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再起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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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动静!
那金人在颍州城已经住下了五六日的时间,除了能见着他们造饭时候升起的炊烟,连人影也少见得。
盼了那么久的对手,现在好不容易来了……确实是来了,而且来了很多的人。
但又好像没来。
颍州城好像被围住了,又好像……只是被围住了。
大伙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每日就提防着,探子斥候全都给派了出去,只说对面什么事儿也没做,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赌钱操练,与城中的宋军完全一样。
甚至可以说,还要轻松一些。
因为宋军这边还在继续准备工事,金人那边,却没人看到他们在造攻城的器械。
“他们是来干嘛的?”
这城给围住了,攻又不攻,这是什么道理。
“怕不是想要等咱们断粮?”
张太尉说的,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若金人打的是这个算盘的话……
城中粮草已经备到了六月,现在又是年底,家家户户赶在秋收之前备齐了粮食,若想要围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金人不得把完颜兀术给吃空?
韩常思索了一阵:“是不是还有援军?他们在等援军来?”
这也是有可能的,依着他对完颜兀术的了解,知道了皇帝在此地,那位四太子断然不可能不心动。
上次掳了赵家的皇帝,宋国便丢了半壁江山。
这次若是还能成功的话,所带来的又岂止是天大的好处。
刘錡道:“守城不劫营,便是死守……咱们倒不如趁机去偷袭一波,也好让对面吃点儿苦头。”
不过这话一出,立马就被皇帝给否决了。
“咱们这里面的虚实金人还在不知,他们派了这么些人来,就咱们全给吃下也不是不可。”
“但正如韩常所言的那般,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援军要来,既然大家与朕一起做了这鱼饵,多钓些鱼儿上钩才是划算的,现在出去,若是把对面给吓跑了,这颍州修了这么多的工事,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
“再者,咱们依着这城,天然的便占据了上风,不趁着这般优势,反而出去与他们开战,不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长处。”
皇帝说得有理,现在开门去打,战术上或许会成功,战略上却不能达到众人想要的目的。
只有其他几路的将领多立些功业,方才是如了大伙儿的愿。
“不管了!咱们在这里面有吃有喝还有暖炉,等狗日的在外边儿挨冻,他要耗,那便与他耗下去便是!”
说是这么说,不过依着刘邦的性子,断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让韩常写了封劝降书,派人给对面送了过去。
说是劝降书,当中极尽侮辱之能事,把这位纥石烈家的大将好好羞辱了一番。
纥石烈志宁在收到这玩意儿之后,却并没有刘邦想象中的暴躁如雷。
他很明白,宋人越是想要激怒自己,就越是证明四太子所说的不假。
对面,就是在这儿特地等着大金来攻的。
如此,他更加的平和了些……至少自己已经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虽未交手,已是占了先机。
两方人马就这么拉扯着,倒是拉扯出了一番难得的祥和。
……
宋,临安城。
自从前线的捷报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南边的百姓都是高兴无比。
就连许多因为两国开战,而耽误了北上做生意的商贩们,也从一开始时候的不满,转换成了现在的、只希望这仗打快一些,打得对面服了软,到时候从北边上去,也是一样的。
更别提那些本就是从北南渡而来的人了,日子过得好些的,也想着回去祭祖扫墓;日子过得不太好的,更想着要回去了,毕竟自家的屋子土地都在北边。
总而言之,现在太学生们议论起国事来的时候,都说这大宋是已经有了中兴之相,说赵官家是最好的中兴之君。
临安也已经见到了雪,而且今年比之前更是要冷上许多。
只有沿街的摊贩仍是不少,只是已经无法辨别出,漫街的白气儿是锅里的热气,还是人嘴里说话吐出来的气。
陆游穿了一件牛皮大氅……这玩意儿是他爷爷传给他爹,他爹又留给他的,保暖是足够用了。
他与唐琬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两人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走,偶尔不小心眼睛对上了,便又都开始笑了起来。
陆游觉得自己该娶妻了……应该是等北伐正式结束,父亲回来的时候。
不过按照他的想法,他更愿意是过完年的第一天,因为那个时候,唐琬就已经及笄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
见她的鞋踩在雪地里,已经湿了些,陆游也不好意思再走下去了,在旁边寻了一家店,带着她坐了下来。
“两个油炸桧,两碗豆浆!”
他的钱已经没剩了多少,这是他目前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东西了。
现在临近过年,太学也早已经闭了门,他吃饭住宿什么的都得自理。
之所以还没回山阴,就是想再多看看她几眼。
“你要不然就先在临安住下好了,反正陆伯父也跟着陛下北上去了,太学开学又早,你何必多跑这些路程。”
一口热豆浆下肚,两人身上都暖了一些。
不回去其实也行,随便找个由头就行了。
但……世界上最大的麻烦,终究还是囊中羞涩为先。
“还是回去吧,山阴不少的亲戚都在等我呢,出来了半年,连个消息也没给他们……”
两人又开始沉默了起来。
唐琬年纪越大,便越是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与陆游也早没了昔日的那般不知距离。
“陆游,你……我父亲上次去伱们太学,见着你了,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小姑娘红了脸:“他说,陆家的三郎不错,该定的事情就当定下来了。”
说完,便把碗给举了起来,整张脸都藏进了碗里。
能得到自己未来岳丈的这句褒扬,陆游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也不等唐琬发问,他起身便跑了出去。
‘女子许嫁,笄而礼之称字’‘笄,女之礼,犹冠男也’。
‘笄’,就是簪子,等过完年唐琬盘好发髻,再用笄来固定住之后。
她就能够嫁人了。
刚巧不巧,陆游就有个簪子。
唐人马缟在《中华古今注》里面说:‘钗子,盖古笄之遗象也,至秦穆公以象牙为之,敬王以玳瑁为之,始皇又金银作凤头,以玳瑁为脚,号曰凤钗。’
他有的这支钗子,便是祖传的,精美无比的,他从山阴出来的时候,偷偷从家里带出来的。
若是唐琬在及笄之礼上用了自己送的钗子……
陆务观想想就美极了。
所幸那摊子与他所住的客栈不远,只是下了雪,路上滑得很,才耽误了他许多的功夫。
不过,等取了钗子回到那店家的时候,他见到唐琬周围站了好多的人。
心里头只想着怕不是遇到了流氓,陆游也管不了那么许多,跑上前去,将为首的那个、试图与唐琬说话的男人给隔绝了开来。
“哪家的登徒子,竟敢在临安城里放肆!”
唐琬轻轻抓了抓他的袖子:“这人确实无礼,非要来问我的姓名,我不愿说,他便不走,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儿……好生没有教养。”
听了意中人这么说,纵然对面人多势众,但陆游非但不怕,反而更加的愤怒了起来。
“看你人模人样,却尽是干些下流的事情,你就不怕我带你去临安府衙见官吗!”
“快些离开,莫要挡了我们的去路……你须知道,我等都不是好得罪的!”
那被陆游挡住的男人,看模样已经三十来岁,大了唐琬一轮都还不止。
就这样的,也好意思来问姓名。
真是个恬不知耻的家伙!
不过被陆游这么一威胁,这人反倒是笑了起来:
“哦?临安府衙的官儿……是个甚么品阶,能管得了多少的人?”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连辛府尹也不放在眼里!”
临安府谁不知道那辛次膺与皇帝的关系,这人要么是在冒充贵人,要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是哪一种,陆游心里面也算是有了计较。
“连辛府尹你也不怕,那这位姑娘,鸿胪寺唐少卿家的掌上明珠,你敢得罪吗?”
寺卿并不比临安府尹更大,但是胜在清贵,这人非但没被吓到,笑得越发的开心了起来:
“这位小娘子一直不愿意说,却不想你却替她说了出来,这么算来,我还该谢谢你才是了……鸿胪寺,唐少卿,我知道了!”
说着,他也不管这寒冬腊月的季节,将手中的折扇慢慢地合了起来,直接无视了陆游,看着唐琬道:
“本来只想将你纳为偏房……正巧我妻子去世好几年了,你身世若是不假的话,正妻也不是做不得的。”
这人见到唐琬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已,现在便在这里说出了这种话。
她毕竟是家教颇严,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儿,想了又想,竟然把眼泪给憋了出来。
跟这男人同来的人还不住地起哄,说什么滔天的富贵找上了她,说什么她运气实在是好,竟然得了贵人赏识……让人难堪至极。
陆游也不是个傻子,对面人多,动手的话指定是要吃亏的,他向来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免得引得同窗们生出想法。
但是今日……
他盯着这人:“阁下这也不怕那也不怕,不知道当今陛下,你怕不怕?”
他终于止住了笑:“怎的,你还与皇帝认识不成?”
“家父陆宰,起居舍人是也。”
这是长伴皇帝身边的位置,明白人都应该晓得当中的分量。
但是陆游却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错愕的表情,连惊讶都没有。
他也看着陆游:“你是陆宰的儿子,便是山阴人。”
“正是!”
“既是山阴人,那为何,却不认识本王?”
本王?
陆游低头想了想,随后猛然地抬起了头,
山阴只有一个王,那便是永嘉郡王……赵士程。
不等他多想,这位又开口道:
“莫说你爹在此,就算是皇帝亲自来了,他也得叫本王一身皇叔。”
“再说了……”赵士程又开始笑了起来,“他们已经回不来了。”
这话毫无疑问是大逆不道,陆游指着他:“你……你……”
‘你’了好几次,也没能说话来。
而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这本来满是人的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荡荡的了。
不应该说是空荡荡的,还有人。
很多很多的人,更准确的来说,是很多很多的大宋士兵。
永嘉郡王的身后窜出来了个矮子,低声劝道:
“还是正事要紧,王爷莫要在别处耽误了功夫。”
“再者,已经知道了这位姑娘的消息……咱们有的是时间来寻她。”
赵士程又把扇子给甩了开来,轻轻拍着胸口道:
“然也!”
随后朝着唐琬抛了好几个眼神,这才大笑而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怎么了,陆游忽然觉得有种巨大的危机感,蔓延上了心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