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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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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绝一惊,他哪敢见生人,何况这是华阳军的地盘。来不及恼恨自己如此沉不住气,他迅速将手中的路引一合,转过身向着里间。

然而小小卫城,哪怕这数一数二食馆的所谓隔间,也不过是几架木屏分割的,门口处和大堂更是只遮了块布帘,根本挡不住片刻。

“你藏什么呢?你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来人显然已经看见了祝绝的动作。

祝绝心知不能在此地惹出是非,否则就算没人留得住他,也难免引出后患。

深吸一口气,祝绝拿出当初跟在李鸿身边的狗腿劲,转身弯腰低头,赔笑道:“对不住公子,刚才小人手滑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兰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路大哥”,路大哥在她心里是一个不苟言笑,正气凛然的大丈夫,她几时见过他如此卑微的一面?

“我这衣服是新做的,乡巴佬,你知道多贵么?”说话人是一名蓝衣长衫年轻男子,此时他的衣衫下摆好大一溜墨渍,正是好巧不巧甩出去的墨笔沾上的。

祝绝心下稍定,蓝衣男子虽然嘴上不饶人,可语气明显和缓许多,看来有望轻松解决。

“哎,小人真是无心的,要不您脱下来,我给您洗洗,保证洗得干干净净。要不公子,我赔您这件衣服?”

“你赔得起嘛?你可知道这件衣服要……”蓝衣男子身边还有一名褐衣少年,这位公子看起来脾气甚大,张口就是火药味。

“要三两银子。”

门帘一掀,突然又有一名白衣男子走进来,接上褐衣少年未竟的话。

“啊!”“啊?”

隔间内响起两声惊呼,分别来自褐衣少年和兰儿。

兰儿看祝绝卑躬屈膝的样子,早就忍耐不住,气鼓鼓道:“什么衣服这么贵要三两?”

蓝衣男子和褐衣少年则看了一眼白衣男子,虽然没有反驳,但脸上的表情均是疑惑不解。

祝绝躬着背,脸上的表情阴沉下来。

白衣男子手里拿着一张纸,正是刚才他写给兰儿看的路引模板,那纸轻飘飘的不知道被哪个动作掀到地上,又从隔间布帘的门缝里飞了出去,竟被白衣男子捡到。

且不说这张纸,从另两人的反应来看,这衣服根本不值三两,白衣男子如此说,分明是找事。这人目的不明,需要小心应对。

“咳,公子,这也太贵了吧,普通小户人家半年也就这点收入,小人当牛做马也赔不起啊,求公子高抬贵手,别消遣小人了。”祝绝连连作揖,上演博同情的戏码。

“张兄……”蓝衣公子皱眉看向白衣人,似乎有些心软,想要揭过此事。

白衣的张公子向蓝衣人摇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既然赔不起,那就去王兄家当牛做马赔好了,不知道你会做什么。”

“我……”祝绝虽然低着头,但刚才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那张公子,明明就不认识,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刁难。想到自己穿着家丁服饰,只能硬着头皮道,“小人是个家丁,只会做些粗活,再说,没有主家允许,又岂能投效他主。”

“哦?做粗活的家丁,倒可惜这一手好字了,你家主人还真是有眼无珠。既然你明珠暗投,不如就去我家或者王兄家做事,衣服也不让你赔了,如何?”张公子拿起那张纸,在字上面摸了摸,未干的墨汁将他指尖染黑了些许,“对了,你家主人在哪里作何营生的?”

祝绝瞥见张公子的动作,心知就算说那字不是自己写的,对方也不会信了,这人心思缜密,且分明就是来挑事的,说多错多。

“一仆不侍二主,另外主人的信息,我一个家仆,不方便透露,公子见谅。”

“好吧。”张公子也不勉强,他又看了看兰儿道,“你们并非本地人,来此想是为了主人的吩咐,把路引拿来看看吧。”

祝绝手一抖,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

路引他们有,但还没来得及填写,是空白的。

“你们是谁,凭什么查看路引?”兰儿倒也聪明,立马指出问题关键。

“这两位王兄弟是此地亭长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查看一下路引,不过分吧?还是两位想请王亭长过来查问?”

“亭长公子,毕竟不是亭长,要看路引还是等亭长来吧,如果他来得及的话。”祝绝再也装不下去,直起腰毫不留情地直怼回去,“兰儿,我们走。”

祝绝这一站直,两位王公子才看清他的脸,都被那骇人的脸吓了一跳,张公子却一脸意味深长。

兰儿可惜地看了一眼桌上未吃完的佳肴,却毫不犹豫地拎上身边包裹,拽住了祝绝伸过来的手。

本以为那张公子定会阻拦,没想到经过三人身边时,张公子反而立刻闪身让到一边。倒是王二公子好像还想说什么,却被哥哥一拉,也乖乖让开道路。

直到门帘放下好一会儿,张公子才施施然走出隔间。

祝绝当然没走成。

大堂里,七八名华阳军服饰的大兵围住了祝绝二人,也不说话,但就是脸色不善地围成一圈拦住二人去路。掌柜的、店小二和其他客人则不见踪影,桌子上还乱七八糟摆着吃了一半的各式菜肴,显见这些人走得匆忙。

祝绝暗自着恼,刚才外间咋咋呼呼的华阳兵突然安静下来,他早该有所察觉,只可惜那张公子当时在里面咄咄逼人,他应对起来极耗心神,便对外间的异状选择忽视了。

见三人走出隔间,一名士兵招呼道:“张公子,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不清楚,开头在大堂捡到他飘出来的字帖,只是感觉和其说的话格格不入,谨慎起见才清退食客。但进去又看着像是奴仆害主,携带家财和女眷出逃,甚至衣服上还有没洗净的血迹。可现在又觉得不像,说不定是哪里来的奸细。不管怎么说,抓回去审了再说。”

祝绝暗暗心惊:好缜密的心思,从捡到他一张字听到他几句话而产生怀疑到设下埋伏,也就他和蓝衣人短短几句对话的时间。

不过张公子这一番推断倒让祝绝心下微松,对方只要不是因为认出他是假李鸿才来为难的就行,其他事都好说。

“我若是奸细,何必让自己如此显眼?何况你们什么身份就无凭无据抓人,还有王法么?”祝绝当然知道如今的王法就是个笑话,他不过嘴上打马虎眼,手中却悄悄将兰儿拉近自己,揽住她的腰。

兰儿脸微红,但也知道不是害羞之时,同样反手揽住祝绝。

本以为会受到嘲笑,或者听到张会当初没说出口的言外之意——“我就是王法”。

可是没有,张公子反而一脸认真地道:“如今是战时,确有事急从权的意思,若你真非奸细或做过恶事,我等愿意赔罪且送上补偿。就算你只是个普通逃奴,我等也不追究于你,还可招你入华阳军麾下。当然你若是不愿,也不会强迫。”

祝绝本已做好冲过前面拦阻的准备,闻言一愣,回头看那张公子:“敢问尊姓大名?”

“在下张安世,无名小卒而已,不过家父忝任南依王座下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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