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催花莺燕借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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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爷,奴婢来伺候您歇息了,这是奴婢作为通房丫头的本分。”
寒冬腊月,东厢房里的窗棂紧闭,本是数九寒天的深冬,厢房里却温暖如春。一只豆青釉瓷盘里烧着银屑碳,旁边站着一名俏丽通房婢雉奴。
六扇仕女屏风上挂着一条鹅黄色襦裙,雉奴只穿一条红肚兜,灯火迷离,楚楚动人。
李冕吁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脑门,只想搞明白当前的处境。
自己分明已经石沉大海了,怎么还活着?
作为一名政治掮客,常年游走在官商中间,看似风光,实际上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石沉大海。
结果还是湿了鞋。
再次醒来却在一间厢房里坐着,眼前还有一名梳着双环髻的豆蔻少女,低声说着侍寝。
李冕不清楚原主是怎么没的,自己又是如何李代桃僵,询问了一句:“我媳妇...嗯...娘子还在前院应付宾客?”
厢房里再是暖烘烘,始终不是盛夏酷暑,雉奴只穿着一条红肚兜,身体渐渐发冷,手指捏着亵衣衣角,微微蜷缩着身子。
雉奴轻轻挪动小脚,靠近了豆青釉瓷盘里的银屑碳,身子渐暖,迷糊道:“姑爷难道忘了?哦,奴婢险些忘了姑爷自从与母鸡拜了堂,当场昏了过去,还是奴婢与几名丫鬟抬进了厢房。”
与母鸡拜堂?
官宦子弟患了重病,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倒是有女人和公鸡拜堂进行冲喜的习俗,试图冲掉久治不愈的重病,达到痊愈的目的。
李冕对于自身处境,有了一个初步了解,看来自己是个用来冲喜的穷书生,对方是个官宦小姐。
“阿嚏——”
雉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熬不住冬夜里的寒意,蜷缩着蹲在了地面铺的一层毡毯上,越发惹人怜爱了。
李冕随手拿起身边的龙凤呈祥锦缎被褥,走过去裹在了雉奴身上,在她的惊呼声里,拦腰抱起,走向了床榻。
“哎呀,忘了准备白布了,要是怀了宝宝怎么办......”
雉奴一脸呆萌,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就在她想着明天要不要喝红汤子的时候。
李冕直接把她扔在了床上,转身坐在了花梨官帽椅上,继续问道:“娘子的病情如何了,患了哪种重病。”
雉奴更加迷糊了,有些听不懂李冕说的话了,只是昏迷了一次怎么比她还要迷糊:“姑爷睡傻啦?还是读书读傻啦,奴婢听说姑爷是历年乡试唯一的一名寒门解元公,按理说很聪明呀。”
乡试第一名解元?
李冕得知自身是一名解元公,明显愣了一下,安排一名解元给自家女儿冲喜,看来娘子家里是朝廷权贵了。
倒也难怪原主如同患了马上风一般没了性命,一介寒门布衣高中了解元公,到头来却给权贵小姐冲了喜。
这让心气极高的寒门贵子如何能接受,死在了小登科的当场。
李冕却是晒然一笑,对于这件事相当坦然,上辈子活的太累,这辈子能够轻松活着,也算是老天爷对自己的补偿。
雉奴裹紧了龙凤呈祥锦缎被褥,只露出一个双环髻脑袋的脸蛋上,出现了满足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身上暖烘烘,精神头明显雀跃了起来:“姑爷不能喊公主一句娘子,即便是成了亲,姑爷还是要喊上一句公主,皇室的规矩可多了,奴婢刚刚进府的时候,很多事情不懂,没少被府里的老女官训斥......”
李冕听着雉奴叽叽喳喳的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说个不停,心里有些诧异。
自家娘子居然是一位公主,如此说来,自己便是一位驸马了。
只可惜公主病重了不能圆房,派遣了一名通房丫鬟,代替她圆房。
雉奴瞧见姑爷没有说话的空隙,全是她的叽叽喳喳声音,吐了吐小香舌,赧颜道:“姑爷不要生气啦,公主装病不与姑爷圆房也不能怪她,都是陛下乱点鸳鸯谱,安排公主与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成亲。公主气不过,正在与陛下怄气.......”
雉奴气鼓鼓帮着公主说了一堆打抱不平的话,希望姑爷心里好受一些,公主没来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与陛下怄气,想到神仙打架小鬼夹在中间遭了殃,突然感觉姑爷好可怜呐。
李冕通过雉奴的讲述,大体摸清了当前的情况,自己是寒门出身的乡试第一名解元,得到了天子钦点的赐婚,与宫里的一位公主成了亲。
公主因为怄气,没去成亲,更没想着圆房,派遣了身边的贴身丫鬟过来当个通房丫鬟。
身份摸清楚了,关于这个世道却还是两眼一黑,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又是哪位皇帝执掌朝政。
希望是个盛世。
李冕拿起手边的松花釉茶壶,倒了一杯清茶,递给说了半天话的雉奴。
雉奴说了一大堆话,厢房里又烧着暖烘烘的银屑碳,早就口渴了,伸出手接过来,露出了纤细光润的手臂。
李冕等着小雉奴喝完清茶,拿起挂在六扇仕女屏风上的鹅黄色襦裙,递给了雉奴:“去书房找来前朝的史书,还有最近的一份邸报。”
前朝的史书可以了解到当今所处的朝代,邸报的用处就更多了。
邸报用来传递朝政消息给地方官员,从中了解皇帝年号的同时,还能知道最近的大事变动,摸清当前世道的情况。
雉奴刚才说着通房的时候,没有多少羞涩,突然要当着李冕的面换上襦裙,脸蛋红的发烫,手忙脚乱穿上了鹅黄色襦裙。
又在外面套了一件绸夹袄,推开了厢房木门。
“呼——”
寒风灌了进来,夹杂着大片雪花。
冷风扑面,让人精神一振。
李冕这才注意到外面大雪纷飞,刚要张嘴让雉奴披上他的圆领袍,雉奴的身影消失在了雨檐走廊里。
等到雉奴搬来的史书和邸报,李冕从字里行间找到了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却让他对于本朝历史更加困惑。
嘉祯,是当今天子的年号,还是个喜好炼丹求道的皇帝,颇为类似明朝的一位皇帝,但本朝又不是明朝,是一个叫做朱朝的朝代。
他看到的那些熟悉名人从宋朝开始有了些许变动,高粱河车神的驴车没能漂移成功,翻车了,当场就被砸死了,九妹完颜构害死岳武穆以后,意外变成了阉人。
宋元后面是朱朝,当今天子不是先帝的堂弟,通过兄终弟及继承了皇位,而是先帝武宗的嫡长子。
按照历史的脉络应该是武宗没有儿子,现在反倒是当今天子嘉祯皇帝没有儿子,生了几个女儿。
今天迎娶的长平公主正是庶长女,由于皇后生不出子嗣被废了,嫡长女变成了庶长女,另立了郑贵妃为皇后。
李冕看到这里,所熟知的历史变得陌生了,却没有再做掮客参与其中的念头。
如今,只想活得轻松一些,过着悠闲低调的日子。
他合上手里的书本,宽衣解带,躺在温暖的龙凤呈祥锦缎被褥里,沉沉睡了过去。
厢房西侧,还有次间小屋。
由一面红木花格隔断与厢房隔开,住着照料起居的贴身丫鬟。
雉奴坐在红木香几旁边,双手托着脸蛋,呆萌望着姑爷逐渐酣睡,起身去了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