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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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都城的百草园，作为地处闹市中的一座洞天福地，还是一如往昔幽深淡雅，明明人进人出，却半分不闻喧嚣，真的很是难得！
因为风尘仆仆的人在来到这里后，都不忍心以世俗尘气来打破这里的宁静。
蓝兮萤身为地地道道的虞都人，对百草庐是再熟悉不过，带着朱子墨，轻车熟路走入柳珍所住的留生阁，一直上到最顶层，见那一道白影，正扶窗向外观望。
像一个超脱世外的看戏人，在俯看人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下面是空旷的草场，卵石小路纵横交错，来来往往身着白衣的百草庐门生不计其数，有正在看病救人的，采草做药的，还有看书的，甚至闲踱的，也有不少前来寻医问药的普通人。
兮萤出声打断柳珍的出神，“医师，我又来了！”
柳珍回头，明艳脱俗的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说吧，又要我帮什么忙？”
“朱师兄伤得很重，麻烦你看看他！”
只是扫视了一番，没有把脉，柳珍已无奈开口，“你的忙，可是一次比一次不好帮了！”
“要是那么好帮，我也就不会来找你了！”蓝兮萤本想挤出个笑容，不过再勉强也挤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打个趣，正色道：“这次他伤的很重，有办法吗？”
“无碍！”柳珍看了朱子墨一眼，“把他留在我这里，你去吧，三日后你再来，他定无虞！”
“三天？”蓝兮萤虽然知道她菩提药祖不是浪得虚名，但也有些难以置信。
柳珍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怎么，你不信我？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信我信，那，我还是守在旁边吧。”师兄这个样子，蓝兮萤实在不放心。
“行，既然这样，你帮我把外面那些药捣好吧。”
“好，没问题！”蓝兮萤把朱子墨扶到床上躺好，向柳珍抱拳致谢，便即出门。
这倒是让柳珍吃了一惊，她没有看错？闯了一回幽冥殿，她竟变得一点也不像她了，还记得她第一次来时，可是前呼后拥，有一种把百草庐拆了的阵仗呢！
蓝兮萤从来没有这样耐心做过一件事，等到院子里十几箩筐的药都捣好了，也是三天之后了。
进入房间，可是没见到师兄朱子墨！
咦？难道师兄伤好的这么快，都可以活蹦乱跳了？
“医师，我师兄呢？”
“走了。”柳珍摆弄着面前一个一人多高的木架子，上面挂满了香囊。
“走了？什么时候？怎么没人告诉我？”
“他不想让你知道，只是叫我给你带一些话。”柳珍处变不惊。
“什么话？”蓝兮萤急不可耐。
“他说你不用担心他，荼蘼峰他是不会去的，天下之大，他自有去处。”柳珍一边说一边把外面捣好的药往里面搬。
“他的伤怎么样了？”蓝兮萤也只好跟着她进进出出。
“放心，和以前一样，能跑能跳，能舞刀能弄剑。”
“为什么，他不让我知道呢？”蓝兮萤想不通。
“不清楚，也许，是为了不让你担心吧。”
“好吧，还好有你菩提药祖，多谢前辈！”蓝兮萤十分诚恳地道一声谢，见她从架子上取下一只香囊，把捣鼓好的药汁儿倒进了里面，好奇中拿出一只来看，“这是干什么？”
“这些是药囊，只需带在身上，药力便能自行入体，不用内服和外敷。”柳珍依旧埋着头忙活。
蓝兮萤吃惊，真不愧菩提药祖之名，用药方式都是如此特别！
“医师那你先忙着，我先走了！”
柳珍点点头，终于看向他，“走吧，你记着，下次要是再给我出这样的难题，我就不待见你了！”
“额，我这还不是因为相信你的实力嘛！而且……”蓝兮萤话锋一转，“你若不待见我，就不怕我来砸你的场子啊，哈哈！”
蓝兮萤眼疾手快，躲过飞过来的一枚银针，拔腿就跑！
“她走了。”看着蓝兮萤远去，柳珍出声。
朱子墨从内室走出：“多谢前辈。”
“不用。”柳珍从木架子上拿了十二个香囊，递给他：“为什么不见她一面呢？”
“此身凶险，受人追杀，即将远走虞都，我已将她放下，见了面，也是徒增牵挂和纠缠。”
“倒也是，不过也不必过于悲观，这一趟路是逃难，也是历练，此行对你以后，会有莫大裨益。”
“谢前辈指点，子墨去了。”
…………
蓝兮萤回山，途经火阎山庄，仰视匾上雄劲苍朴的“火阎”二字许久，喃喃自语，“师兄，咱们来日再见……”
蓝兮萤刚上生蘼峰，一个师兄早早在等她，他的脸就像开了染坊，红的白的绿的，无一不有，分外微妙。
“师兄干嘛这样看着我？”蓝兮萤实在看不懂他这种神色。
“烛照圣使叫你来荼蘼殿一趟。”
“他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师妹啊，才入门就闯祸，你可真厉害。反正是不好的事情，你可要做好准备。”
“……”
闯祸？蓝兮萤突然想起苌煜师兄叮嘱过的话：今夜子时之前一定要回来！
完了，除了灵日，荼蘼弟子是不能随便下山的！算算，她从那一天下山起，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怪不得师兄表情就跟开了染坊一样，额，估计也是对自己很无语吧？
入内，只见墨鸿渊高坐白玉座上，一直在等着她的到来。那个师兄拜了一个简单的礼，出门去了，只留了兮萤一个人。
蓝兮萤只觉得烛照圣使这两道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割着她全身，极不舒服，虽然站着，也始终低头望着地面，一刻也没看上边。
当然，这并不是怕，只是这个烛照圣使每次看她的目光实在太深邃，搞得她极不自在，索性也不正眼瞧他，眼不见心不烦。
“蓝兮萤，你私自下山不归，触犯荼蘼门规，着你即刻去律阁领罚！”
雄壮粗犷的声音，充满浓浓的火药味儿，直叫人听了心惊胆战！
“也不叫私自吧？我下山的那一天是灵日，不是说所有弟子都可以外出吗？而且我下山三天不归属实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念在兮萤初来乍到，烛照圣使能不能……”蓝兮萤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加上对这位烛照圣使莫名的讨厌，脾气就上来了。
“放肆！”啪的一声，墨鸿渊狠狠一拍玉座，“五山都有一块规训柱，那上面所刻内容你可有仔细看过？出山弟子必须亲自向师门禀报，获得同意后才可下山！就算是灵日，可以随意出山，那也只是局限在溟海这一片区域之内，谁叫你满天下乱跑，跑到龙昭国虞都城去了？整整三天不见你的踪影，这后两天不是灵日，你又怎么说？”
“嗯……来得匆忙，事情又多，还没来得及看那个规训柱……”蓝兮萤脸上赔着笑，心里不知已翻了多少个白眼。
“你毫无悔改之意，无需多言，加罚一等，去吧！”
“啊？！”蓝兮萤微微有些心虚，再要说什么已全然没了底气，细细一想好像是他说的这么个道理没错，便也没有再反驳，“是，知道了。”
“你可有什么话要问我？”
烛照圣使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把蓝兮萤问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疑问？”
“要这么讲，我还真有。敢问烛照圣使，有一个人，戴着一颗很像天珠泪的石头，他还有一把剑，剑上刻有一字憾缘四字，不知道烛照圣使是否清楚？”
“那我倒要先问问，你为何要问他？”墨鸿渊反问。
“覆灭我水寒山庄和火阎山庄的，除了妖魔，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没有那人，妖魔绝难成事。”
“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我荼蘼峰。”墨鸿渊冷笑一声：“放心，问你也只是希望你把实情说明，荼蘼与灭灵山庄同为稷元道祖门下，一脉相承，我们不会置之不理，此人若真是我荼蘼之人，我一定会彻查，给你们一个交代！”
“真是这样，兮萤感激不尽，多谢圣使！”到此刻，这位烛照圣使才终于在兮萤心里刷出了一点好感。
蓝兮萤刚出来，见夙九儿站在门外。
“兮萤姐！”夙九儿看见她出来，眼睛一亮，兴奋的跑到她面前，“你那个朱师兄还好吧？”
“他很好，不过，我倒是不好了！”蓝兮萤哭丧着脸。
“啊！额……果然……”九儿就是担心这个才过来的，看来，烛照圣使的法眼谁都逃不掉啊。
“他让我去律阁领罚呢！”蓝兮萤气得跺脚。
“律阁？那你可惨了啊师姐！”夙九儿捂着脸尖叫。
“为什么？”
“你可不知道啊，这律阁的阁主就是灵宗宗主芊羽寒师姐，这位师姐啊，打人可毫不留情的！整个师门的弟子，凡是领教过她手段的，几天下不来床都是正常的呢！”
“……”蓝兮萤顿时觉得，天地一片黑暗！
两人走到律阁门前，只见阁门大开，一个二旬左右的女子从里面走出。她神情严肃，眼神狠厉，仿若一个冰块，拒人于千里之外，偏偏这冰块还长满冰凌，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胆寒，不寒而栗！她的目光一钉过来，蓝兮萤就觉得被砍了两刀！
夙九儿凑到蓝兮萤耳边，低声道：“她是芊羽寒，是我们三师姐，仅次于玉心大师兄和苌懂王师兄，既是灵宗宗主，又主掌律阁，她掌罚呀，和烛照圣使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狠了！所以千万不要跟她硬碰硬，能服个软就服……”
九儿还没叨叨完，蓝兮萤就极不服气瞪着芊羽寒道：“服软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
夙九儿倒吸一口凉气。
两人谈话，芊羽寒完全不为所动，板着一张冷漠至极的脸：“何必多舌？进来！”
蓝兮萤和夙九儿推推搡桑跟着芊羽寒入内，明亮宽敞的大堂之上，八名弟子分别站在两旁，正对着堂上一副稷元道祖的画像，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条一人多高，半人多粗的戒尺，尺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咒纹，咒文里还隐隐有火苗儿闪烁，火星儿跳动！
这长度，这阵容，叫人看了就心惊胆战，浑身直冒冷汗！
“跪下！”芊羽寒满脸寒气，厉声说道。
“跪就跪呗。”蓝兮萤不情不愿地嘟囔，慢吞吞地对着那幅画像跪下。
“打！”一声令下。
“嘶——”
还真疼！蓝兮萤一开始下意识叫出了声，拼了老命才把哀嚎咽回了肚子里。
那极长的戒尺一打在背上，便是火辣辣的灼痛，彻入骨髓，每一下，带动全身都在颤抖！
整整五十尺打完，蓝兮萤几乎是趴在地上的，身上没有一处伤口，但是那股疼劲儿蔓延在全身，每呼吸一次，都觉得全身犹如火烧！
九儿浑身都在颤抖，这滋味她尝过，是真的很不好受啊！见施罚完毕，战战兢兢地蹲到蓝兮萤身边，“兮萤姐，你还好吧？”
“你看我这样……像是好的吗？还不扶一把呀！”浑身骨头酥软，蓝兮萤浑身抽不出一丝力气。
“哦哦，这就扶这就扶！”九儿连忙把蓝兮萤扶起来，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处，引得兮萤连连哀嚎，弄得她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扶什么地方才好。
芊羽寒道：“你自己罪有应得，就不该迁怒别人！”
“哼，打都打了，你没资格教训我！”蓝兮萤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外。
她蓝兮萤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迁怒别人的人吗？不就是语气重了一点而已，这芊羽寒可真的是的小题大做！她和小九关系多好，还不至于开不起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