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前途都没了,臣女哪还顾得上尊敬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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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梦盈一路小心招呼,终于将两位公主引到后堂——衡山王太妃虽然没有亲自出迎,但也在公主们进门时起了身。
众目睽睽之下,长兴公主倒没特意针对宋宜笑,与太妃推让着落座后,就代表皇太后、帝后等人表达了对衡山王太妃的祝福,又挨个问候了在场地位较高的命妇。
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亲和却不失矜贵,帝女风范十足。
而将绝大部分说话机会让给皇姐的玉山公主,虽然基本都在甜笑,但偶尔出言,也是恰到好处,中肯非常。
……显然皇家再怎么娇惯女儿,该教的还是教了的。
宋宜笑看到这场面暗松口气,既然这两位公主还要脸,那待会凭什么招数,总还有一线生机。
“两位殿下若不嫌弃,正堂已备薄酒。”韦梦盈看了看时辰,见公主也招呼得差不多了,就提议,“不如移驾一叙?”
长兴与玉山自是欣然应允。
“娘娘让奴婢转告您。”韦梦盈搀着王妃,与众人一起簇拥着两位公主去往正堂,巧沁则挤过人群来提醒宋宜笑,“千万别忘记娘娘方才的叮嘱!”
宋宜笑苦涩一笑,低声道:“三公子是个好人,这些年来没少劳他帮我说话了,老是叫他操心实在不好?”
她想来想去,韦梦盈让她把公主朝僻静地方引,应该就是打陆冠伦的主意了——陆冠伦向来帮理不帮亲,看到公主仗势欺人,肯定不会不管的。要在热闹的地方,看到王府三公子跟长兴公主对上,就算周围没有够身份的人圆场,下人们也会赶快去报信。
但在偏僻处,没人劝没人拦,这两位掐起来可就要真的存下芥蒂了!
这样太妃本来是为了帮陆冠伦上位,才设计宋宜笑,结果倒被孙儿拆了台……可以想象届时太妃的心情!
宋宜笑承认亲娘这一手还击很漂亮,但因为要坑的是陆冠伦,她心里就很不情愿——恩将仇报的事情,到底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出来的。
无奈巧沁听了她的话,只是笑笑:“奴婢会把这话转告娘娘的。”
顿了顿又含蓄的劝了一句,“小姐容奴婢说句逾越的话:小姐已有婚约在身,可以说此生富贵喜乐,已是触手可及!还望小姐谨慎行事,切莫为外人误了自己终身!”
宋宜笑咬了咬唇没说话,只是随着人群进入正堂。
按照身份,两位公主自然要被让到位。
但长兴公主道:“本宫与皇妹俱是晚辈,哪好越过诸位德高望重的诰命?何况今日是寿宴,依本宫看,还是照年齿列席的好。”
太妃跟她心照不宣,带头称赞了公主“谦逊孝义”一番后,就顺水推舟的把两位公主跟陆蔻儿等人安排到一块,说是“你们表姐妹年岁仿佛,正好亲热亲热”——当然少不了让宋宜笑就坐公主下,方便公主吩咐。
这种安排的内情,其实宾客里很多人都看了出来。
但她们跟宋宜笑也没什么交情,不可能为了她去触怒公主。这会也不过心里感慨一声,也就把注意力转回宴上了。
“袁姐姐今天没来吗?”离长兴、玉山两位公主比较远的地方,几个之前跟宋宜笑有过数面之缘的女孩儿低声交头接耳,“瞧长兴公主殿下看宋妹妹的神色不大好,要是袁姐姐在,兴许能斡旋下。这会宋妹妹却只能自己上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得来?”
“你真是傻了,宋妹妹才领了赐婚懿旨,今儿这寿宴,就算没有公主殿下驾临,冲着她去的明刀暗枪也绝不在少数!”同伴摇头道,“博陵侯又不傻,怎么肯让袁姐姐来给她做挡箭牌?”
按说太妃寿辰,嫡亲外甥跟外甥女缺席是很不好的。
但袁雪沛被抬回帝都的事早已传遍朝野,他派人来讲自己旧伤未愈又添新病,连累妹妹也因为侍奉他病倒,怕过了病气给太妃,只好礼到人不到——王府也好,外人也罢,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之前还有人相信袁家兄妹近来身体确实不大好,现在看到长兴公主不待见宋宜笑的模样,却没几个人信了:多半是袁雪沛从哪里听说了公主今日要来的事儿,故意找借口不让妹妹来,免得被拖下水。
丝竹声里,众人饮宴谈笑得虽然热闹,但都有些心不在焉:都在等长兴公主难,好看热闹。
倒也没用他们等多久,几道菜后,歌舞也才换了三轮,长兴公主的宫女在为公主撤换杯盏时,就“不慎”将半碟酱汁浇在宋宜笑肩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长兴公主轻描淡写的呵斥,“要不是宋小姐性.子好,本宫非重重处罚你不可!”
她都这么说了,宋宜笑当然只能帮忙求情:“不过是一时疏忽,还请殿下息怒!”
“笨手笨脚的!”长兴公主白了眼宫女,起身道,“罢了,总是本宫带来的人惹的事,本宫陪你一块去更衣吧!”
宋宜笑知道根本推辞不掉,但还是连称“不敢”。
不然传了出去都要说她架子大,公主说亲自陪她去换衣裙,她居然直接就接受了!
等到长兴公主再三坚持,她又跟周围的人告了罪,这才随公主离席。
总之,务必不给人挑刺的机会。
她们两个一走,附近的议论声顿时就大了起来:“还以为殿下会在众人面前给那姓宋的好看呢,居然还是给她留几分体面,到人后再收拾?”
“蠢的你!姓宋的才被赐婚,殿下在人前一闹,她固然没脸,殿下的清誉怎么办?”
“就是!再说这不也是打简公爷的脸么?”
玉山公主放下金盅,轻咳一声——四下之人一惊,这才想起来长兴公主虽然走了,玉山公主还在呢!
赶紧住嘴。
……宋宜笑随长兴公主出了正堂,原本应该去抱厦更衣。
但长兴公主就近找了个没人的花厅走进去,宋宜笑也不能不跟上。
“你倒是有胆量!”长兴公主落座后,让宫女守了门,把锦熏也拖了出去,只留宋宜笑在跟前,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淡淡道,“本宫还以为,你一进来就会跪下来求本宫饶命呢!”
“殿下说笑了。”宋宜笑微微垂眸,以示尊敬,语气平和,“一来臣女没有作奸犯科,问心无愧,这朗朗乾坤之下,怎么会需要忧虑性命呢?二来殿下一看就是有主意的人,下定决心的事儿,臣女求您恐怕也没用。”
长兴公主“呵”了一声,眯起眼:“你倒是个聪明的,知道本宫就算贵为公主,碍着皇祖母的懿旨,也不好把你怎么样?”
她忽然起身,走到宋宜笑跟前,抬手向宋宜笑面上摸去——照她之前的动作看,应该是想捏宋宜笑下颔的,只是这动作要想显得有气势,动手的人得个子比较高才好。
长兴公主不算矮,可宋宜笑体态修长,竟比她足足高了半个头。
公主伸出手后才现不对,只能遗憾的改成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她脸颊,嗤笑道,“但是呢,宫里既然许本宫走这一遭,显然也是纵容本宫出一出气的!”
她惬意勾唇,“虽然本宫也知道,这事儿根本怪不得你。可本宫舍不得怪简表哥,也只能拿你出气了!”
宋宜笑看着她温柔一笑:“殿下凤体要紧,可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你在藐视我?!”长兴公主哪里听不出来她这仿佛关心的话语下,那浓浓的讽刺?
手顿时扬起,就待要给宋宜笑一个耳光!
宋宜笑这会却不像之前那么乖顺,任她拍打面颊作为警告了,非但灵巧的一闪躲过,还平静的威胁:“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公主殿下说了要亲自陪臣女出来更衣,但咱们现在根本不在更衣的地方也还罢了,臣女这身被酱汁染脏的衣裙还穿在身上呢!殿下请想,倘若臣女现在尖叫一声,引了人来,把事情闹大,殿下特特引臣女离席的这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长兴公主冷笑:“莫忘记让你招呼本宫,是太妃之意!你想引人来?问过太妃不曾?”
“这儿的当家主母,是臣女的生母!”宋宜笑针锋相对,“今日的寿宴,尤其是后堂诸事,哪样不是家母操持?何况蔻儿郡主忒心急了,早在公主殿下进府时就说出了太妃的安排,殿下以为家母会心里没数?臣女敢保证,这会外间角落里,不定就有人看着花厅,一有不对就去喊人呢!”
长兴公主冷下脸,忽然退后两步,抓起桌上茶壶,照她就砸!
宋宜笑一闪避开,就听公主拍案冷笑:“喊人来,又怎么样?本宫就说你无礼刁蛮,冒犯本宫了!韦氏敢说不让本宫好好教训你?!届时你还能不能做简表哥的未婚妻,也未可知!什么东西也敢恐吓本宫,既然知道自己只是臣女,在本宫跟前就该有俯帖耳的觉悟!”
“那殿下还要引臣女到花厅来做什么?”宋宜笑嗤笑了一声,竟是越有恃无恐,“您直接在路上拣个没人的地方说臣女怎么怎么您了,这样不是更加可信也更加方便?”
她淡淡看着满脸愠色的长兴公主,好整以暇道,“殿下,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您这回虽然被允许来寻臣女出一口气,但肯定也是有底线的。至少,不能影响了臣女过门,是吧?”
长兴公主神情阴沉的看了她良久,方嘿然道:“本宫倒是看走了眼!听说你身世颇为漂泊,还以为是籍此引动了简表哥的怜悯之心!谁想是个会装的,连对本宫也这样咄咄逼人——如此看来本宫倒也未必需要怎么样你了,只管回宫禀告皇祖母,自有你的处置!”
“殿下这话说的真是可笑。”宋宜笑却丝毫不为她话中的威胁所动,反而笑意盈盈道,“殿下既然知道臣女身世飘零,就该知道臣女的婚事照理是很艰难的。能入简公爷之眼,臣女不知道多么意外!如今这门亲事已经过了明路,谁都知道臣女将来要进简家门——万一出了岔子,殿下您说臣女以后还能有前途?”
她漫不经心的拨着腕上镯子,眼神瞬间冷下来,“前途都没了,苟且偷生也没有什么意思。您说您把臣女都逼到这地步了,臣女哪还顾得上尊敬您?”
“蝼蚁——尚且贪生哪殿下!”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长兴公主呆了好一会,才体会出来宋宜笑话里的意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扳回气势?
两人正僵持之际,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有人沉声吩咐:“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