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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世子殿下,亲征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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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城沦陷。

战争也就持续了半夜,号称吴越第一道防线的重要港口就彻底失守,数万溃军如潮水般褪去,整座鄞城乱哄哄一团。

鄞城是港口,常住人口不算太多,在吴越局势升温前,常驻百姓约六十万,流动性非常大,这半年来,人口锐减,数量低到了可怕的二十五万。自昨夜战争爆发,无数百姓都开始逃命,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要么是来不及走,要么是被沿途撤走的败军洗劫了物资,实在走不了,或者是老弱病残,只能留在城中等死。

“将军,前方就是郡守府。(东瀛语,下同)”有士兵带路。

一曾属于吴越在籍将领的标准坐骑的军马绝地上,稳坐着一黑甲将军,此人身六尺,腰间别着武士刀,戴着头盔,是此次东瀛本州军的前锋将军,上杉祁的师弟,藤野谦信。藤野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触目惊心,若有所思道:“怎么,还发生了冲突?”

地上的尸体有一半以上是东瀛士兵。

据他所知,吴越两地的军队孱弱,肮脏不堪,武力很弱。再说,越北联军溃败,郡守应该早就收到风声跑了,怎会有溃军在这里和东瀛士兵发生冲突?

士兵说道:“将军,会稽援军主将徐山在此地,率百余士兵,和郡守宁致远与我军死战,拒不投降。”

“哦?”藤野觉得意外。

以他对吴越军的了解,普遍军中将领和各地官吏都是贪生怕死的人,既无什么军事远望,也没什么政治作为,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盲目自大的人,他从始至终都坚辛,只需突破鄞城第一道防线,联军就会溃败。果不其然,他料到了,但又似乎没有料到。

穿过尸堆,脚下是断壁残垣,许多尸体东倒西歪,虽然死透了,但依旧能看到那些士兵坚毅的面庞,战斗之惨烈,让人心悸。

藤野一路穿过大殿,这里更加触目惊心,他认出了徐山,身躯上插满了五柄东瀛长刀,鲜血早已干涸,他杵着自己的长剑,半跪在地上,满脸不屈,死得其所。他身后,书生气的宁致远躺在血泊之中,一脸坦然。

看到这一幕,藤野由衷叹息,他摘下头盔,怔怔地看着尸体,然后深深鞠躬。

“他是一名合格的将军。”

“传我军令,厚葬他们。”

“立下碑文。”

“遵命。”几个士兵颔首。

暴动还在持续,东瀛士兵在大肆抓捕越北联军的残余势力,不得不感慨这一支由藤野带领的军队素质很高,并未闯入民宅,也没有把屠刀挥向平民。藤野下了军令,约束三军,不得抢劫难民,不得对百姓行凶。当日,藤野打开鄞城地图,圈下了一部分空地,让士兵将所有难民都赶入那里,美其名曰“集中营”。

同一时间,东瀛士兵完全控制鄞城四大关卡和重要港口。

至此,鄞城全面沦陷。

东瀛人不宣而战,强势攻陷鄞城的消息传遍了吴越,各路诸侯都是吓了一跳,这场战争准备了数个月,雷声大,却是雨点小,甚至底层官兵和百姓都认为是上面的掌权者大题小作,是想借着战争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或者以此增强影响力,大肆扩军,为了日后脱离大凉朝堂管束,却不想,战争真的来了。

数日。

各方沉默。

战争来的太过突然,本以为吴越四路诸侯都准备好了,却不想真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他们毫无准备。

越州牧听从军师号令,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战斗部署,以东瀛人占领的舟山群岛、鄞城为中心,从禾城、湖州、会稽、天台、婺州五地各调30旗的兵马联合讨伐东瀛人,并且形成防线,对外宣布要全歼鄞城的东瀛人,打出响亮的第一战。(注,自太安初年,东瀛的舰队闯入舟山群岛附近,与大凉帝国沿海驻军爆发长达三个月的海战,虽然失利,但后东瀛内阁大臣赴京向大凉皇帝俯首称臣,龙颜大悦,当即将舟山群岛赏赐给了东瀛人,一直沿袭至今。)

鄞城失守的消息在吴越传遍,越州牧府君大人程守玉勃然大怒,为了不让此战影响士气,又因为有从鄞城逃走的士兵大都对宁致远没有什么好感,现在人都死了,便宣扬宁致远的过错,颠倒黑白,说他如何如何克扣军饷,如何搜刮民脂民膏。又因为宁致远在鄞城这半年期间,的确带兵严苛,几乎不近人情,百姓看在眼里,也都附和,所以,宁致远真的就是万民唾弃,所有人都将鄞城一夜失守的责任推卸在了宁致远一个人身上。越州牧得知情况,深思熟虑,便起草了文书,对外宣布鄞城之战全部都是因为宁致远指挥错误导致。所谓墙倒众人推,无数曾经宁致远政治上的死对头都跳出来,添油加醋,指责宁致远的过错,还扒出他的黑料鞭尸,最终,为了安抚民怨和加强军中的威信,越州牧下令捉拿宁致远的家眷,全部问斩。

消息传到了鄞城。

东瀛本州军驻鄞城军的主将藤野谦信听说了这件事,冷笑涔涔。

“宁致远大人,学富五车,一身才华,甘愿与鄞城共存亡,死后却被泼了脏水,遗臭万年,真是……”世态炎凉,藤野摇摇头,他对宁致远深表佩服,在尚未开战前夕,就听到了风声,模糊了解到宁致远在鄞城的军改,可观望了半年,他松了口气,因为宁致远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各路军队阳奉阴违,没人把宁致远当回事,大凉的军队太过腐朽,这也是为什么东瀛军队能势如破竹一夜攻克鄞城的缘故。

东瀛人进了鄞城,百姓们整日提心吊胆,因为自局势升温以来,各路诸侯都在大肆渲染东瀛人的残忍和野心,但令人惊奇的是,藤野的部队素质出奇良好,进城后,禁止私闯民宅,禁止洗劫百姓,只是按照军令将百姓们全部集中到难民营,统一管理,并且还打开了粮仓,开仓煮粥,倒也没为难百姓。这一个举动令百姓们感到迷茫。

正值下午,藤野和副将等人站在城楼上,看着排着几条长龙队伍的难民们井然有序去盛粥,副将不解道:“将军,咱们何必这样优待百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依末将之见,不如将这些难民集中管理后就不管了,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藤野微微一笑,说道:“牧野君,你觉得,内阁和军府发动这次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副将牧野右沉思一会,说道:“自然是将吴越两州纳入囊中,成为我东瀛民族的领地。”

“可是,吴越两州,人口有多达三千万,军府可调动的兵马,最多不过一百五十万,面对二十倍于的敌人,该当如何?”

副将不说话了。

藤野继续开口:“且不说吴越四路诸侯,在扩军的情况下,拥有兵马超过二百万人,如果连百姓都和军方不分彼此,我等岂不是必败无疑?”

副将点头,是这个道理。

“百姓愚昧迂腐,大部分人都是没什么野心的,他们只顾得自己微末的利益,他们不管皇帝老子是谁,也不管收税的是谁,他们只管谁给他们饭吃。”

副将一点就透。

藤野的目的很简单,要知道,昨日一战,虽是大捷,但其实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东瀛军队以死伤八千人为代价,歼敌三万,但因为联军仓促迎战,被打得个措手不及,所以退败如潮水,所以说,昨日一战,并非有多么激烈和惨痛。背后的含义就是,联军六七万大军都退走了,随时会卷土重来,城内还聚集了十来万的百姓,如果不加以管理,不用外部的干预,这十万百姓要是闹起来,发起狠,东瀛军队很难短时间镇压。

话虽如此,副将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道:“将军,盟军登陆还有数日,留着这些贱民始终是个隐患,若是哪日咱们没粮食养他们了,必定对秩序是严重的挑战,不如……”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十万百姓,就是十万张嗷嗷待哺的嘴。

藤野笑了,“我自有考虑。”

吴南,广陵。

东瀛人不宣而战,夜袭鄞城,越北联军颓败,第一道防线失守,鄞城陷落,消息第一时间也传到了广陵,一时间,人心惶惶。

号称有雄兵十万的鄞城港口,一夜之间就被击败了?

十万大军,就算是伸直了脖子让东瀛人砍,那也得砍个三天三夜吧?就这么无声无息溃败了?

这半年,陈词得了吴王的军令,招兵买马,组建了陈家军,打造了一支两千人的精锐部队,有陈词利用现代化的特训,这支军队非常强大,可以用来执行特殊的棘手的任务。

夜里,陈词展开地图,细细浏览,樊褚在一旁不言语。

“鄞城失守,情理之中,可是未免败的太快了吧?”陈词暗自惊讶,鄞城是港口,四面平川,缺乏天险,如果东瀛舰队大规模登陆,兵败是迟早的,所以才被誉为是第一道防线,但这溃败的速度太过夸张,一夜就败了,这还了得?

樊褚老老实实说道:“越北来信,说是鄞城郡守宁致远指挥不利,白白葬送了大军。”

陈词冷笑:“官场的话就不必跟我说了,那群人迫切想找个背锅的,真相是什么重要吗?哼,宁致远是读书人,鄞城聚集了越北各郡的联军,这些联军颇有怨念,一定是自恃身份,不听从指挥。”

如果鄞城的联军上下同气连枝,怎会这么不堪一击?

樊褚不说话了。

陈词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鄞城是第一道防线,鄞城失守,东瀛的军队会从辽阔的海域抵达舟山群岛,然后从舟山,抵达鄞城,再开始长驱直入,全面发动战争,现在当务之急是收复鄞城,将东瀛军队阻击在舟山群岛上。如果要避免全面战争,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控制鄞城,只有这样,东瀛军队只能在舟山屯兵,到时候他们人断了粮谷,马无了草料,自然兵败。如果把吴越比作铜墙铁壁,那么无疑,鄞城失守已经让这座高耸坚固的城墙破碎了一道口子,东瀛人必将乘胜追击,依靠这个口子继续深入,直到把战火烧到整个吴越。

未来战事会发展成什么样,就看越州牧怎么打这场仗了。

“报——”

“驸马爷,吴王邀请您前往王府议事。”有一军士行至庄院,跪下行礼。

“好。”陈词和樊褚刚出门,公主就走过来,他自然是听说鄞城陷落的消息,女人感性,只觉得一座城池完全陷落,一定是伤亡惨重。

“公主,早日休息。”陈词微笑一下,走过去和公主浅浅拥抱了,公主纵有千言万语,但看到陈词身后跟着的几名军士,也不好什么,微微颔首,轻语道:“夫君,路上小心。”

王府。

吴王收到了越州牧的来信,第一时间就召集了广陵军团各级将领议事。

王府内很热闹,气氛却很严肃。

除了吴王,世子殿下慕容桐,广陵军团总督大将军余昌龄,副将许开阳,吴王的军师祁连子,还有乾山兵站大将军张莽,坤山兵站大将军宋敛,南山兵站大将军杨东,北山兵站大将军陈岳阳。陈词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由于持续半年的军改和清剿,以及扩军,四大兵站的军队数量都激增到了15旗左右,也就是说,整个广陵城,可调动的兵马有超过80旗,约8万人,相比之下,陈词拥有的2旗兵马,数量就显得稀少了。

“言卿,坐。”

“多谢。”

陈词坐在末端席位,樊褚立于他们身后,这次来参加会议的四大兵站的将军,身后也都站着副将。

“先生,你说吧。”吴王看向客座左边席位的一精神矍铄的白发老头,恭声开口。

陈词好奇地盯着这个白胡子老头。

祁连子。

吴王最器重的军师,据说也是慕容桐的老师,也是吴王的老师,此人在吴南政坛存在感极低,但却是德高望重,影响力很高。

祁连子据说在吴王的父亲那个时代,就被先王纳入麾下,据说是西域人,早些年参与过西域的玉门关大捷,取得无数军功,许多北方诸侯都眼馋祁连子的德贤,多次抛下橄榄枝。至今,祁连子已经是九旬老人,按理说,他早已该卸甲归田,也是,若非是局势紧张,吴王也不会请祁连子再次出山献上妙计,因为吴王早已忙得焦头烂额。

祁连子捧拳,对四座执礼,说道:“鄞城之战,意味着东瀛人已经全面做好了开战的准备,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等待越州牧的下一步动向。”

“先生,当增兵援越北否?”吴王询问。

“不必。”

“为何?”

祁连子指着地图,目光灼灼:“东瀛人的目标是鄞城,苏州也是突破口,我们应该增兵苏州。”

鄞城是港口,苏州也是港口,苏州对于吴南的战略意义和鄞城对于越北的战略意义是一样的。如果东瀛人想要发动对吴州的全面战争,必定只能从苏州方面北上。但问题在于,东瀛人打了鄞城,就不会打苏州,因为此举就会拉长东瀛人的战线,同时面对两个敌人,得不偿失,所以,东瀛人会全力对抗越北,简而言之,现在战事才刚开启。

吴王忧心忡忡:“先生,那依您之见,我们该不该驰援越北?”

其实他也有私心。

虽然吴越两地共计四路诸侯,虽说唇亡齿寒,但毕竟都各自为政,他也乐于看见东瀛人和越州牧决战。再说,越州牧号称有雄兵百万,短时间很难败北,能支撑好一段时间,足够其余三路诸侯坐岸观火。从常理来讲,越州牧就足以抵挡住东瀛人的入侵,不然他百万大军都败了,那他这个州牧大人,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可话又说回来,东瀛人毕竟是蛮夷,是入侵者,这个时候更应该放下私心,各路诸侯组成联盟,讨伐倭贼。

祁连子眯起眼,“不必,我们只要把重心放在苏州,切不能走鄞城的老路,眼下东瀛人之所以能轻易攻克鄞城,几乎不费兵卒,反而突破了越北第一道防线,归根结底是鄞城郡守的失责,也是越北军队的掉以轻心,我们要吸取经验。”

的确,鄞城之战,按理说当东瀛人登陆前,是要由鄞城水师和东瀛舰队打一波海战。海战一打,相当于敲醒了警钟,鄞城的守军都能得到消息,然后由郡守整理联军,下达军令,如此一来,哪怕是海战失利,也不至于被打得抱头鼠窜。起码,坚持三天,不……坚持十天,是轻而易举的,只要能坚持三日,越州牧就会得到通知,从而下发军令,召集各路兵马前去支援,可偏偏,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鄞城的水师战船不战二败,是如何覆灭的。

吴王颔首,立马看向慕容桐,面无表情道:“传我军令,书信苏州,命水师舰队务必十二时辰随时戒严,做好战斗准备,军中实行宵禁、严禁饮酒、赌博,违者,斩。其次,命各路军团皆掉15旗增援苏州,守好战线。”

慕容桐点头,立马蘸上笔墨,开始书写起来。

祁连子欲言又止。

“先生,还有什么顾虑?”吴王询问。

“大王,老朽担忧,苏州重蹈鄞城的覆辙。”

“先生可否说的具体些?”

陈词笑了笑,捧拳道:“吴王,鄞城兵败的本质原因,我们一定是要吸取经验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吴王宫本不明白鄞城陷落的实质。”

吴王讪笑,面露难色。

他并没有因为陈词抢话而感到生气,便说道:“世侄,还请解惑。”

祁连子也没说话。

他毕竟年过九旬,指不定哪天就魂归西去了,所以他也想看看军中是否有能挑大梁之人。

陈词不负众望,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他也不卑不亢,说道:“吴王,鄞城陷落的本质原因有三。其一,是鄞城水师的失职,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东瀛人的动向,反而一声不吭被全歼;其二,是因为各路联军驰援鄞城,但郡守宁致远无法服众,军力无法贯彻,以至于难以最大限度指挥战争,战事爆发,各路联军各自为政,盲目参战,以至于十分混乱,最终无奈溃败;其三,是兵马太少,依我之见,既然是第一道防线,就应该调更多兵马前去。”

祁连子闻言,微微颔首。

吴王听完,也是深以为然,他说道:“世侄的意思是,我不仅要增援苏州,还要空降一名能独揽大权指挥三军的大将?”

“是。”

“唉。”吴王叹息,这谈何容易?

苏州有常规兵马20旗,水师部队10旗,苏州军团总督大将军杨康也是一名优秀将领。现在吴王要从广陵、金陵、海陵、润州、肃州累计动员约80旗的部队支援苏州,也就是说,苏州的常规部队就有约十万人。如此复杂的各路兵马,如此多的将领,他杨康还真不一定有这个能力指挥,也很难服众。

祁连子说道:“吴王,眼下只有一人能胜任。”

“谁?”

“世子殿下。”

祁连子说完,正在书写急信的慕容桐也愣了一下,又听祁连子说道:“大王,殿下悉心研习兵书,对军事有了不错的理解,再者,殿下乃是大王嫡长子,亲征苏州,指挥战事,也能让部众信服,除了殿下,老朽实在想不通吴南还有谁能胜任。”

话毕。

慕容桐激动起来。

他只觉得手指尖握着的毛笔都带着青春的激昂,出身王侯世家,慕容桐五岁便能习文断字,八岁便策马弯弓射大雕。要知道,慕容氏在四百多年前曾追随姬无涯征战天下,立下赫赫战功,上阵杀敌,乃是烙印在骨子里的基因。只是可惜,身为王侯,军事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政治,所以慕容桐无缘军旅,但却渴望征战。

慕容桐渴望军功,他希望凭借自己的武艺和一腔孤勇,去扞卫慕容氏的领土,去保卫自己的子民,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去沙场征战,用那敌人的人头赚取功勋,日后籍此顺位继承王位。

听到祁连子的话,慕容桐立即起身,退出座位,跪下,面色坚毅道:“父王,儿臣当不辱使命,保家卫国,儿义不容辞。”

吴王长叹一口气。

虽然,他也想历练一下儿子,可他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战场之险恶,他深知其中的艰难,慕容桐毕竟没有亲自打过仗,不知道刀剑无眼,要是真出现什么闪失,那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此事容我考虑考虑。”吴王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同意。

事关重大。

“父王,国破山河,守土抗战,人人有责,如今倭人虎视眈眈,鄞城沦陷,谁也不知道东瀛人何时剑指苏州,还请父王不要犹豫,命儿前往苏州御敌吧。”慕容桐没有起身,眼内是熊熊的战火,无比坚毅。

吴王看向大殿内鸦雀无声的将领们,咬了咬牙,国家危难关头,他这个吴王更应该带头,免得被人落下口实,人们说他吴王养尊处优,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只想让穷苦人家送自己儿子上战场。

陈词倒是多看了一眼祁连子,心说这老头看起来其貌不扬,实则考虑的非常缜密。

如果吴王派世子殿下前去苏州统领大军,是一步好棋。一来,慕容桐贵为世子,是吴王的嫡长子,各路将军都会坚定拥护慕容桐的决策,换言之,慕容桐就是连接各路将军的枢纽,军令能完全贯彻;二来,慕容桐深入前线,能极大鼓舞将士们作战的决心,毕竟鄞城一夜之间沦陷,对军中的冲击力是相当巨大的,不免恐慌,都在揣测东瀛人的骁勇,传的神乎其神,如果慕容桐入了前线,就能增加凝聚力;三来,连王宫贵族,未来的吴王,都亲自上了前线,此举也能得到百姓拥护和爱戴,统一涣散的民心。毕竟这半年来的军改、扩军、增税,弄得许多百姓哀怨四载。

吴王也明白祁连子的想法,虽有不舍,但毕竟是慕容氏,骨子里也有血性,没有犹豫多久,一咬牙,道:“那好,桐儿,你这一去,定要用兵谨慎,万不能意气用事。”

慕容桐面不改色:“父王,放心吧,有儿在苏州一日,人在城在,东瀛人想侵略我吴南土地,除非从儿的尸体上跨过去。”

吴王心有不悦,但毕竟都看着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上去把儿子搀扶起来。这位年过五旬的吴王,位高权重,在吴南地区一手遮天,现在却罕见的忧虑起来,眉宇间是对儿子的不舍,这一刻,他只是一个父亲。

“大王,虽无需支援越北兵马,但可支援些粮草。”

“粮草?”

不是吴王小气,粮草这个东西,他自己都不够呢,为了垫付这场战争,他几乎透支了未来十年的财政税收,哪里有多余的粮食?

祁连子不愿多说,只说道:“主意全凭主公。”

最终,吴王没有同意,但是决定支援前线三千斤烟丝去慰问御敌的将士们。

会议持续了很久,发展到后来,吴王展开地图,对未来一年内的战争进行了设想,比如说如果越北失利,敌人会选择北上还是南下,亦或者是进军苏州,还是全面进攻苏州、肃州、金陵,又或者是选择兵分两路,同时南下,进攻越南地区,总之,围绕这个点,一群人争论了许久,这是防范于未然。

一连数日,陈词夜里都会去王府参加会议。

太安二十三年,十一月一日,一则消息传出来,越州牧联合了二十万兵马,从三个方向合力围攻鄞城,联军主将沈喆率军与东瀛人决战,双方各有损失,但不知为何,联军从内部瓦解,形成大溃败,东瀛人乘胜追击,一路攻至禾城。

消息传到陈词耳朵里,陈词瞠目结舌:“二十万大军都败了?”

他有些恼怒,一把摔碎了茶杯,怒火中烧道:“沈喆我记得是越州牧帐下的左将军吧,这个仗他是怎么打的,二十万大军都败了?他娘的。”

陈词都在怀疑这些将军会不会打仗了,二十万大军都败了,这还了得?

公主默默清扫瓷渣,陈词见状,收敛怒容,赶马去搀扶她:“对不起,让下人来就好了。”

公主没说话。

陈词叹了口气,他实在是太生气了,短短一个月,先是送了鄞城,十万大军都败了,现在又让东瀛人找到破绽,一举击溃了二十万大军,剑指禾城了,到底会不会打仗?

陈词心里狠愤怒,他安抚了公主,让樊褚下去打探军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兵败。

“殿下,不然我命人送你去京城吧?”陈词觉得,如果战事像这么打下去,越州沦陷是迟早的,说不定战火会烧到广陵来,他觉得该送公主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去京城?”公主似乎意识到什么,小心地紧紧的握着陈词的手,一脸担心:“夫君,您是不是担心广陵不安全?”

“嗯,京城安全些。”

公主不说话了。

“你和桃源镇的乡亲们一起,都去京城,等我,等战争结束后,我再去接你们,那里安全些。”

公主依旧不说话。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公主没有同意去京城,陈词暂时也没有为难她,只能等以后再说。

半日后,樊褚带来了消息。

越州联军失利的原因找到了。

原来,并非是沈喆没有战略眼光,也不是低估了东瀛人。战事开始前夕,东瀛人大量登陆鄞城,累计动员有兵马约十五万人,整整三个军团,在沿途修建了防御工事和设下了埋伏,除了这些,他们还命城内的百姓为照应,让他们出城,打入了联军内部,内外合击,最终让沈喆溃败,不得已撤军,撤军途中,又中了埋伏,腹背受敌,让东瀛人打散了队伍。据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沈喆回到禾城后,部队都走散了,他聚集的部队只剩下了六万人。实际上,有研究兵家的谋士猜测,那一战东瀛人最多就歼灭了联军一万多人,其余人都是被打的慌不择路,朝南边跑了。

陈词得知以后眉头紧缩。

他在思考,第一,东瀛人究竟有多少军队,他们打算在这场战役投入多少军队,现在才爆发战争不足一月,就已经投入了十五万兵马;第二,按理说东瀛人攻占了鄞城,让鄞城的百姓流离失所,百姓们应该憎恨东瀛人才对,怎么会心甘情愿帮他们做事?

谜团太多。

但不得不正视的一个问题就是,鄞城全面落入了东瀛人囊中,越北联军溃败,从攻击方转为防守方,他们原先是计划收复鄞城,现在是保卫禾城。

从这微妙的转变,就不能看出东瀛军队之骁勇。

两次战役,皆是以少胜多,打一个出其不意。

越北联军的失利极大刺激了吴南百姓的情绪,都在怒斥军中无人,吴南百姓尚且如此,更别说越北的百姓了。

二十万大军都败了,还是败的如此莫名其妙,去的时候有多趾高气昂,败的时候就有多丢脸。

中州,洛阳。

吴越局势自然传到了朝堂之上,各方挣扎不休。

恭亲王得知消息,暗道机会来了,他很早就在密谋这一天,他知道凭借他的力量很难取得皇位,但有战争,那就不一样了,只要把两个皇子支走,让他们去吴越作战,让他们领导各路诸侯兵马,甚至是中州铁军去了吴越作战。

到时候,朝堂之上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这人断了粮谷,马没了草料,战争怎么赢?

所以,在朝堂之上,他就极力上谏,唾沫横飞阐述吴越对大凉的重要性,按时两个皇子如果要以功勋立皇位,当带兵驰援吴越,可是两个皇子对这件事嗤之以鼻,因为他们深知,吴越是南方,两个皇子在那里的影响力很小,也忌惮哪一方在背后断了他们的后路,所以迟迟不敢去,也不打算去。这让恭亲王狠失望。

恭亲王打什么如意算盘,黄石一清二楚,但也只是冷笑,没有说什么。

此事暂且不表。

又过一日。

越州牧雷霆震怒,直接革除了沈喆的军职,命人砍了他的脑袋,警示三军,除此之外,还抄了他的家宅。

这一日,广陵城非常热闹,无数百姓都自发出来围观,无数人献上了粮食、瓜果蔬菜,只为了送世子殿下前往苏州。

当吴王宣布命世子殿下亲自前往苏州指挥前线,守卫苏州安全的时候,百姓们都震惊了,震惊过后,除了满腔的敬佩,还有自责。吴王借此机会,又起草了一份《告吴南百姓书》,表示要死守苏州,扞卫领土。连吴王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上了前线,他得到了百姓的爱戴,许多百姓也都送上年幼青涩的儿子投军,送来了粮食和瓜果。

万民空巷。

数万人百姓夹道护送世子殿下,真是波澜壮阔的一幕。

无数人落泪,失声痛哭。

世子殿下端坐马背,牵着辔头,他身后跟着余雄等将领,都是要出征驰援苏州的将军,因为人太多了也太挤了,所以马匹行走的很慢,但慕容桐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反而眼含热泪,他冲四周抱拳道:“乡亲父老们,我乃是吴王嫡子,吴南世子,如今倭人挑起战火,马蹄随时践踏我吴南贺山,我等男儿,读书识字,投军入伍的,当保家卫国。”

“世子殿下,您这一去,定要注意安危啊……”有老人眼角闪烁泪花。

他的几个儿子都投军了,眼看连吴王的儿子都要亲自去前线和部队共存亡,他怎能不感动?

“殿下,有您在,我们就放心了,殿下,您一定要安全归来啊,我们广陵人都等着您呢。”

慕容桐抱拳,严肃道:“乡亲们放心,我定当与苏州共存亡,为吴南百姓守好前线,粉碎东瀛人的长剑,绝对不辜负乡亲们的希望。”

“……”

慕容桐得到了百姓的尊重和爱戴。

哭声震天如雷。

连世子殿下都亲自去前线,由此观之战事之紧张。

陈词和樊褚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同时,他也由衷赞叹慕容桐。

余雄之前的名声不好,许多百姓背地里都在戳他脊梁骨,暗骂他是仗着父辈的功勋,在广陵城里横行霸道,无所顾忌,欺男霸女,但现在,看着他也面色坚毅,随世子殿下出征,许多百姓也自发递上酒肉瓜果,对他狠尊敬。

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汉子。

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早日归来。”

“殿下,一定要平安归来啊,我们等你凯旋。”

“……”

这个时候,吴王和一帮将军也走上了城楼,陈词赶忙过去执礼,“吴王。”

吴王颔首,眼睛也湿润了,无容置疑,他是深爱着自己的儿子的,但是这一幕,也深深刺激了吴王的内心。

“孩子始终是要长大的。”

他这么安慰自己。

“媚娘,你看到了吗?儿子长大了。”

他看向天空,呆呆说了一句。

曾几何时,他像慕容桐一般大的时候,也是这般,那年,西域之战爆发,天子下诏,二十八路诸侯赴敦煌会盟,那个时候的吴王年轻,也像现在一样,带领江东八千子弟兵赴敦煌作战,也像现在一样,受万民敬仰。

儿子真的长大了。

余昌龄也是老泪纵横,他是大将军,是军人,流血不流泪。余昌龄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鸟样,仗着他的名声在外面行事霸道,无所顾忌,余昌龄忙于军务也是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觉得对不起夫人,后来就把儿子甩到了军营,以为能让儿子明白责任和担当,但是余雄不开窍,他都要急死了也打算放弃了,但现在,余昌龄看到儿子独当一面,终于长大了,高兴的同时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老余,我们老了,这时代总是年轻人的。”吴王拍了怕余昌龄的肩膀。

“是啊。”

吴王这下忽然看开了,男子汉大丈夫,生而天地之间,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再在说,吴王和余昌龄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这就是命运,是出生在这种家族的命,是躲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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