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冯庸冒死参奏权宦 张炳之翘舌斗冯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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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太极殿内,郭喜寿站在阶梯上,大声高呼:“陛下有旨,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礼部侍郎冯庸越众而出,大声说道:“启禀陛下,臣礼部侍郎冯庸有本。”
刘瑜看了冯庸一眼,淡淡的道:“说。”
冯庸大声说道:“陛下!臣第一本,参郭喜寿,身为宦官却干涉朝政,此有违礼法,违背组训,按罪当诛。臣第二本,参郭喜寿诬陷忠臣迫害忠良,大奸之始、大恶之源,此人不杀,天下民心不服。臣第三本,参郭喜寿利欲熏心、以权谋私,迫害魏同生一家,并意欲侵吞魏家私产。臣第四本,参郭喜寿……”
刘瑜今天本来心情不错。此时,脸色却越发阴沉。
昨夜刚私底下表彰了郭喜寿,眼下就有人参他。还什么大奸之始、大恶之源,这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说他识人不明、用人不当?
“陛下!老奴冤枉啊!”郭喜寿也是机警,不等冯庸说完,就急忙跪倒喊冤。
魏同生一案已过数日,却还没有定论。
非是不能,而是不敢。
朝中没有人敢接这案子,敢接这案子的人,都装聋作哑默不作声。
一个是三朝老臣当朝相国,虎死威犹在,身后还有着清流党人,敢定魏同生谋反?牵出萝卜带出泥,那就不是一家事,而是牵出一整个关系网,得罪的就是一帮子人。
能一棒子全都打死还好,万一有点纰漏,那绝对会不得好死。
郭喜寿那更不好惹,陛下身边的红人,手里还掌握着趣事营。这阉人心狠手辣且小肚鸡肠,魏家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一个不慎就可能全家遭殃。到时,估计想死都难。
两边都不好惹,也都没人想惹。
如今,魏家全家都死绝了,谁吃饱了撑的,管这档子闲事。
冯庸本也不想提这事,只是前几日薛颖亲自去了冯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亲自跪请冯庸帮衬。并称,愿用魏家全族性命,助其弹劾郭喜寿。且冯庸跟魏家沾亲带故,就为自己考虑,冯庸也得出手。
一旦魏同生谋反之罪成立,按新汉律法,是要诛九族的,他冯庸和身后的冯家,也是难逃命断菜市口的下场。
生死攸关的档口,冯庸也是拼了。
冯庸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大声说道:“陛下!祖宗有法,后宫和宦官不得干政。郭喜寿身为大内总管,却是知法犯法,更应严惩。不杀,不足以警示后人。
魏相国三朝老臣一心为国,不说是政绩卓越,却也是鞠躬尽瘁,不能说,他与反贼魏同友同姓,就一定沾亲带故吧。若如此,青州通县郭达亦是反贼,他与郭喜寿还是同姓,那两人是否也应该是同族?郭喜寿是否也要按罪当斩?给忠臣良相戴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实在是会寒了天下士人之心啊!
郭喜寿逼死老相国不算,还迫害魏氏族人,使得多人被下大狱。其扬言:要让魏家世代男为奴、女为娼。如此猖獗,是可忍,孰不可忍。
魏府乃先皇赐给老相国的,郭喜寿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迫魏家交出房契和地契,如此藐视先皇实乃大逆不道之人,简直罪该万死啊!
魏家几日前突起大火,全家老幼无一幸存,此事属实有些蹊跷。与魏家有仇者,唯郭喜寿尔。郭喜寿图谋宅院无果,愤而燃之。故,臣敢断言,放火者,必郭喜寿收也。
陛下!郭喜寿此人目无礼法、祸乱朝政、迫害忠良、藐视皇权,实乃大奸大恶之徒。不杀!不足以镇社稷!不杀!不足以稳朝局!不杀!不足以安民心!”
刘瑜听得头皮都麻,虽感觉有些危言耸听,却又觉得有些道理。似乎自己不杀郭喜寿,就是个十足的昏君。
虽然,他确实是个昏君。
郭喜寿看到刘瑜眼中的狐疑,急忙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给自己叫屈道:“陛下!老奴一心都用在服侍您身上,哪里会干涉朝政。魏同生和魏同友是同族,这是趣事营查出来的,老奴不过是据实禀报而已。至于魏家族人,他们仰仗着魏同生的庇护,贪赃枉法无恶不作,所有人的罪行,都有他们的口供和亲笔画押,而且,魏同生的四子魏坤可为人证,证明魏家几人确实作奸犯科。如此证据确凿之下,冯庸却颠倒是非指鹿为马。老奴觉得,冯庸此人居心叵测,用心实在歹毒。至于魏家府邸,老奴决无非分之想,老奴只是觉得,魏同生已是反贼,魏家再住在御赐之地实乃不妥,才让他们早些搬离。至于防火更是无稽之谈,老奴杀鸡尚且手脚无力,哪有胆子放火烧死他们多人。”
胡扯!
台阶下的众大臣,虽然眼观鼻鼻观心,但内心却轻轻吐槽了一句,事实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心里腹诽几句也就是了。
一个朝中勋贵,一个陛下身边的红人,两人都不是善茬,没必要在事态明朗之前亲自抄刀上阵,平白给自己树敌,但若是陛下有了明确的态度,倒是可以落井下石,给胜利一方卖个人情。
刘瑜看着老泪纵横的郭喜寿,竟觉的郭喜寿的话,比之冯庸更真实可信,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郭喜寿心道有门,急忙看了眼台阶下的礼部部首张炳之。
张炳之是最早投奔郭喜寿的,郭喜寿投桃报李,在薛谦死后,郭喜寿力荐张炳之,将张炳之提拔为礼部部首。
张炳之颔首示意,缓步越众而出,向刘瑜行礼说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刘瑜正没有主意,见有人说话,急忙说道:“爱卿请讲。”
“是”
张炳之站定身形,转身看着冯庸,说道:“刚刚冯侍郎说,祖宗有法,后宫和宦官不得干政。那么请问冯侍郎,此为何人所设之法?”
冯庸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张炳之,无畏无惧的回道:“张大人贵为礼部部首,却不知是何人所定之法吗?”
张炳之双目微眯,面露寒霜,沉声说道:“本官在问你。”
冯庸不屑的轻蔑一笑,双手抱拳高高举起,大声说道:“皓月旧历212年,汉惠喧王建立汉国。建国初,就设立此法。”
张炳之闻言微微一笑,接着问道:“那除了汉惠喧王外,可还有其他人提过此法?”
冯庸傲然道:“当然有。汉惠喧王设立此法后,皓月旧历112年,汉德政王补充此法,并称此法为立国之根本。皓月历23年,汉国国主汉昭平王崩,汉安孝王继位,因其年岁小,国后董王妃想要垂帘听政,被当时汉国宰相顾全忠力阻,称国后监国,就是乱国之始,祖宗有法,不敢不尊。”
张炳之频频颔首,表示认同,赞叹的说道:“哦!冯大人说的真好!真全面!通晓古今,真乃大才也。”
随后,张炳之环顾众人,缓缓说道:“大家可都听清楚冯大人所言了?”
见到众人点头,张炳之才猛的转身,指着冯庸喝道:“大胆冯庸!你用前朝律法,来斥责本朝官员。你是何居心?”
冯庸被吓了一激灵,细一思索却也是凛然不惧,大声回道:“我新汉帝国就是建立在汉王国基础之上,怎可说是前朝?”
张炳之冷冷一笑,说道:“哼!你也说了,一者为汉王国,一者为新汉帝国,王国、帝国,两者能一概而论吗?
祖帝他老人家智慧似海,为何不沿用汉王国而改为新汉帝国?
其一,他老人家开疆拓土一统九国,王位已不能表述他老人家的伟大,只有皇帝位,方能彰显其丰功伟绩。
其二,他老人家是要建立新的纪元,建立一个全新的时代。旧时法就是旧气象,如何能彰显新朝朝气?祖帝设新律,旧法如何还可沿用?
新汉帝国的律法中,可有后宫和宦官不得干政之说吗?如果有,就请冯大人指教一二。如果没有,请冯大人告诉本官,你方才所言,是何居心?是期盼帝国分裂,重新回到王国时代吗?还是说,冯大人本就是八国王室的遗族?”
冯庸被气的浑身颤栗,指着张炳之喝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张炳之轻蔑的看着冯庸,冷笑一声说道:“嘿!是与不是只有冯大人自己最清楚。至于魏同生和魏同友是不是叛党,反贼郭达与郭公公是不是同族,这需要查明后,由陛下来圣裁。郭公公有趣事营的消息来源,那么敢问冯大人,你的消息来源在哪里?难道你敢无旨意私自设置探子?若如此,你居心何在?若无信息来源,你无凭无据之下妄自猜测凭空捏造,借个人亲疏来判定事情真伪,如此作为才是陷害忠良祸乱朝纲。还寒了天下士子之心?你一个人能代表天下士子吗?简直恬不知耻!
如此作为就是蒙蔽陛下,治你个欺君之罪都是轻的。
你与魏同生结党营私,有霍乱朝纲之嫌。若论罪,你与魏同生都应罪灭九族。陛下还没治你的罪,你却跳出来想要反咬一口,当真以为陛下可欺?”
“你……你……”
冯庸被张炳之骂的满脸涨红,指着张炳之,气的说不出话。
好!
郭喜寿在心里给张炳之竖了个大拇指。
一直老神在在的赵广智,若有所思的看了张炳之一眼,似乎重新认识了这个平时低调的阉宦走狗。
一直在太极殿上假寐的杨杰,也是难得的睁眼看了张炳之一眼,对这个新上任的礼部部首,有了个全新的认识。
不少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锋芒毕露的张炳之,不由得心中暗暗咋舌。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张炳之这狗当的,能咬能叫啊!
同时,也有不少大臣对张炳之有了新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