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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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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曲阜驻扎了一段时间,诸多事务处理完毕,诸儿终于又闲了下来。

只是城中没有女眷,甚是孤寂。

入夜,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阴云将月光完全遮蔽,室外漆黑一片。

雨点噼噼啪啪的,砸在屋顶的瓦片上,院里的庭树摇曳着,树叶沙沙作响。

诸儿点起灯烛,一个人闷在房里,随手找些简册来读。

随身记下的木牍之类,上面的内容还没有忘却,看来无益。

要读些书籍,也没什么心情。

将这些日子从临淄寄来的信件读了又读。

王姬和媵姬现在已经有些显怀了,只是还不太影响行动。夫人自然有宫中的女侍照顾,不用太过担心。

高傒在纪城也无聊得很,好像在当地又纳了妾室。

国仲在临淄辅政,甚是忙碌,主要也还是经验尚浅,自己在信中袒露,仍需多加历练。

百里视还在操盘对须句等小国的断盐攻势,目前一切尽在掌握。

孟姜最近来信,提及君父身边好像流传着一些不妙的言论,不知所谓何事。

又是孟姜的来信,还是关于谣言之事。

又是一卷,这次是帛书,君父好像发火了?

每天收到阅读之时还没有太多的感觉,放在一起看,就很怪异了。

数量太多了。

诸儿有些意外,明明寄来时都读过了的信,此刻回味起来,却有些不太对劲。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身后还有两个人的样子,大概是有要事来不及通报,直接闯了进来,府门的护卫在他后面警惕地跟着。

诸儿猛地起身,整好衣冠,等待一行人入内。

那人行至门口,以焦急地语气在门外求见。

诸儿召其进来,原来是宫中的内侍。

刚一进门,便跪地报道:“小主来信,十万火急!”

心里一惊。

难道又是流言的事情?此事已经竟已严重到这种程度?

急忙接过那卷布包的书信。

最近连日降雨,信鸽都停飞了,这封信是派遣轻车快马一路赶来的。

包裹信笺的布袋都已经被打湿了。诸儿拆开观看,好在帛书上的墨水没怎么蕴开。

年昨夜见君父,入寝宫,必诬兄长!事急!

字数能省即省,字迹有些走样,看来是真的心急如焚。

叔父夷仲年昨日深夜入寝宫面见君父,这是事实。

必然是要污蔑诸儿?

为何?

诸儿感到难以置信。

难道君父与儿臣之间的信任这么脆弱,连一点流言蜚语都能往心里去的吗?

可如果没有问题,妹妹为何又如此焦急?

这要是有问题,又该如何是好?

总之,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就算是有误会,自己立即动身,回临淄解释清楚,不也就可以了吗?

冒着暴雨,诸儿召唤仆费备车,什么也不带上,急匆匆地只身向临淄进发。

快车从曲阜东门飞驰而出,溅起一滩泥水。

豆大的雨点拍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来。

狂风凶狠地迎面扑来,将诸儿头顶的高冠向后扯去,只是因为有冠带卡在下颌上,才没有被吹飞。

衣裳完全湿透,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一片。

明明是盛夏,却浑身发冷。

诸儿扶着车轼,皱着眉头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叔父仲年有何诉求,为何要污蔑自己,又具体污蔑了些什么?

君父会相信吗?如果不信,会怎么处置?如果相信,又会拿自己如何?

现在前往临淄,是福是祸?

不知行了多久多远,大概已是昼间,只是浓密的层云密不透光,不知现在几时几刻。

被冷风吹了许久,诸儿胀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一些。

齐国的三个公子,唯独诸儿年纪最长,而二弟公子纠,三弟公子小白都还年幼。

如果鼓动君父废掉自己的太子之位,改立二弟纠,那么他们兄弟百年之后,在国君位子上的二弟纠年纪尚轻,缺乏经验,不得不倚仗仲年之子,年纪更长的公孙无知的力量治理国事,确实对仲年一系有利。

只是,这里的诱惑难道这么大,让自己这位便宜叔父如此醉心?

说起堂弟无知,诸儿确实还是挺厌恶的,不学无术,毫无才干,却占着极高的待遇,甚至衣食住行都与身为太子的自己完全相同。

将来自己即位,确实是打算将他随便打发过去,贬到个边邑小城当他的封君去便是。

难道这个想法向谁透露过吗?

诸儿摇摇头。

不可能啊。

除非叔父也是被什么人撺掇的...

什么人...

郑国人!

郑公子突,郑卿祭足!

这二人曾派遣刺客,在宋卫边境截杀自己。虽然具体是什么还不太清楚,但想必是自己的性命攸关此二人的利益。

叔父仲年是否与郑国人有暗中的往来?

诸儿想到这里,转身想要提笔记下,却猛然发现,此时的自己,除了随身的衣物,所携之物不过是腰带上挂着的左剑右佩,和颈上挂着的鲁国驻军虎符而已。

诸儿招呼驾车的仆费帮忙记下“岁二郑人”的暗语,听他重复两遍无误,诸儿才放下心来。

那,如果叔父真的向君父进了谗言,君父会听么?

怎么可能!

什么谗言这么厉害,能让君父废掉自己这么个称心如意的太子?

总不可能说我谋反吧?

对啊,既然不可能是说我谋反,又有什么事情能动摇太子之位呢?

连孟姜那事都没...

没...

嘶...

难道君父还没消气?

道旁一辆安车驶过,明明是带着车厢的安车,却驾得飞快,蒙着帘子的车厢像是要被风掀开似的。车轮卷起的泥水将诸儿这边毫无遮拦的轻车浇了个遍。

诸儿没有时间去追究对方御夫的罪过,只是埋头思索。

到了临淄,要如何向君父解释呢?

一路不饮不食,风雨交加之下,浑身愈发冷彻。

手脚冰凉,似乎已经没了感觉。

只有脑门上腾腾地窜出热量。

头脑麻木,行车的颠簸都感觉不到。

诸儿反身坐在车舆中,将脚抵在车舆的后挡上。

反正身上的衣物早已湿透了,坐在积水的车舆中又有何妨。

抱着肩膀,尽量将身体蜷缩起来,好稍微让自己暖和一点。

前方似有人声。

诸儿转头望去。

轻车已到长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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