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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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七点出了中都城中那些帮会的生存之道。历来帝皇最忌惮无非是百姓聚而啸之，所以矿、盐、铁、木等等容易聚集的行当皆不能民营，都要朝廷来监管。而像脚帮、驼帮、漕帮这类民力聚合的行当自然也不例外，如此多的精壮汉子聚在一起，没有官面上的人打点，怕不是早就被朝廷打掉了。

“当然，脚帮对付你应该也不会牵涉到背后之人。毕竟对付一个没根基的游侠儿，那些堂上官也挂不下这个脸，大概就是内部之间的人情关系。”杜小七一边跟李清河说着这帮会背后的门道，一边还注意着背后那两个无赖，“而且看情形，脚帮自己压根就没出人，只是找了些街头的无赖子们，这群无赖不敢和脚帮对抗，也就跟踪跟踪人罢了。”

“怎么说，背后的眼睛要不要拔了？”

李清河摇头道：“无事，现在让他们跟着便是，我现在最要紧就是找到慕如霜。如果回去的时候他们还跟着，那到时候再处理也不迟。”

正主都无所谓，杜小七自然更不会主动去做，他于是就不再注意背后的人，晃悠着带着李清河往正康坊而去。

没多久三人就来到了那家陈记车行的前面。车行门面颇大，门口不时车来车往。李清河仔细看了看，从穿着来看基本都是稍有家资之人，想来平常人家也不会租马车出行。稍稍停脚等一辆车过去后，杜小七就带着李清河进了车行里，章老留在外面等候。

入了车行，立马就有伙计上来行礼，看到杜小七一身的捕快服，脸上就更是谄媚了几分：“这位差官有礼了，不知是不是需要租马车？”

杜小七晃了晃腰牌，正色道：“查案，叫你们主家来。”

伙计一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连忙作揖道：“差官稍候，我这就去叫我们主家。”说完连忙飞奔去了正屋。杜小七撇了撇嘴，收好腰牌对李清河说道：“走，我们进去。”

于是两人跟着伙计的脚步进了正屋，里面有些像当铺的格局，当门一排半人高的坐柜，上面用栅栏隔开了几个窗口，每个窗口后面都坐着一个文书，想要租车的人在窗口前报上自己的需求，由文书记下，然后交给租车人一个木牌和一张车单，再由伙计带着去找车子。看得出来这套流程已经很熟练，来往租车的人虽然很多，但丝毫不乱。

在李清河打量的时候，之前那个伙计陪着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想来就是这家车行的主家了。那中年人对着杜小七行礼道：“见过这位差官，不知道差官所来何事？”

杜小七很随意地问道：“你就是这家车行的主家？我来查案，这位娘子报案说有一位友人失踪，最后一次见便是在你家车行的车上。”

李清河心中暗笑，杜小七的话故意把慕如霜的失踪和陈记车行牵扯到一起，暗暗恐吓这位主家，果然有了效果。那主家大惊失色，连忙作揖道：“差官哪来的话，我们车行本分经营，怎么会行那掳人之事？”

杜小七冷哼一声：“是与不是，也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我自然要查探一番。”

那主家连忙道：“那是，那是，还请入内详谈。”说完便将杜小七和李清河请到内室，想来也不想在外面谈这种事情，坏了他车行的生意。

三人坐定，有伙计端上了茶水。主家问道：“还请官差明察，我们车行在中都城经营多年，从未出过任何事情，更不用说是这种人命关天之事。还请问是哪一日的事情，我好查阅当日是何人何车。”

杜小七看向李清河，李清河便说道：“算上今日已经是五日前了，一位姓慕的娘子一早出门访友，便坐着你家的车。”

“姓慕？”主家略一思索，“可是慕如霜慕娘子？”

李清河惊讶道：“你认识？”

主家连连点头：“却是知晓，慕娘子是我们车行的老主顾了，她之前还在行的时候就经常租我们的车。后来因为时间总是有变化，干脆就长租了一辆，随时用随时叫，给的价格也公道，我当然知道。”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惊道：“原来失踪的是慕娘子？难怪这几日她都没有用车来着。两位稍坐，我这就去叫当日送慕娘子的车夫来。”

说完他起身连忙出去了，不一会就带回了一个车夫来，给两人介绍道：“这就是当日给慕娘子驾车的车夫，二位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他便是。”

那车夫大约四旬年纪，突然被主家叫进来还有些紧张，见到是捕快更是紧张了，只是拱手不知道说什么好。杜小七喝了口茶说道：“你莫紧张。我问你，五日前，就是十七日，是不是你负责驾车送慕娘子出门？”

车夫点点头，但没说话。杜小七也没在意，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把当日送慕娘子前后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说一遍，从早上你接到慕娘子开始。”

车夫想了想才开口道：“是这样，前日一早我去慕娘子家接上她，她说要去城西的西平坊访友，我便驾车出发了。”

李清河插话道：“她以前也经常去西平坊吗？有没有说过去做什么，或者拜访什么友人？”

车夫回道：“确实经常去，但没有说过去做什么或者见谁。毕竟那是客人的私事，客人不主动说我们也不会去问。”

李清河点点头，一边内心记下西平坊这个名字，看来古赞丽就在这个西平坊附近。她又问道：“接到慕娘子的时候，她有没有什么和平日不一样的情况？”

车夫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李清河示意道：“那你继续说。”

车夫又继续道：“接到后我就直接往西平坊去了，一直到靖安坊的时候，突然遇到一辆马车停在了我的车前，马车上下来一个人问我是不是慕娘子的马车。我没回答，但是慕娘子撩开客厢的窗帘，看了下好像是认识的人，便唤他上前说话。”

李清河顿时认真了起来，看来慕如霜失踪的原因就在这次意外遭遇上了。

“我见是慕娘子认识的人，便停车等待。”车夫见没人打断，又继续说下去，“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我只能隐约听到‘郎君有请’、‘有事’、‘为难’之类的话，我猜着好像是对面马车上的某位郎君请慕娘子过去，但慕娘子并不是十分的愿意在推脱。后来两人又说了两句，最终慕娘子还是应了下来。她从客厢出来，先是吩咐我不要走，等她一会，她去和一位友人说几句话，然后就跟着那人上了对面那辆马车。”

李清河伸手打断了车夫：“你先稍等。”顿了一顿后继续问道：“慕娘子只是说对面是她的友人，并没有明说是谁？”

车夫点点头，李清河又问道：“你有没有见到那辆马车的主人？”

车夫回道：“没有，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慕娘子上车的时候掀开了他客厢的门帘，但我没有看到人，大概是坐在很里面。”

李清河继续问道：“那慕娘子过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尤其是神色。”

车夫皱着眉好像有些吃不准，犹犹豫豫地说道：“神色嘛，好像，好像是感觉有些……无可奈何？不想去却不得不去的样子，我当时觉得她是怕耽误了自己的行程，却没有多想。”

李清河心念急转，然后又问道：“对面的马车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号？或者下来传话的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衣着？”

车夫挠了挠头，这下想的时间更多了些，然后才说道：“马车就是普通的，也没什么印记。那传话的人也只是穿着平常的长袍，看着也没甚特别的。”

李清河有些失望，只得说道：“那你继续说，慕娘子上了车后怎么样了？”

“她上了车后，我就一直在等着。大约等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之前传话那人又出来了，对我说慕娘子要和他家郎君出行，今日便不用我送了，然后给了我十文钱，让我先回了。”

“慕娘子没有再出来，就直接跟那人走了？”

车夫点头道：“确实如此。那人给我传话后，就回去自己车驾车往西走了。慕娘子也没露面，我见此就先回来了。”

李清河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在脑海中反复推敲着车夫刚才所说的所有事情。目前情况看来，慕如霜当时在半路遇到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人，邀请她不知道去哪，这个人是慕如霜的熟人，而且从他不露面只是派人传话的情况看，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所以慕如霜虽然不愿意，但仍然跟着走了。如果只这么看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但为什么慕如霜就直接没了消息，如果只是做客，至少也该传话回来才是。

李清河在心中盘算的时候，一直在喝茶的杜小七突然问道：“那人给你的铜钱，你还带在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