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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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洛阳。
朱红色的城墙在鹅毛大雪中屹立,琉璃砖瓦都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泡雪。宫门前,群臣百官都裹着袄子,瑟瑟发抖,自黄石代理执政监国、皇后垂帘听政以来,不定期上朝,因此今日也和往常一般,大臣们打着哈欠,也没觉得今日会上朝,只等着走个过场,就回去搂着妻妾继续补个回笼觉。兵部尚书严冬默默站在一雕龙画凰的柱子前,眉头紧锁。与其他大臣三五闲聊不同,严冬独自一人,目光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皱纹很深。细心的恭亲王姬载发现了短短数日,严冬的鬓角都斑白了一缕发丝,便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严大人,怎么了?没睡好吗?这鬼天气,你公务繁忙,这帝国各地都是烽火狼烟,担子压得你,唉。”
严冬面无表情,与姬载拉开距离,平淡回道:“王爷就不必挖苦我了。”
恭亲王讪笑,神神秘秘走过来,“严大人,你觉得今日要上朝议事吗?”
“会的。”
“哦?你这么确定?”恭亲王似笑非笑。
严冬懒得搭理他,冷笑一声,别过头去,果然,此时一小太监走来,见到百官,微微作揖:“太后与监国有令,宣百官上朝议事。”
此言一出,有人错愕,有人早已了然,也有人面色古怪,总之,神色各异。百官都觉得兴许是发生了什么,怎今日一改往常破例上朝了?有耳听八方的大臣眯起眼,若有所思;也有大臣暗中兴奋,摩拳擦掌,比如恭亲王姬载,他和户部尚书公孙澜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消息是灵通的。
自越州沦陷后,东瀛人在越州取得了胜利,只用了区区三个月就灭亡了号称有百万雄兵的越州。战事传遍帝国十四州,自然而然的,也传到了北方长城外驻防的草原人,也传到了西域之外大沙漠上的蛮夷耳中。这些年,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筹划着进攻大凉帝国,他们在观望着、等待着,寻找合适的机会,奈何帝国太过庞大和辽阔,铜墙铁壁,绝非等闲,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忌惮,他们害怕。但现在,位于东海之外的区区一个弹丸小国,便三个月灭亡了大凉最富庶的越州,并且还剑锋不改,直指江东吴州。总之,东瀛人在前线的胜利,极大刺激了草原人和沙漠人内心隐藏数十年的野心,他们心想,矮小的东瀛人都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大凉帝国就是纸老虎,何惧之有?于是乎,在北漠萨满教大巫希娅的领导下,策划了政变,囚禁了由大凉朝廷册封的北漠可汗勃尔只斤氏,组建联军,屯兵长城;大荒太阳神教大巫高渊以教义统一大荒七十二民族,组建盟军,进犯西域边关,战火如急弦外。数日下来,严冬的梨木案桌前,堆满了从长城防线和玉门关防线送来的求援信。
百官惊愕之余,都默默捧着芴板,走进了金銮殿。
“皇后千岁,万福金安。”
群臣跪倒一片,行礼之时,都觉得不痛快,内心憋着火,他们再不济也是装满墨水的文人,却对一个阉人宦官下跪?不错,皇后垂帘听政,皇位空着,但龙椅之侧,坐着一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是太监总管、当朝监国,黄石。
“平身。”皇后清丽的声音从淡紫色的轻纱后传来。
紧接着,皇后让百官逐一汇报最近的政务,百官一五一十诉说,从始至终,黄石默默听着,皇后也不发表意见,如果是往常,等百官汇报以后,就该退朝了。但今日,黄石却咳嗽了一声,平淡道:“严大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了说了?”
严冬刚刚汇报事务的时候,的确没有说北漠和大荒的事情,因为不合时宜,如果说出来,必定导致后面的大臣无法汇报政务,现在被黄石问起,他才点点头,开始细细说来,“禀皇后、监国,长城来信,在一月一日夜,萨满教大巫希娅发动政变,囚禁北漠可汗勃尔只斤氏,组建联军,在长城外屯兵,意图进犯我大凉河山;一月三日,太阳神教主高渊获得大荒民族支持,达成结盟,意图进犯西域,边境告急……”
接着,严冬详细说明了情况。
黄石沉吟了一下,道:“长城防线和西域防线一直是大凉国防的重中之重,蛮夷之心,如同豺狼,不容小觑。如今外敌来犯,诸位有何高见?”
百官冷笑,彼此对视。
恭亲王暗道一声机会来了,便主动出列,微微鞠躬:“禀监国,小王觉得,眼下皇位空缺,大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都缺乏军功,不如趁着这次抵御外敌的机会,让二位皇子出征?我大凉以武立国,历代君王,都曾驰骋疆场,唯有取得那不世之功勋,方才能让十四州之诸侯信服。”
黄石颔首:“宣大皇子、二皇子入朝觐见。”
看着黄石和姬载一唱一和,百官冷眼旁观,他们当然知道黄石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无非是借着这个端点把大皇子和三皇子支走,如此一来,京城内就只有小皇子一人了。这正是皇后娘娘乐于看到的一幕。皇后并非是大皇子的娘亲,恰恰相反,皇后是小皇子的娘亲。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太安帝并非是太子,而是三皇子,那一年,西域纷争不断,大沙漠上的蛮夷屡次挑衅边关,太安帝亲征西域,带兵打仗,立下赫赫战功,当世的老皇帝龙颜大悦,当即赐婚给了太安帝,如此,太安帝就与西域的贵族结亲,封了王候。后来老皇帝病故,太安帝雄心勃勃,入了京城,与其余皇子争夺皇位,雷厉风行,便登基称帝。那时他的王妃红颜命薄,生了皇子便病故敦煌,没能见证到太安帝登基皇位的一幕。太安帝为了巩固其政权,增加其影响力,笼络权贵,风风光光迎娶了岐山帅府兵马大元帅林破军的外甥女,杨氏。杨氏也是中州贵族,也便是现在的皇后。自古血统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大皇子的母妃,始终是西域人,三皇子的母妃是冀州人,血统没有中州贵族的纯粹。再者,在中州,历代皇帝都会尽力拉拢岐山林氏。
半个时辰后,大皇子和三皇子前后到来。两个皇子不愧的母系出生将门之后,也继承了太安皇帝的血脉,生的高大,长得威猛,肌肉棱角分明,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两个皇子没有下跪,他们不屑向一个阉人下跪。
黄石也不勉强,说道:“三皇子殿下,今有北漠草原人在长城外聚集兵马意图进犯冀州、雪国河山,殿下深得北方各路诸侯支持,如今二位皇子为了这九五至尊之皇位挣扎不休,都缺乏军功,历代先帝,皆是以累累军功登基称帝,殿下,您意如何?”
三皇子冷笑,背负着手,穿着紫色龙袍,胸口的四爪金龙威猛霸道,闻言平淡道:“肃清蛮夷,自是竭尽全力。”
黄石又看向冷冰冰的大皇子,后者面无表情道:“本宫自会亲征西域,引兵抵御蛮夷铁蹄。”
其实两个皇子心中都有些不快,什么时候大凉帝国的朝廷,需要一个阉党来指手画脚了?两个皇子心中跟明镜似的,他们深知离开京城后,朝廷上就真的是坐在凤椅的女人说了算了。黄石就是想把他们支走,好独揽大权,扶持小皇子上位。可不走没办法,在这京城待着,只要林破军不同意,谁也不敢称帝,若得不到岐山帅府的支持,这大凉皇帝的位置就永远空着。
严冬犹豫半响,上前出列,捧着芴板,深深低下头:“禀皇后、监国,前日,东瀛第二盟军抵达东海湾,发动对苏州的全面战争……”
大皇子阴阳怪气道:“我去平大沙漠上的蛮子,老三去扫草原上的鞑子,这东海上的倭人,也该老六去打打吧,毕竟我大凉以武立国,若要争那位置,没点军功可不行。”
三皇子闻言颔首,也是露出看戏的笑容。
皇后淡然道:“过儿还小,带不得兵,他也无大志,就不掺和这皇位之争了。”
“最好是这样。”大皇子转过身,斜睨着群臣,默默走出大殿,临走之时,他说道:“等我回来,必定将大沙漠上的蛮夷击溃,让我大凉的版图向西边再扩张三千里。”
三皇子闻言,有些恼怒,也争强好胜般说了一句:“等我回来也是一样,此役,我必定让草原人彻底滚出北漠。”
他们走了,但问题还没解决。
严冬看着黄石。
黄石嘴角上扬,看向恭亲王,姬载注意到黄石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自己身上,眼皮一跳,有些躲闪,急忙低下头。借着,黄石的声音传来:“嗯,吴越自古乃大凉领土,东瀛倭人胆大包天,发动战争,实在可恶,当发布讨贼檄文,召集天下诸侯会盟,驰援江东,诸位意下如何?”
……
苏州。
两日前,东瀛人大规模登陆,兵临城下,组织了二十万大军十面合围苏州,并且夜里进攻了几次,双方发生了大规模火拼,损失惨重。现在全城都被点燃,到处都是擂鼓之音,士兵伤亡过半。慕容桐发狠,命百姓捡起武器登上城楼,不惜一切代价守城。
阴云密布。
六万大军,两日下来就阵亡了一半。
苏州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火光冲天。
余雄两天两夜没合眼,他提着染血的长剑,拖着疲惫的身子,摇摇晃晃走进城楼,看着世子殿下也是这样的灰头土脸,不禁笑了,笑过之余,又严肃起来,他直挺挺跪下,眼光炯炯有神:“殿下,守不住了,您策马逃走吧,您回广陵,日后重整旗鼓,也能为我等报仇。”
“走?”慕容桐哈哈大笑,“老余,你把我慕容桐当什么人了,大敌当前,将士们在前线御敌,我岂能一走了之?青史该如何评价我?”
“不。殿下,您听我的,您要走,您无论如何都要走……”余雄却置若罔闻,他直勾勾盯着慕容桐,眼神坚定,“殿下,苏州守不住了,您是我江东未来的领袖,您不能死,苏州有我,小倭奴想要拿下苏州,就得从我身体上踏过去。”
“不行!”慕容桐断然拒绝。
这时,陆陆续续有伤痕累累的将军进来,他们也都纷纷跪下,祈求慕容桐离开。尽管,慕容桐数次公开表明,要与苏州共存亡,但真到了这一刻,将士们也觉得要让慕容桐离开,他是尊贵的世子,是江东未来的领袖,他不能出事。死一万个人,和死一万零一人,是一样的。
“殿下,冲锋陷阵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您还是先撤吧,您只要回了广陵,日后一定能为我们报仇。”
“是啊,殿下,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您还是走吧。”
“殿下,快走吧。”
“……”
城楼外,是惨叫声、喊杀声,战事进行到现在早已疯狂,只剩下了杀戮,城楼上随时有人死去,随时有人填补上,战争之惨烈,超乎想象。
慕容桐却兀自放声大笑起来,他目光坚定,郑重地戴上头盔,“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众将士还想劝说。
慕容桐却完全不给他们机会,他抽出军剑,燃起熊熊烈火,说道:“诸位将士们,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走。为将者,受命忘家,临敌忘身,众寡同力,护国佑民,以身许国,吾之荣也,有何憾之?”
言毕,众将士高呼道:“以身报国,死而无憾!”
说着,慕容桐拎着长剑,走出城楼,展开最后的誓师大会,一时之间,现场响彻排山倒海般的浪潮。
箭矢早就打光了。
现在城内军民,唯有死战,几乎是用生命铸造一座城墙,舍命扞卫苏州城楼。
慕容桐站在军旗下,大声道:“狗娘养的东瀛人扯大旗吹牛皮,扬言三个月灭亡我江东吴南,真是胡说八道,痴心妄想!”
“在我身后,便是金陵、海陵、广陵、润州、肃州,那里有你们的妻儿,有你们的父母,那里是我们的家园。苏州,是我江东吴南的第一道防线,狗日的东瀛人想要攻占我们的家园,奴役我们的男人,践踏我们的土地,该当如何?”
“唯有血战,血战到底!就算是死,也要让东瀛人知道,咱们江东男人之骁勇,就算是死,也要咬下一口东瀛狗杂种的肉。”
“守土抗战,厮杀到底!”
话毕,无数军民响应,排山倒海的呐喊声响彻苏州城上空。
“守土抗战,厮杀到底!”
“……”
慕容桐眼睛红了,那是心中的仇恨的战意被点燃,他扯破嗓子喊道:“等会,如若看到我不慎被敌军斩杀,不必管我,只管厮杀,用东瀛人的鲜血涂抹我们的军旗,让他们看看我们江东男儿的血性,杀!”
说完,他一马当先,下令打开城门,和东瀛军队决一死战。
……
苏州城外十里,东瀛盟军中军大帐。
“将军,苏州已是强弩之末,最迟撑不到鸡鸣。”有一军士恭恭敬敬说道。
大帐内,有一黑脸将军正在浏览吴南地图,闻言叹息道:“是啊,苏州早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将军何故叹息?”
黑脸将军松井易冷笑,何故叹息?短短两日,东瀛军队伤亡惨重,据悉,先锋部队已经伤亡过半,意味着此役过后,有数万东瀛士兵要被注销军籍,这场战役太过惨烈。但这些是他的心事,他不能说出来,便随口说道:“嗯,我叹吴王世子亲征苏州,这种决心,前所未有。”
士兵一愣,旋即恍然,说道:“是啊,区区一个苏州,就这般棘手,也不知道后面的金陵、广陵,该当如何呢。”
“江东地灵人杰,尽出好汉啊。”黑脸将军也不得不感慨。
然,此时一军士匆匆进来,行至跟前,跪下行礼,郑重道:“启禀大将军,苏州城门大开,苏州全军出动,向我军驶来。”
“什么?”黑脸将军吃惊,苏州不是强弩之末吗?怎还有胆子出城血战?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苏州已经撑不住了,持续两天两夜的战争推进,让他们扛不住了,此番出城血战也是抱着必死决心。于是他立马追问道:“有多少人?”
士兵浮现一抹悚惧,支支吾吾:“不清楚,源源不断的,似乎……似乎参杂着许多平民,甚至是女人……”
黑脸将军闻言“噔”的坐在宝座上,叹了口气,他也觉得毛骨悚然。
看来,战事在鸡鸣报晓前就能分出结果了。
慕容桐真的是强弩之末了,手上无可用之兵了,连城里的老弱病残都被他“强迫”送上了战场,黑脸将军只觉得可怕,又觉得庆幸。
此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淅淅沥沥。
苏州城外,一片人间炼狱,死战,血战。
余雄策马奔驰,他已然疲惫,手执大砍刀,杀入东瀛军阵,虎虎生威,一刀下去就是一颗人头,血溅数尺,然很快被雨水冲刷。也有许多拿着武器颤颤巍巍的百姓,三五人合力围攻一个东瀛士兵,还被反杀两人,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解决了敌人,然,又有东瀛士兵冲进来,三五下就解决了老人孩子。战况太乱了,杀疯了,也杀麻了,军阵被冲散,只有厮杀,只顾得上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接着,有将军坠落马背,被三五个东瀛士兵长刀穿透盔甲,合力挟持起来。余雄太累了,恍如隔世,似乎前一夜他还在广陵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还在女人肚皮上驰骋,可转眼就来到了这刀光剑影的战场上,他眼睁睁看着追随自己的士兵倒下,眼睁睁看着敌军倒下。原本,长刀一挥,便是敌军人头,这该是如何的逍遥,如何的桀骜?可现在的余雄太过疲惫,他眼里只有厮杀,杀人与被杀,强与弱,战争的目的不重要了,苏州守不住了,在思绪飘散的最后一刻,余雄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年,他少年懵懂,享受着父亲荣光带来的尊重,他决心投军,要上那战场,也凭借军功夺得那不世之功勋,青史留名,名垂千古。再回眸,他发现自己的身躯正在倒下,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看到了十几个东瀛士兵把他团团围住,他们疯狂的,怨恨的,各自长刀朝着自己胸口刺来,余雄苦笑,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早已中了数刀,弥留之际,他仰天怒吼,怒喝一声:“狗日的,我乃是广陵余雄!”说着,他用尽浑身力气,使出最后一招,斩杀了一名东瀛士兵,末了,他再无反抗之力,被十几把长刀穿透了胸膛,脖子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战事还在持续,惨烈而沉重。
慕容桐也好不到哪里去,武艺本身就不是他的强项,他接连斩杀十几名东瀛士兵后,就逐渐落入了下风。
眼看战事颓然,慕容桐又被数十名士兵逼落下马,慕容桐卷起军旗,冷冽的目光瞪着那些士兵,凡与之对峙者,皆忍不住头皮发麻,忍不住后退。
他艰难站起来,双手紧紧握住长剑。
只有从手中兵器传来冰冷的触感,才让他沉下心来,此时,大雨滂沱,从天空中倾泄而下,重重拍打在慕容桐身上,他身上十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血水被雨水冲刷,顺着他的身子流淌,他的双脚陷入了泥泞之中,他脚步踉跄,披头散发,却不后退一步。
“杀!”
数十名士兵冲来。
与慕容桐展开最后决战。
最终,慕容桐不敌,全身几乎是插满了长刀,他眼睛一瞪,没了气息,却不愿跪下,硬生生用武器维持尸体半跪的模样。
此时,大雨如麻。
慕容桐就像是铜浇筑的艺术品一样。
……
大战持续了一夜。
天蒙蒙亮,接近尾声,放眼望去,真乃一片人间炼狱。
松井易带着部下走入苏州城下,看到这堆积如山的尸体,也是忍不住灵魂战栗,他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慕容桐的尸体,他披着军旗,用长剑抵着,不屈的,刚毅的半跪着,目光看向西北方向,那里,是广陵。
此刻雨水还没停止。
有军士低声道:“将军,那便是慕容桐。”
“嗯。”
松井易不顾大雨走到尸体之前,摘下头盔,深深鞠了一躬,他身后,数百士兵也摘下头盔,默默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