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堕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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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自荼蘼殿传出悠长苍浑的钟声，响彻云霄，传至百里开外！不到半个时辰，各宗弟子及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等已聚于荼蘼山广场。
这是楚客尘今年第一次正式在文武大试上对决，前来观战的人还不少。
温子旭和楚客尘同时入场，两人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
蓝兮萤听下面的呐喊声，几乎全是关于楚客尘的，还没开始比呢，那温子旭看着就已经矮了师兄一截。
原来，风头有时候本不需要刻意去争的。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混元仙尊一身白衣，一头白发，翩然而至台上玉座，随后两仪圣使紧随而来，落座于混元左右。但听钟声再响，混元当即宣布开始，场内两人即开始你来我往！
下面已经开始了议论声：
“这温子旭是个人物啊，竟然对上了大师兄。”
“他要是胜了这一场，不说名留青史，起码也能名扬天下了吧？”
“胜不了的！师兄自入门以来，修为就不比掌门和两仪圣使浅，都雄据榜首多少年了，温子旭一个无名小辈，才一年时光就如此突飞猛进，手段肯定不正当，也不能持久。”
下面的人说得激烈，上面交战二人的氛围却很是微妙，两个人都只是迂回周旋，迟迟没有真打起来。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楚客尘的确没有好好打这一架的心思，之所以选择与他周旋，不过是向探一探这人底细。
温子旭道：“回什么头，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保命吧！”
温子旭凝神聚气，默念心诀，结成一面红光璀璨的巨大手印，剧烈撕扯着四周的气流，向楚客尘打过去。
楚客尘丝毫不慌，控火术一出，岁尘上陡然燃起熊熊烈火，剑自行飞出，径直穿过那道大手印！立时火光蔓延，迅速吞噬了整面手印，岁尘剑势则丝毫不减，兀自朝温子旭直射而去！
温子旭侧身一闪，就势一脚踢在岁尘剑柄之上，岁尘失掉准头，一击不成，自行飞回主人手中。
温子旭再出狠招，手中佩剑剑气大盛，一分为百，结成密密麻麻的万剑阵，如一条纷飞的巨龙直刺楚客尘周身各路。
楚客尘施个控金术，周身一圈金光若隐若现中，剑雨已经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住，下一刻，纷纷掉转矛头反刺向温子旭！
“这五行术修得也太好了，真不愧是行宗的！”蓝兮萤一边观看一边惊叹。
这一个来回之后，才有了正儿八经打架的感觉。楚客尘毕竟身体抱恙，以不拖时间为上，心念一转，岁尘剑一分为五，水火土木四剑从他前后左右四路袭去，自己拿金剑在手，与他缠斗在一处，气势如虹！
温子旭一面躲避四剑，一面应付楚客尘手中金剑，很快力不从心，手忙脚乱，手中剑被打落，一路且战且退。
这关口，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接连几掌拍去，一一被楚客尘化解。
楚客尘的从容，一度让观看的人觉得这场对决没什么意思，他们现在就等着看温子旭是怎么个输法。
温子旭避无可避，只剩下最后的杀手锏了！他一边步步后退，一边变出一串铃铛，只是几摇，顷刻间四周阴风大作，声声痛哭和尖叫回荡在四宇，无比凄惨，尽是怨恨……
这是那人送给自己的招魂铃，她说铃音是他们魔界相互联络的信号，凡听到铃音的，必能被召集来。温子旭知道楚客尘是个什么情况，他就唤一唤魔灵元梦华，看看它能有什么动静。
然后就见眼前的楚客尘陡然间一动不动立在当场，七窍流血，周身翻腾起一圈异常强烈的黑色瘴雾。
温子旭心中一慌，见他的神色透着阴郁，凶狠，单手结印，毫不犹豫对自己打了过来，杀意滔天！
无论什么时候，楚客尘都不会真正与人动手，哪怕是在刚才。而现在，他真正出手了！
温子旭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波冲出几丈开外，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举动不但让楚客尘失了控，也让自己丢了命！
一切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楚客尘的致命一击最终还是被他及时收住，停在了离温子旭眉心仅一寸不到的地方。
好像一个人拼尽全力爆发了自己的全部潜能，随后就陷入了深深的低谷，这时候，楚客尘看起来疲劳至极。他脸色平静，无悲无喜，一个趔趄后退数步，什么也没说，只是迅速离开了道场，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一下，四周安静得可怕，甚至能清晰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猛然间，沉寂被打破，全场炸开了锅，周遭议论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刚才楚客尘的异常其实只是在一瞬之间，除了切身感受到这个异常的蓝兮萤，以及知天下之微的混元仙尊和两仪圣使，那些观战的大多数人都没有看出这段微妙的异样，因为在他们眼里，楚客尘惨胜这个结果实在太匪夷所思，他们只顾着惊叹这个吸尽他们眼球的结果，所以少有人细想，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
蓝兮萤神不守舍地站到生宗队列中，紧紧盯着楚客尘离去的方向，趁所有人没注意，赶紧往行蘼山而去。
上方，混元和两仪三人已经开始不安。
“有问题。”混元吩咐旁边两人道：“师妹，你去看看客尘。师弟，你跟上那温子旭，留意留意。”
烛照，幽荧二使受命离场。
蓝兮萤进入行蘼山的时候，正是日沉西山时，天地间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惨淡的橘黄色，透着些许死气。
兮萤跨入行蘼殿的门槛，不料铺天盖地的黑雾瘴气扑面而来，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她被吓了一个哆嗦！
千万不要出事啊！她心道不好，一个箭步循着黑气而去，上到顶层，凭着直觉一脚踹开静室的门。里面阴风扑面，黑雾更是浓重，一片模糊中，镶嵌在其中的那一剪白影更显得扎眼。
楚客尘负手而立，置身于阴风煞气中，仍是那一派平和傲岸，他闻到动响徐徐回头。
他面若冰霜，眉心魔印若隐若现，脖子上已经浅浅爬上几条狰狞的魔纹，周身黑白二气相互交替翻腾着。
蓝兮萤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给他渡些真气助他稳住元梦华，哪知她的手刚触碰到他的身体，楚客尘猛地后退一步，冷不防化作一团黑气破窗而出！
蓝兮萤惊慌无措，心中不安如巨浪滔天，几乎将她整个淹没，根本来不及多想，她立马跳上浮华追了上去！
其时，夜幕已然降临……
蓝兮萤追了很久很久，一直出了荼蘼峰，就这样一路往东，几乎快抵达溟海的尽头，直到眼前出现一片海色星空！
蓝兮萤细细一看，这片海色星河竟是平面的，就像一面结界，隔绝了溟海这边和那边的世界。
她这时并不知道，这面结界就是可以通往妖界的“妖门”。
楚客尘在海天间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转眼人已穿入那片星海之中，蓝兮萤也不管不顾，一头跟着撞进去，刚近前，就被一股极大的吸力吸了进去！
进入里面，周围是茫茫的星辰大海，深邃空洞，完全不能辨别方向，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窒息、眩晕、飘飘然的感觉。
鬼知道蓝兮萤是用多大的劲儿才勉强控制住浮华，稳住身形的，纵目环顾，早已不见楚客尘，她内心哀嚎：“天呐，居然跟丢了！蓝兮萤啊蓝兮萤，你怎么可以这么蠢呢？”
神魂飘荡，茫茫然了很久，蓝兮萤感觉周围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揉了揉眼睛，双目一睁，见自己身处在一座山顶之上，周围荒山野岭，到处都是直插云天的高山峻岭，奇形怪状的岩石，而且都以黑色为主。
天空漆黑如墨，宛若一口大铁锅罩在头顶，阴沉暗黑，让人感觉无比压抑。一轮巨大的圆月挂在天空极低的地方，几乎快到地平线那里，空气中到处散发着阵阵腥味，算不上难闻，但绝对也不好闻！
蓝兮萤很不适应地捂住口鼻，开始四处晃荡，极力寻找。
蓝兮萤没走几步，远远瞅见某地有些微弱的绿光，她眼前一亮，快速走近，只觉得每靠近那地方一步，周围的阴风和煞气就更浓重了些，她走近一看，见地上有一个大坑，巨大无比，好像陨石砸出来的一样！
内心隐隐泛起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把目光送到里面，顿时她浑身上下如遭电击，一种奇异的麻痹感和恐惧感传遍四肢百骸！
这个大坑里是一座座坟墓，足有数千座之多，大大小小的坟墓密密麻麻的矗立在里面，每座坟头上都插着一块石碑，每块石碑上都摆着一方小小的香炉，炉里面光华流转，银色光芒如流水一样缓缓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飘去，在那四个方位上，赫然便摆着四尊青铜巨鼎，鼎身漆黑，雕刻着古怪的花纹，从鼎上那些镂空和缝隙间隐隐可见，内部有火光跳动。
冥冥中好像受到指引，蓝兮萤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某几座坟头的石碑上，便看见好多熟悉的名字：元梦华、朱云亭，蓝辰逸……还有好多名字，正是水寒山庄和火阎山庄里的人！
这……他们的尸骨怎么会在这里？师兄不是在虞都设了千人冢安葬他们么？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蓝兮萤双拳紧握，指甲深嵌肉里，鲜血滴滴滑落。
到底是什么理由？屠山庄夺剑也就罢了，连他们的尸身也不放过？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蓝兮萤不忍直视坑内，但目光还是紧紧盯着蓝辰逸那三个字，久久回不过神。
心念一动，发出一记汹涌的掌风，直向东方那尊巨鼎拍去。
她倒是要看看，鼎里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居然要拿这么多人的尸体，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掌风未到，却被一团白色光晕给击散了，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在月光辉映下，分外清晰。
楚客尘站在大坑里面，好像在看着她，视线却又直直的穿她而过。他的眸子不再明亮，但很深邃，周身泛着一股冰冷阴厉的气息，从头到尾都像换了一个人，这种感觉，是如此陌生！
楚客尘没有理会他，足尖轻点，轻飘飘地落到元梦华墓碑上方的香炉上。香炉极小，但他还是站得极稳。
这一瞬间，他周身银光尽褪，似乎被激起了什么十分强烈的情绪，面有怒色，粗暴地将腰间的岁尘掷到半空，气凝指末，射出一记指刃击在岁尘剑上。
一声金属撞击的刺耳铮鸣，岁尘被这一击，震得嗡嗡颤鸣不止！
楚客尘接连发出指刃，每一下足有摧金断玉之势！
蓝兮萤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时间手足无措，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举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在摧毁自己的佩剑岁尘？蓝兮萤总算明白了：师兄让元梦华趁虚而入，入魔了！之所以会来这里，正是因为元梦华的坟茔就在这里，而之所以会做出毁坏岁尘的举动，可能就是因为当年的元梦华正是死在岁尘剑下。
蓝兮萤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连忙飞跃而下，在楚客尘身边停住：“玉心，醒醒！”她一边说一边给他输送真气，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竟冷得像冰一样！
蓝兮萤心头咯噔一声，头一次有了恨自己无力之感，自从他遇到自己，倒霉事就从来没少过……
那香炉华光大盛，把楚客尘整个儿包裹在其中，照亮了整座坑。
蓝兮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所发生的一定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正想再次冲过去，忽然听到一阵粗犷的大笑。
乍然出现在半空中，迎面而来的，竟是南宫寒殇和南宫琴裳兄弟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