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盐政忽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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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天顺元年,郕王有疾,陈循自合迎请先帝复位,却乃率领群臣进本奏,乞早选元良正位东宫,当时皇太子健在,欲选何人?
以臣愚见,若非南城迎驾之功,先帝终无出路矣!
但此迎驾之人,又皆贪国富贵之小人,既效微劳,气盈志满,骄奢淫逸,靡所不为,是故高爵厚禄,封公封侯,所以尊显于元年者,赏其迎驾之功也!
严刑峻法,或斩或流,所以诛戮于后来者,罚其骄矜之罪也!
今流言,国中必曰,先帝怒此诸人迎驾而罪之,则万无此理而不足信矣!
陛下即位之初,有罪群邪,寒心破胆,及见取回商辂,仍复旧职,内阁办事,然后欣然,自以为得计,又皆私窃效慕,希求进用矣!
彼小人者,但欲得官于己,岂顾贻患于人臣?
以谓高瑶此举,非欲尊礼郕王也,特为群邪进用之阶也!
必有小人主使之者,不然彼草茅疏远,安敢妄言,上诬先帝之明?
使后世观之,以为口实,而今之议者,亦岂可不察乎?此隐忍曲从,而犹欲烦陛下之听哉?”
朱见深高坐在上,被黎淳慷慨激昂的陈辞震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有些无语。
黎淳作为北人派的领袖之一,很显然不希望当年拥立郕王即位的江南派重返朝堂,得以重用,这不是侵害他们北人派的利益?
朱见深有些遗憾黎淳的鼠目寸光。
是你们北人派实力不行,打不过外戚党,朕不得不扶持起江南派而已!
他也明白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高瑶没事提郕王的用意,不就是试探帝心,看看自己对江南派的支持力度,支持决心有多大?
好,朕就今日明确表态,让你们看看!
朱见深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景泰已往过失,朕不介意!岂臣下所当言?显是献谄希恩,俱不必行!”
意思就是说,朕那个叔叔景泰年间的是非对错,朕都不在乎了,你们臣子们乱糟糟地吵个什么劲?
揭露过往是非,进献谗言,希望获得恩宠之人,都洗洗睡吧!
黎淳见皇帝有了决断,也不多言,自觉地返回了所在位置。
那个高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也灰溜溜地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朱见深悄悄松了口气。
他的皇位还很不稳当,当然不希望江南派和北人派互相死掐。
本以为接下来的朝会会轻松许多,没想到,呼啦啦一堆的官员出来奏报。
有的说:“各边粮草不敷,皆因盐法废弛,弊出多端所致,还请陛下下旨,今后内外官员之家,不许占中盐引,侵夺商利,亏损边储!”
有的说:“盐法之制,自古有之,我朝张官置吏督民煎办,以供国赋,以资边储,取用充足,近因豪势搀中,致令盐法不通,谨以兴革利弊事宜。”
有的说:“还请陛下监督在京内外官员,如有家人亲识,改军民人匠,投倚中盐者,听户科给事中举劾,通政司告送部者,亦如之事连于官,则奏请逮问,若豪势家人,诈称军民者,究实枷禁。”
朱见深听了个模模糊糊,又听人提到边关、两淮、盐运并提举司、各处盐课司、灶丁煎办正课、淮浙盐场等各处的整顿建议,终于恍然大悟:“他奶奶的,江南派终于动手了!入手处竟然是盐业!是盐业!”
他压抑住兴奋激动的心情,悄悄攥紧了拳头。
这会儿他才终于明白,之前那个礼部高瑶提到的“给郕王追加庙号”之事,原来只是个问路石,就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江南派心无芥蒂。
朱见深暗自苦笑了一下。
他不由得想到了那个站在囚车上弄枪耍帅的女魔头方元芷。
如果不是她,自己可能还下定不了决心,这么大力度地去支持江南派重返朝堂。
听说她昨天又在会昌侯府门口耍了一回帅,把那嚣张跋扈、朕都有些害怕的孙瓒给打了个灰头土脸!
听到有人咳嗽,朱见深回过神来。
他的眼神不由得瞥向了户部尚书马昂站立的方向。
江南派这第一刀,砍得可真是地方。
马昂从天顺八年调任户部尚书以后,就大肆贩卖盐引,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极大地贿赂了内廷和外戚党,是孙继宗一党的核心人物。
江南派这出手的可真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本朝自太祖以来,在边关屯兵布防,粮草依赖“开中盐法”来解决。就是让商人运粮到边关,换取盐引,去领取官盐自行贩卖,以此获利。
可自先帝的正统年间开始,盐法废弛,许多达官贵人,以权谋私,获取盐引,以至于那些真正运粮到边关,想换取盐引获利的商人反而拿不到官盐,甚至苦等十余年都拿不到官盐。
这样导致愿意运粮换盐引的商人越来越少。边关将士没粮吃饿肚子,就容易逃亡。
边关没人守了,国家岂不危在旦夕?
李贤也曾向他陈述过其中的弊端,只是北人派中间也有不少人在这里有利益,北人派整治盐业的决心并不大。
朱见深不免对江南派又高看了一眼。这帮江南文人士子,没想到还有几分家国情怀,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要知道,盐场主要集中在两浙,江南派才是盐业最大的利益既得者。
他们肯放弃这么大一块的利益,当真是忠君卫国啊!
京城徐家,二老爷徐瑄立在廊下,望着皇宫方向,感慨万千。
今日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标示着他们江南派和外戚党正式开战。
顾夫人给徐瑄披了一件外衣:“老爷,这里风大,小心受了寒。”
徐瑄转过头,温和地看着顾夫人:“等你儿子回来,他就不会抱怨我们拦着他去方家提亲了吧?”
顾夫人嗤笑道:“哪有这样为还没过门的儿媳妇撑腰的?路线太曲折,别人都未必领会得了深意!”
徐瑄呵呵笑了笑,进屋后端起茶杯惬意地抿了一大口,才道:“也不单单是为了她。本来就是计划好的,只是见元芷在会昌侯府受了气,索性提前发作,让他们孙家还有马昂尚书都乱上一阵子,免得找元芷和方家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