是安妮妹妹啊。”乔伊活动了一下手脚，最后还是重新坐到床上。
“是大伯让你来看我的？”
“不是。”安妮摇了摇头，来到乔伊窗前，小脸上表情严肃，“是我自己要来的。你昏迷三天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多谢你。”乔伊和善一笑，伸手将小姑娘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哥哥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安妮眼睛忽闪忽闪地说道。
“再休息两天就能恢复了。大姐回来了么？”乔伊问。
“没有。”安妮轻轻摇头，“父亲说大姐随圣殿的祭祀出城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这样啊。我昏迷几天了？”
“三天了。”安妮眨着眼，一旁的小猫忽然轻声低唤起来，蝴蝶飞走了。
“原来已经过去三天了。”乔伊恍然一笑，伸手为安妮整理好衣领，“你已经是圣泽鲁斯学院的正式学员，要注意着装。”
泽鲁斯帝国三大学院的学员从十二岁开始上一年级，历经九年培训，随后进入帝国宫廷或军队任职。不过，也有提前进入学院修行的学员，如果天赋极佳，比如安妮，才十一岁就得到了圣殿的邀请，进入圣泽鲁斯学院修行。
“知道了。”安妮皱了皱鼻子，忍不住抱怨道，“哥哥你自己还穿着睡衣呢。”
乔伊闻言不由挠了挠头，他此刻确实还穿着纹有三头飞龙的睡衣，不过他昏迷数天，却是没法照顾自己。乔伊抱起地上的白猫抚弄起来，惹得白猫低声呜咽起来。
“这几天有人来找我么？”乔伊一边逗弄白猫，一边问道。
“没有。听说艾伦哥哥和哈尔哥哥都被禁足了，杰西卡姐姐则是被家族送去尊神殿听取大祭司教导。”安妮掰着如葱玉指一个个答道，小脸上格外认真。
“这样啊。”乔伊闻言心中一愣，后知后觉道，“看来玩的着实有些过火了。”
“喵呜。”
白猫嫌弃看了一眼乔伊，趴在乔伊腿上打起盹来。别看它憨态可掬，这其实是一只将近九阶的白虎，实力仅次于圣贤。掌控雷电力量且能变化大小的白虎在绝大多数环境之中都能发挥出自己的力量，是最优秀的宠物之一。
“哥哥不关心安娜姐姐么？”安妮轻声问道。
“她？”乔伊摇头道，“为什么要关心她。她既未受伤，又不会受到惩罚，甚至可能还会因为赢下比试受到奖励。反倒是我可能会有些麻烦了。”
乔伊深深叹了口气，“过几天回到学院要怎么解释才好。”
“父亲说，不管哥哥如何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安妮仰着头，注视着乔伊。
“虽然如此，但总得有个解释才是。”
乔伊转身走向自己房间。走到门口，乔伊停下来回头看向安妮，“告诉大伯，晚上不用等我用餐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能得明天早上才回来。”
“我知道了。”安妮微微点头，没有问乔伊要出门去做什么。
乔伊回房换上一身黑色常服，犹豫半晌，他还是将自己的精灵短剑和法杖都放下了。此行并不是要去战斗，带这些东西也没用，反倒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不过以防万一，乔伊还是带上了一张珍贵的传送卷轴。这是威廉制作的，只要在泽鲁斯帝国境内，使用卷轴便能随时返回安德鲁特家族的府邸。
“哥哥再见。”安妮望着乔伊离开的身影，轻轻摆了摆手。
“再见。”乔伊轻轻摆手回应，“谢谢你来看我。”
脑海中不同的记忆交织紊乱，在圣殿中与伊露娅相遇的回忆场景中此刻却是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一些不属于乔伊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翻涌不息，裹挟着乔伊原本的记忆激荡不止，几乎融为一体。
“这个世界，真的是《不朽之王》的世界么？”
乔伊伸出右手，握住自己左手手腕，感受着自己的脉搏，那轻微而坚强的脉搏以及指尖传来的温热无声告诉乔伊：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