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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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香味确实很奇特啊，不知道这是什么香料？”胡远道伸手拿起桌上一块木牌搅动着盆中的红土，“近而浓郁，远而幽淡，送给女子一定很受欢迎。我在中都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这种香料，不如你给我介绍介绍？”
亚利昆死死盯在胡远道慢慢搅动红土的手上，听到了胡远道的问话，他才又看向胡远道的脸，木着脸缓缓说道：“提刑好眼力，这香料是我独门配方，若是提刑喜欢，回头卖些给提刑便是。”
胡远道不置可否，只是慢慢地用木牌搅动着盆中的红土，一边暗中注意着亚利昆的神色。不一会亚利昆就按耐不住，主动开口道：“提刑还请别再搅动了，这香料不能久放空气中，香味散去太快，还请提刑把盖子盖上，这香料我还要卖呢。”
胡远道装作恍然，放下木牌后盖好了盖子，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这味道是不错，就是这样子不是很好，看着跟泥土似的，没有其他香料研磨后显得雅观。”
亚利昆的眉头一挑，但没有接话，而是问道：“提刑可还有其他要问的？是否能放了我？之前我只是以为遇到了强人，想要入室抢劫，所以才动手反抗，这真的是个误会。”
“唉，我话还没问完呢。”胡远道挥了挥手，然后从怀中又拿出那个木盒和书籍，“这书是什么？西域文我看不懂。”
亚利昆回道：“那是我家乡的故事本，我带着打发时间看的。”
“故事本？”胡远道面露疑惑，然后伸手翻开第一页，指着那个手捧火焰的画像给亚利昆看，“那怎么每本的第一页都是画的这个，这是说的同一个故事？这画像看着跟神像似的。”
亚利昆点头道：“确实是故事本，都是故乡流传的上古故事，和一位传说中的火神有关，所以第一页都画上了这位火神的神像。”
“这样啊。”胡远道面露遗憾，“可惜了，我还挺喜欢看故事的，就是这西域文我看不懂。”
亚利昆轻咳一声:“提刑若喜欢，等我出去后给提刑找一找有没有中原官话的版本。”
胡远道又晃了晃那个木盒：“那这里面呢？还锁着，钥匙在你那？”
亚利昆看着胡远道手中的盒子，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这，这是我做生意的契约，还有些汇票，都是贵重的事物，所以才锁在盒子里，钥匙本来是带在身上的，只是刚才一路跑动，不知丢在哪里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胡远道皱着眉，好似在训斥亚利昆，“既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那自然要保管好钥匙才是，这万一被人拿去可怎好？”
亚利昆口中应是，眼中却愈发的冷了。
胡远道将盒子和书籍又收入怀中，隔断了亚利昆一直盯着的目光：“这么看来你就是个从西域来的普通商人了？”
亚利昆一直坚持着自己的说法：“是。之前都是误会，我就是个安分守己的商人。还请提刑放了我才是。”
“事情还没问完呢，你急什么。”胡远道很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总是这么着急，心里有鬼啊？”
亚利昆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胡远道，然后才慢慢说道：“既然如此，那提刑还有什么想问的，便早些问完让我回去吧。”
胡远道突然好像有了谈兴一般：“诶，你既然觉得自己没错的话，怎么都不想着让我把你先松开？”
亚利昆一愣，一下子没能摸清胡远道的思路，但还是顺着说道：“刚才虽然是误会，但确实我是动手了，这些惩罚也是该受着的，自然不敢提这样的要求。”
“你到是会为我们着想啊。”胡远道好像很是欣慰，“既然这样不如再帮我个忙，我打听点事情？“
亚利昆没回答，只是看着胡远道。
“我也有几位西域的友人，据他们说在西域几乎无人不信神。”胡远道还故意双手合十，“你说是不是？”
见亚利昆点头，胡远道又继续说道：“他们还说，西域教派众多，虽然几乎人人信教，但各信奉的神明不同，你信的又是什么神呢？”
亚利昆微微皱眉，一时间没弄懂胡远道突然问这个的原因，他谨慎地回道：“是，我信的是佛教。”
胡远道露出笑容：“那可是巧了，我也信佛。以前曾经听过‘答曰譬如阳炎非有似有’这句，只是不知道是哪本经书中的，也不知道阳炎一意有何见解。我想了很多，都感觉不是很通畅，你知道这句话出自哪里吗，是什么意思？”
亚利昆张了张嘴，最后说道：“我佛学低下，确实不知道这个该何解。”
“这样啊。”胡远道叹了口气，“可惜了可惜了，还以为能和你探讨一番。“
“待我出去，一定拜访佛学大师，请教清楚后再和提刑探讨。”
“好说好说。”胡远道摆手，也没在意亚利昆的说辞，“那我们换个问题吧。“
“提刑……”
亚利昆好像想说什么，胡远道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刚才你说你来中都做生意，可从坊正和街邻之间反应，你几乎可以说是深居简出，几乎很少见到你出门的样子，也没有人来上门拜访你，你这生意是怎么做的？”
亚利昆一愣，话题一下子从随意的讨论跳到了类似审讯的话题上，让他的大脑一下子有些转换不过来，他张口结舌好一会，才回答道：“适才我也说了，是因为我所带的果干分量很少，所以并没有大量的去和人商谈，而是精挑细选了数位商家，因此要见的人就很少，所以出门次数很少。而和街邻们本就不熟悉，他们也不会特别注意我有没有出门，自然感觉我好像一直待在屋中。”
胡远道叹道：“我中都城的商人真是太不礼貌了，没想到生意谈成了都不上门拜访一下生意伙伴，连节礼都没有了。”
不等亚利昆接话，胡远道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出门也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不知道十二、十三这两日，可有出门啊？”
亚利昆皱着眉，好像在努力回忆，然后回道：“没有，没有出门。”
“原来如此。”胡远道摩挲着下巴，又追问了一句，“确定是没有出门，没有记错？“
亚利昆连连点头：“没有记错，确实是没有出门。”
胡远道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你记性可真好，我都想不起来十天前我那天出门没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亚利昆眼睛一转，不再说话。
“行，先这样。”
胡远道起身准备往外走去，亚利昆一愣，连忙喊道：“提刑，还不放我吗？”
胡远道扭头看向他，疑惑地说道：“我有说要放你吗？你说的那些我还需要核实，哪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我这提刑司又不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完便不理亚利昆的呼喊，走出刑房后对旁边的下属嘱咐一句：“把里面那个铜盆送去大夫那，请他看看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不能析出成分，然后把卢员外那边带回来的红土证物给大夫也送去，让他比对一下，两者是否是同一个东西。另外这个人单独关着好好看管，注意安全。”
到了罗民的屋子，罗民头也不抬，一边写着东西一边问道：“审完了？”
胡远道也自顾自地坐下，伸手给自己倒水，一边回道：“哪有那么快，摸个底罢了。”
罗民抬起头问道：“如何？”
“满嘴胡诌，没一句真话。”胡远道嗤笑一声，“明明我都把搜到的东西摆在他面前了，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撒谎，也不知仗着什么。“
“觉得我们看不懂他那些东西？”罗民猜了一句，然后自己就否定了，“可我们能找懂的人啊，这么简单的事情。“
胡远道顺着这个想法想下去：“或许是觉得就算我们找到了懂西域文的人来解毒，也依然无法看懂他的东西？”
“这么想确实有可能。哼，密文吗？”
“得先找个开锁的人。”胡远道将那几本西域文的书籍和小盒子都放在桌子上，“把锁开了，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别一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毁了。”
罗民想了想说道：“司内是没有这么高水平的锁匠，我跟骆尚书借调一位吧。“说完便招呼了一下，让外面守门的提刑官进来，唰唰写下了一封信，让人送给骆尚书，然后把借调的锁匠带回来。
安排好这些，他又拿起那基本书籍，大略地翻了翻后问道：“这些应该是他们神火教的经文吧？”
胡远道点头道：“我也怀疑就是，刚才我问他，他说这是故乡关于火神的故事书，还说自己是信佛的。”
他嗤笑道：“虽然我也不信佛，但多少知道一些，于是我拿般若经试了他一试，果然一无所知。我们司内好像也没有精通西域文的吧，是不是还要从鸿胪寺找人？”
他话刚说完，就见到罗民很奇怪的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