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金蟾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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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师自临淄出发,并未直接前往长勺前线,或是强渡淄水攻入纪国境内,而是一路北上,于两日之后抵达了济水沿岸的薄姑城。
随后齐师便逗留在此,一呆就是三天。
大军扎下营寨,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无所事事,一点没有打仗的样子。
只是上面下了军令,大军不得解散,只能就地休整,要随时准备开拔。
“伍长,你是薄姑人,你说我们这不是在跟鲁国人和纪国人打仗么,司马为何把我们拉到薄姑来哇?你看,我们这每日就是吃饭,什么事情不干,就这样,能打败鲁国人吗?”
“这...你问我,我去问谁?我们就只管听命,迟早要跟鲁国人对上的,到时你们不要吓得尿裤子。还有你,别想着偷偷溜进城里,我警告你,管住自己的裤腰带,免得到时候拿来挂你自己的脑袋!”
当了伍长的蒲麦现在管着手底下另外四个徒卒,威风得很。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他们一个伍有了两个甲士。身着青铜札甲的伍长蒲麦在战斗时站在队列最前方,身着皮甲的徒卒犬站在队伍的第四个。
如果伍长战死,其余人听从犬的指示继续作战,直到犬也战死,最后一个徒卒转而听从后面那个伍的伍长之令。如若全列战死,最后一人丢掉兵器,轻装跑路,回去报信。
两司马敲响了集合的小铛(读:撑),召集他那个方阵的五个伍排成纵队。
“集合了集合了,动作快!黑臀,你在干什么,快点集合!”麦催赶还在往嘴里塞粟饭的伍卒们。
“再吃两口!出发了就只能吃糗粮了!”
麦揪着那个吃货的耳朵,一推,塞进了队伍中间。
麦所在的队伍没有如预想般乘坐舟船溯济水而上去到西线战场的郓城方向,而是掉头回返,以最快的速度急行军一个白昼,赶着太阳落山的脚步重新来到了临淄城下。
早在大军出征之时,从淄水沿线的观察哨探到齐军动向的纪人早就将淄水上的桥梁统统烧毁,一座都没有留下。
是夜,齐军开始在淄水上架设浮桥。又派出小股部队乘坐小舟偷袭淄水沿岸的岗哨,可惜未能得手。
浮桥距离河岸还剩下五十来步的时候,纪人终于觉察到了异样。沿岸的岗哨立即点燃了烽火,零星的箭矢朝这边射来。蒲麦高举着大盾,让身后的伍卒们用少量新配备的步弩进行还击,掩护修桥的士卒将下一条船只上递过来的木板用铜钉钉在浮桥的末端。
眼看浮桥就要修通之时,纪军的第一批援兵抵达了。这是周围烽燧的守军,数量不多,但携带着少量裹有松脂的箭矢,用火石一敲,包裹着引火的干草的箭矢便燃着了。火矢接二连三地落在浮桥之上,虽不至于瞬间将整座浮桥点燃,但火势还是逐渐蔓延起来。齐军修桥的士卒拼命用木瓢舀取淄河河水,想尽一切办法扑灭火势。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援军赶到,压制火势变得愈发困难,齐军士卒的手臂累得酸疼,桥上的火势却不见遏制。这样下去,恐怕难以维继。
一支火矢恰好射中蒲麦的盾,火逐渐蔓延开来,烧得麦持盾的手灼痛难忍。
淄水齐岸传来收兵的号角。
撤!
齐军徒卒们拆掉还没钉好的木板,当作船桨,一左一右划着那只小船向岸边撤离。还在浮桥上的士卒们则掉头撤退,临走之前拆除了还没燃着的木板,阻止火势继续蔓延,又将拆散后还完好的船只和木料收拢起来。
一击不成。
双方隔着淄水又一次陷入对峙。
齐军将士彻夜难眠。
次日,齐三军在临淄城外列阵,沿着淄水河岸一字排开,太子诸儿再一次向纪国发出了挑战信,纪国人则毫不意外地再一次选择了无视。
齐师接到命令,中军之人奉天子所赐大白之旗,依托临淄城的补给,继续组织进攻,搭建浮桥。
左军和右军却奉命进入临淄城中休整,传令用餐之后全军补觉,预备夜间行动。
是夜,齐师中军再一次组织了搭建浮桥的进攻行动,然再一次被纪人成功阻止。只是,纪国人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齐军的攻势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齐军的主力已然金蝉脱壳,偃旗息鼓,自临淄北门而出,一路闷头狂奔,在天亮之前赶到了薄姑设在济水之上的渡口。
齐军的舟师早已在薄姑等候多时,齐左右两军顺次登船,水陆并进。
正是天寒地冻时节,济水沿岸的水面皆已浮起一层薄冰,仅有水道中央流速稍快的区域尚可安全通行。
舟师各舰的水手们光着膀子,喊着号子,奋力划动船桨,竟然人人汗流浃背。两侧桨楫虎虎生风,不张风帆,一路溯流而上。
诸儿早有测算,济水进入平原之后,流速颇为缓慢,即便船只逆流,航速也几乎不受影响,水流流速不过每个时辰三里路而已,相比于船速而言实在是微乎其微。
齐师向西过夫于、广里、石门、谷邑,先赶到的船只还能回头再去接上一批走陆路的齐人。如此往复,齐师主力最终在范邑集结完毕,安安稳稳休整一夜。
此时鲁军在何处?究竟这些日子,鲁军的主力做了些什么呢?
诸儿率领的大军每到一处城邑,便能通过城邑之间的信鸽通信获取到战事的情报。这些情报往往来自鲁国的各处城邑中齐国培养的细作,或者是缺乏保密意识、舌头又长的小老百姓。
鲁军这些日子的动向如下:
齐师集结出发之日,鲁城曲阜传来来自纪城的信鸽消息,言齐师出临淄北门,将以溯济水前往范邑,进攻鲁国西境的郓城。得到消息的鲁太宰公子翚集合曲阜的鲁军主力,但仍按兵不动,直到东境长勺方向也传来消息,言齐师出临淄北上,长勺前线无战事。
于是公子翚率军向西急进,于三日后抵达大野泽畔,随即开始渡水。不同于还在流淌的河水,静止的泽水此时已经结上了一层薄冰,却又不能承载人体的重量,使得渡水的任务变得极为困难。
鲁人用长矛和长戟在渡船前艰难地凿开冰面,好让船只得以通行。大军刚渡过一半,忽而自郓城传来信使快报,言齐师未至范邑,郓城无事,而前夜纪国来信,齐军返回临淄,正在强渡淄水,将要进攻纪国。
公子翚大呼上当,立即勒马回师,全军马不停蹄,全速向东往长勺进发,计划通过长勺以东沂源地区,抄近道走山间小路火速驰援纪国。次日,齐军主力在临淄休整,公子翚在拼命赶路。
是夜,齐军潜出临淄,一路向北疾进,于当日拂晓抵达薄姑。
是夜,鲁军一路奔波,其前锋终于在天亮之时赶到了曲阜城郊,而其后卫才刚刚越过大野泽,踏上旱地没走多远。整支鲁军稀稀拉拉在曲阜到郓城之间的道路上散了一地。
公子翚实在是没有见过这种诡异的打法。在心底骂了一句,都怪纪人无胆,不敢应齐人邀战,致使齐人心生歹意,害得自己来回奔波。
等到鲁军主力抵达曲阜,公子翚回到曲阜的馆舍暂歇,等待拖拖拉拉的后军赶上来。
用过夕食,正搂着姬妾裹被欲眠,突然有臣仆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惊得公子翚差点一剑将他刺死。仆人慌慌张张地报告,郓城方向突然来信,只言探得范邑出现大批齐军,其数恐有五百乘之多。
郓城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