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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天门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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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金色的九月。巴音布鲁克大草原,迎来了南北疆光复后的第一个秋天。

在巴音布鲁克草原上新建的规模宏大的西征军(中路)大营,已经建成。采办的粮草,也已全部到位。

广东提督张矅统带的“嵩武军”,已经进驻大营。

这里距离尚在俄国占领下的伊犁,只一步之遥。嵩武军和土尔扈特骑兵的前方哨所,与沙俄军队的前方哨所,只相隔一箭之地。双方哨兵留没留胡子,对方都能依稀可辨。

这给不可一世的沙俄占领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中秋这天。巴音布鲁克草原迎来了西征大军最神秘的一号人物——钦差大臣、东阁大学士、督办新疆军务、陕甘总督左宗棠。他要在这个与沙俄占领军对峙的最前线,主持召开收复伊犁的最高军事会议。

这个阵仗,可是西征大军进疆荡寇以来的最高规格。西征军各路人马的主要将领,除已经与敌军直接对峙的将领以外,几乎全部到齐。

帮办新疆军务刘锦棠、伊犁将军金顺;提督张矅、董福祥、罗长祜、张俊;总兵徐占彪、黄万鹏、余虎恩、谭拔萃、谭上莲、姚庆恩、李剑等全部到场。此时,徐学功、孔才等,已挥军进至赛里木湖,剑指沙俄军队归路。

让所有参会将领异常震惊的是:左大帅不但带来了湘军、皖军的数十营将士,还带来了自己的朱红棺木。

已经六十六岁高龄的左大帅,带着自己的寿棺来到巴音布鲁克草原;除了要召开收复伊犁的最高军事会议、最终拍板攻击沙俄占领军的作战方案以外,他还准备要办三件大事。

一、视察与沙俄占领军仅一涧之隔的西征军(中路)大营;检查张矅的“嵩武军”、土尔扈特骑兵的备战状况;亲自踏勘由此出发进攻伊犁的进兵通道。

二、祭奠布彦汗王在天之灵。颂扬汗王镇边之功;震慑沙俄占领军军心。

三、亲自押解官银四万两,交付土尔扈特部落。用于收集失散民众,恢复生计……

左大帅来到这钟灵毓秀的茫茫大草原,远望盘旋翱翔在雪山之巅的展翅雄鹰,触景生情、感慨万千!心内自然勾起三年前的那段激荡人心的难忘时刻……恍惚之中!欣慰之余的布彦汗王,仍在切磋御敌之策、详解新疆之重、再嘱江山之托;坚毅、刚强的神态,与北京城的彻夜长谈,并无二致。

盛大的祭奠仪式上,左大帅亲题的巨幅挽联格外醒目:

忠心昭日月护国御寇含笑沙场音容宛在,

义胆动乾坤镇边慑敌一代天骄浩气长存!

左大帅亲自掂起酒坛,斟满了三大碗酒。举酒向天,高声言道:

“这第一碗酒!代朝廷祭告汗王在天之灵:天山南北故土俱已光复,浩罕阿古柏与英国雇佣军贼寇,荡除殆尽。汗王夙愿已成!……这第二碗酒。祭告汗王:朝廷已拨下巨额银两,助土尔扈特部落收集失散民众,重整生计,再图雄风。英灵可安!……这第三碗酒!祭告汗王在天之灵:护佑我西征大军,一鼓作气,再收伊犁!”

年近古稀的左大帅,在汗王灵前,立下了铮铮誓言:

“汗王英灵在此。俄人不敢踏入巴音布鲁克草原半步!现老朽携棺椁存于汗王之侧。如若俄人歹心既定,索还伊犁必定破裂;老朽自当率众儿郎勠力向前,直捣俄军大营。地不能弃、兵不能停!不复伊犁,誓不还乡!倘若身死,愿与汗王同眠草原、共慑敌寇!……”

对面不远处的沙俄军队,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地在做应战准备。

沙俄驻伊犁占领军司令克尔帕科夫斯基将军,闻报后;也亲自来到了前沿阵地察看情况。

他在望远镜里,目睹了这壮观盛大的一幕!神色黯然,心里惴惴不安。

他的副官洛班,疑惑地问道:“将军!中国军队好像在纪念某个已经去世的人?他们纪念的是谁呀?”

克尔帕科夫斯基叹了口气,“他们纪念的,是令阿古柏和英国人闻风丧胆的一个人;是土尔扈特部落的布彦汗王……如果不是土尔扈特部落和这个布彦汗王的存在;早在十二年前,伊犁就已经是阿古柏和英国人的囊中之物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清醒过来。”

洛班仍然疑惑,“一个小小的蒙古部落,竟然能抵挡住阿古柏和英国人装备精良的五个军团、数万人马的疯狂进攻?真有点不可思议?”

“在中国的西征军进到新疆之前;阿古柏和英国人损失的人马,有一半以上,是被这个土尔扈特部落干掉的。所以,阿古柏和英国人,对这个土尔扈特部落,恨之入骨!几次派出特工,刺杀这个布彦汗王;但都没成功。这不光使他们损兵折将,而且打乱了他们的整个战争计划,彻底改变了战争进程和战争走向!”

“那我们面临的进攻威胁,就不止中国的正规军队。还有土尔扈特骑兵了?”

“是的!……所以,伯克胡里这些人;对我们来说,还是有一定利用价值的。他应该和他的父汗一样,最痛恨的,就是土尔扈特。因为取他父汗性命的,应该就是土尔扈特。库罗帕特金少校的推断,可以证明这一点……”

洛班指着汗王灵前威武壮观的祭灵誓师队伍,和摆放在一侧的密密麻麻的各式火炮,异常震惊地说道:

“将军请看!他们装备的步枪,是和我们一样的制式伯丹步枪。他们的火炮,是清一色的德国克虏伯野战炮……他们这简直就是在炫耀。是在恐吓我们!如果加上赛里木湖的三万军队,和特克斯上游的数万人马;他们的十万大军,已经对伊犁实现了三面包围。这个巨型包围圈,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钳形口袋,把整个伊犁都装了进去。这有可能,就是中国人传说中最厉害的‘天门阵’了吧?……我们能够挡住他们的进攻吗?”

克尔帕科夫斯基没有马上回答下属的疑问,而脸上的表情则更加沉重了……他突然问洛班:

“在我们的前方。你真正看到的,是什么?”

洛班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随口回答道:

“将军!我看到的,是规模庞大的数万中国军队;和他们非同寻常的先进装备!”

“不!不!我想让你看的,是在那个巨大挽联的一侧,摆放的那个红色木制品。”

“哦!将军!那好像是一副红色的中国棺木……”

“嗯!对!那你知道,这应该是给谁准备的吗?”

洛班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将军大人!”

当克尔帕科夫斯基观察完毕,转过身来的时候,撂下了两句让下属不太听得懂的话:

“那副棺木,是他们的左大帅,给自己准备的。这一副棺木,可以说明一切!这是军人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对话。是他们的左大帅,在向我发出警告!……”

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的最高军事会议一结束;刘锦棠、金顺就分别带领各路将领,立即分头赶赴阿克苏乌什的南路大营和伊犁赛里木湖的北路大营。收复伊犁的军事行动,就此展开。

从这时间开始,西征军(中路)大营的前军将士与土尔扈特骑兵,在巴音布鲁克草原大张旗鼓、日夜操练。黑压压的炮群,直接将炮口指向了沙俄军队的兵营和前沿阵地。

刘锦棠的西征军(南路)三万多兵力的大军,从阿克苏乌什跨过西天山,在伊犁河谷南侧的特克斯河上游安营扎寨。随时准备扑向特克斯河中下游的沙俄占领军防守阵地。

金顺的西征军(北路)三万多精锐,离开赛里木湖,推进到果子沟一线。从北侧俯瞰整个伊犁河谷,随时准备冲下山去;封堵沙俄占领军的归路、遮断敌军补给线和援兵通道,实现四面合围。

这时候的西征军人马,比一年前扫荡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时期的规模,又增加了两成多;万里粮路上的戈壁大漠,照样是驼铃声声、人马不断。

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官军队伍,操着湘淮、闽粤、中原、东北、齐鲁等各式各样的家乡方言;一边厉兵秣马积极备战,一边开渠引水、垦荒平地。帮助刚刚脱离苦海的新疆当地各族民众,重建家园。

这时间。出现在天山南北广袤大地上“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渡玉关。”的壮丽景观,达到了最高潮!

在伊犁河谷,这个西征大军布下的巨大包围圈里。两万多的沙俄占领军,面对三面居高临下、枕戈待旦的十多万装备精良的中国大军,濒临绝望!感觉已经进到了地狱之中;统统是日日愁眉、夜夜惊心!……

在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的“祭灵誓师大典”完成后的第二十天。准备在圣彼得堡参加沙皇御前会议的米留金(俄国陆军大臣)、格尔斯(俄国外务大臣)同时接到了克尔帕科夫斯基将军的密电:

“中国三万多精锐军队,已从伊犁北面的赛里木湖南下,意图切断我‘伊犁驻屯军’补给线及撤退通道。总兵力超过十万的中国军队,现在已经从北面方向和中部的巴音布鲁克方向、及南面的特克斯河流域方向三面,对整个伊犁河谷形成了包围之势。

“这些军队装备精良、粮草储备充足。叠加击败阿古柏军队和英国雇佣军之兵势,我军将无法抵挡其进攻的锋芒。尤其在那拉提方向,中国军队的主帅左宗棠;已经带领战斗力最强的数万湘军、淮军精锐,坐镇焉耆城和巴伦台要塞。并亲自前往巴音布鲁克草原,视察前线部队;还随军带来了自己的棺木。

“这足以证明,中国政府强势收复伊犁之决心!其强悍的先锋大军和土尔扈特骑兵,已在巴音布鲁克草原扎营;与我军形成对峙。两军哨兵,相隔仅数十米远。我能断定:这里应该就是中国军队的主攻方向。只等左宗棠一声令下!这些凶悍的骑兵队伍,将从巴音布鲁克这个高山草原上倾泻而下。我军将无险可守,必定全线崩溃!……

“包括特克斯、尼勒克在内的伊犁地区,和包括大小裕勒都斯草原在内的巴音郭楞地区;千百年来,一直都是中国人的属地。一百年前的土尔扈特首领渥巴锡汗,率领所部从我伏尔加河沿岸东归中国后;这些地方,就成为了土尔扈特蒙古人的封地。

“阿古柏的军队和英国雇佣军,之所以没能在兵锋最盛的时期,直捣伊犁将军府,而快速征服新疆;就是由于土尔扈特部落的顽强抵抗。迫使阿古柏和英国人改变了战略进攻方向,从而完全改变了战争进程……

“我们现在占领伊犁,要面对的,就不光是中国政府的正规军队,还有骁勇善战的土尔扈特骑兵。后者的战斗意志、战斗力和对当地山形地貌的熟识程度,以及对我国军队的仇恨程度明显更强!因为我们占领的,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牧场……

“此前。库罗帕特金少校的俄国使团,在新疆半年的时间里,不但遍访了阿古柏的‘洪福汗国’在各处的兵营;还到访过土尔扈特部落一直在坚守的巴音布鲁克山区。该少校的使团与普尔热瓦尔斯基上校的新疆探险队,对沙皇军队有可能在伊犁与中国军队开战的情形,进行了推演;所得出的结论,与我以上所述相同。

“关于国内颇感兴趣的阿古柏死因,现在仍无法确定。在阿古柏死亡的两周前;库罗帕特金少校,还在与他商讨两国划界的问题。当时阿古柏身体健壮,对战局的信心也还是有的。他坚信:英国人的鼎力支持和斡旋调停,会很快见效,中国人很快就会退兵。

“他曾向少校提出抗议称:我国在支持中国军队向他的军队发起进攻!如我们的商人,在向中国军队提供军粮一事。因此,库罗帕特金少校认为:阿古柏的死因,绝不可能是英国媒体和奥斯曼媒体所说的‘暴病身亡’或者中国官方说的‘服毒自杀’。被其亲儿子和其他觊觎‘汗位’的人共同谋杀、酗酒致死等说法,也都不具有可信度。

“按少校的推断,‘殴斗致死’的可能性最大。而杀死他的,绝不可能是他手下的什么人,一定是中国人!但中国官方又明确否认了这一点,称其为‘仰药自毙’。说明阿古柏之死与中国军队的刺杀行动无关,刺杀者应该在中国民间。

“而阿古柏的都城库尔勒周边,敢于和阿古柏的‘洪福汗国’正面对抗,有勇气、有实力接近并刺杀阿古柏的,就只有土尔扈特部落了。毕竟土尔扈特部落和阿古柏之间,结下的仇恨也是最深的。少校的结论是:土尔扈特部落的蒙古勇士刺杀了他——尽管没有直接证据。

“从当前态势看。我方继续占有伊犁,既无法理可依;开战也绝无胜算可言。一旦战败,不但我国与中国数千公里的边境线,都将受到波及而陷于动荡之中;帝国在欧洲的边界,也会被大英帝国、法兰西帝国、奥斯曼帝国和德意志帝国再次觊觎,而陷于危险境地。

“库罗帕特金少校作为特使、普尔热瓦尔斯基上校作为新疆探险队领队,通过半年多的实地考察和战略研判;他们所持有的观点,同我的观点是一致的。尽管我们对伊犁的战略价值十分清楚,并有着无法割舍的情怀;但我们必须放弃伊犁!

“不过,他们也大胆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要求中国政府支付这几年的‘保护费’一千万英镑,作为补偿。以此作为返还伊犁的前提条件。

“鉴于以上情况。为保存我‘伊犁驻屯军’实力、维护帝国尊严;并考虑到尽量不与东方大国产生激烈冲突,从而免除对帝国周边的不利影响。我们认为,以适当的方式获取利益后,将伊犁交还中国政府是明智之举……

“为了能暂时牵制中国军队的进攻;我已命令败退到我国境内的‘洪福汗国’第二任大汗伯克胡里残部人马、自封‘大汗’后与伯克胡里火并失败的阿奇木罕残部人马,分三路分别向中国军队的大后方运动。意在骚扰和破坏中国军队脆弱的后方补给线,造成极大混乱,以消解中国军队的兵锋和士气。

“其中:第一路,阿奇木罕人马向阿克苏的乌什方向渗透,伺机发起进攻。第二路,帕提拉人马向喀什方向渗透,伺机发起进攻。以上两路人马的行动,可对围攻伊犁的南路中国军队(刘锦棠部)形成牵制……

“第三路的伯克胡里,亲率部分人马,已经化装成我国商家马队,从伊犁出发。准备沿天山北侧,隐蔽穿过精河、乌苏、玛纳斯和乌鲁木齐西山、南山,跨越中天山冰达坂;突袭当前设在巴音郭楞地区天狼谷的土尔扈特部落的中枢指挥系统。对该部落的首脑机关,实施‘斩首行动’。

“这个十分大胆的长途奔袭作战计划,是伯克胡里亲手制定的。因为他在与库罗帕特金少校见面后,了解到他父亲最大可能的死因,与土尔扈特蒙古部落密切相关。他的第二个弟弟克达克尔,也于十年前,战死在与土尔扈特骑兵对决的战场上。他立誓要为死去的父亲阿古柏和弟弟克达克尔复仇。

“在这个计划完成后。伯克胡里准备将实施该计划的人马,与等待在精河进行接应的人马,合兵一处。将中国军队设在精河的辎重大营,彻底捣毁!这就相当于,在围攻伊犁的中国北路军(金顺所部)的后背,狠狠插上一刀……

“我没有阻止这个计划——即便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较小,且风险很大。但我觉得,这是牵制中国军队(尤其是左宗棠亲自坐镇的巴音郭楞中路军)的一种大胆尝试;也是一种相对有效的策应手段。这种行动,虽然不能彻底改变战场态势;但多多少少会对我‘伊犁驻屯军’所面临的压力,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即便完全失败,也不会对我军的生存,产生任何不利影响。

“以上行动。只不过是用伯克胡里这些人的血,来迟缓一下中国军队进攻的脚步罢了!战场态势,绝不可能因此而发生根本性的逆转。我们不能对这样的行动,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我慎重建议:尽快与中国政府谈判;索取利益后,交还伊犁……沙皇俄国伊犁驻屯军司令官:克尔帕科夫斯基。”

随着南北疆的光复。在金花哈敦带着小汗王去科布多省亲、收拢失散民众期间;扎布台吉和穆成喇嘛,就已经根据哈敦的事先安排,带着部落的工匠们,在哈尔莫墩开始了重建土尔扈特南路盟公署衙门、部落大营的浩大工程。

这些主要工程的设计,都是由部落的工匠、牧民、喇嘛们共同来参与完成的;凯瑟琳和徐雪英也参与其中。

十年前被阿古柏侵略军摧毁的部落大营废墟上。熙熙攘攘的建造队伍,日夜赶工、忙活不停……

除巴特尔、桑吉梅仁、李杰昆都等将领,带领骑兵队,继续配合西征军扎营巴音布鲁克,准备规复伊犁外;其余部落人众,陆续从天狼谷,迁回了哈尔莫敦和各旗、各苏木的原驻牧地。

转移到科布多、塔城等地和流落到其他地方的避难百姓,也开始逐步回归部落。

新的部落大营和盟公署衙门、蒙医院、军械所、物资站在哈尔莫墩拔地而起的同时;新的“童子军训练营”和“部落学堂”,也同时开建……

漫山遍野的羊群,又回到了阔别十一年的冬牧场——焉耆平原。新旧大批毡房,又逐渐开始像散落的珍珠一样,布满天山脚下的开都河两岸、博斯腾湖周边。不过,看似还壮观的牛羊群转场队伍,其实已不到当年的四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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