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散亡浪子破神言,天魔一行去浊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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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灰色的异样的天空,像你的命运一样焦虑,浪子啊,请问究竟是什么样的思绪,从空中降临到你空虚的灵魂?亲爱的命运啊——我虽然对黑暗与变幻不定的事物,贪得无厌地追求不已,但我绝对不会像被逐出拉丁乐园的奥维德那样唉声叹气。」
“米达伦?”
特寒里亚从孙铭辰的体内窜出,对绿袍少年出现在此处表现得十分诧异。
“哦?是你?没想到你灵魂竟存活到了如今。”话是这么说,少年的语气却听不出任何意外的情绪,“不过,还是请别再用那个名字称呼我,时过境迁,我早已再不是『预备大天使长』。”
“预备大天使长?”周殊宇在脑海中迅速搜寻一边,才恍然大悟道,“就是那个第一次诸神战争后,叛逃到魔域的第二位天使……如今的,第七号角?”
如假包换,眼前的少年便是天启麾下的第七号角:『胜利的守望者』、『傲慢的贯穿之矢』,尼克巴罗。
——想想倒也合情合理,这世上除了他,又有谁还能得到路西法仅存遗物的认可呢?
第七号角?孙铭辰倒不觉得多么震撼,反而不禁奇怪:他也太矮了吧,也就比伊薰高出一个头的样子?这样的身高,和当时入侵明光城的内尔加勒他们站在一起,难道不会很滑稽吗?
“怎么,见到我就这么意外吗?”尼克巴罗没有在意孙铭辰异样的表情,眼神中的玩味也丝毫未减,“可若要论及根本,你我他三人都不是纯粹的魔神或天神,又何必单方面地怀疑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呢?”
“是天启授意你来的?”特寒里亚则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啧。”尼克巴罗嘘唏,“且不说好歹同僚一场。你就这么跟你的救命恩人说话吗?”
眼看着对面二人一魂都未松口,尼克巴罗便又道:
“也难怪你会警惕。你,连同你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啊,我明白了。”看出周殊宇和孙铭辰的神情都凝重了些许,他一下子就猜测其中缘由,“也就是说,实际上在你们心中,无论七难还是七星,都不值得完全信任。真相,以及疑虑的反义词。这便是你们不辞辛劳来到迦南星的原因,对吗?”
两句话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几只茫然无措的小白鼠的内心后,尼克巴罗又不留间隙地将话题转移到正轨上:
“不过我也清楚,信任的建立与维护都是相当艰难的。更何况你们是居于魔域和联合天国这两个势不两立的诸神国度之间,如履薄冰又左右为难在所难免,我也就不怪罪你们刚刚的无礼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呵。”尼克巴罗看着一脸严肃的特寒里亚,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天余孽痂之剑,“真搞不懂你为何连自己的同僚都不信任,是觉得魔域内部也有问题吗?不过你都诚恳地发问,那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想,我们能否暂时摒弃自己的立场,达成临时合作,一起去探索数千年来,这颗外表光鲜亮丽的星球上,究竟发生了怎样不可告人的改变?”
“改变?”特寒里亚不由地咬住了他的诱饵,“你发现了什么?”
“不能超前提问哦。”尼克巴罗摇摇头,“先回答我的问题,同意,还是否定?”
“诶,伊薰?”
正值双方紧张对峙之际,周殊宇却感到怀中伊薰的呼吸节奏正逐渐变得紊乱。原本根基就不稳的他,此时甚至连搂住周殊宇脖子的双手都有了松开的趋势。尼克巴罗选择性地忽略掉一旁孙铭辰的怒视,只是饶有兴趣看着奄奄一息的伊薰:
“混沌之灵?有意思,你们是在哪儿找到他的?”
“天庙宗神殿。”
忙于帮助伊薰稳住根基的周殊宇此时已无暇顾及尼克巴罗的身份,几乎是脱口而出。
“天庙宗神殿?”
对于尼克巴罗而言,伊薰或伊薰的来历倒并不是多么重要的情报。反而是这只混沌之灵背后的种种,似乎比他的存在本身更有价值:
“我就再多嘴一句。混沌之灵神格不全,根基不稳,如此直接地暴露在诺亚之心的内核范围内,即便有初始神力庇护,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暴毙而亡。”
“那……该怎么办?”
尼克巴罗盯侧过脑袋,盯向周殊宇幽紫色的眼眸:“你也有空间之力吧,将他收容在你创造的独立空间内便可高枕无忧。在那里,他既能持续地受到你的神力与法则熏陶与滋养,也能彻底避开诺亚之心的辐射。”
周殊宇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伊薰收入守望之眼中。通过神识感知至少能够确认,伊薰的情况虽不容乐观,但的确已没有继续恶化的趋势。
有了这件事作为筹码,尼克巴罗便能够肆无忌惮地再次强调:
“我已经竭尽所能地证明了我的诚意,时间不等人,你们也该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复了吧?”
事实上,就算刚才没有发生这个小插曲,周殊宇最终也会接纳尼克巴罗。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尼克巴罗想对他们不利,大可趁他们与肉壁僵持时,利用天余孽痂之剑伺机而动即可。
诚然,天启对七星的战争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如果周殊宇和孙铭辰选择与后者统一战线,那胜利的天平无疑便会向着不利于魔域的一边倾斜。而相较于拉拢的不确定性,趁机彻底消灭他们,显然才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眼下尼克巴罗出言提醒,挽回伊薰一命。想来也不仅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更是为了再度提醒他们:自己始终都没有要加害他们的意思。即他口中的——诚意,合作的诚意。另外,天余孽痂之剑又是如何落到他手中的?他与孙铭辰对魔神本就没有太大恶意,相反,他们在乎的是一切背后错综复杂的因果。
而,只要『当下』没有恶意,就是能够加以利用的……
周殊宇十分爽快地同意了尼克巴罗的请求。为表诚意,他还将一行人在迦南星的经历,连同九天雷公将军给他们讲述的、与那场天灾有关的一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竟然到那种地步吗……”
尼克巴罗也立即展现出一名优秀的临时合作者所具备的随机应变:
“难怪我一路上除了那些狼兽和触手外,就再没有感受到任何神力的波动。”
“哎。”他叹一口气,深沉的模样不仅与刚才的神色大相径庭,也与少年的外表格格不入,“我来迦南星的原始目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想重回故国,顺道祭奠曾经的导师而已。陛下带我等突破封印后,便感知到世界的初始天神已几乎凋零殆尽。念及当年师生一场,我便想回来看看,能否找到格里高利与米迦勒的安息之地。”
“刚到迦南星时,我毫无头绪。不过身为曾经的天使,我还能隐约感受到格里高利的神武,『渔人戒指』和『十字牧杖』的气息。顺着稀薄的感应,我将目标逐渐清晰为——『瞽神』泰瑞西斯的住所『苦渡洞穴』。”
尼克巴罗停顿片刻,解释道:“泰瑞西斯隶属第三神天国,号称『诸晓谕者』。虽目不能视,但却拥有能预言未来的能力。他常年在『苦渡洞穴』深居简出,以便自己能够将最为重要的预言及时地记录在自然的墙壁之上。”
“不知为何,如今的苦渡洞穴内,唯独泰瑞西斯才能改变墙体上,却仅剩下了只有天使才能看懂的『圣文字』。以及,埋藏在碎石之下的渔人戒指以及十字牧杖,‘教皇’的无边帽和莫泽塔长袍则都没能在那场灾难中幸存。
“当然,我也找到了米迦勒破碎的圣剑。这也足以作为他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的证明。”
尼克巴罗的眼眸深处似有悲伤闪烁,但那点儿光亮却转瞬即逝:
“逝者已逝,生者亦无可作为,草草祭奠以示哀思便就作罢。令我真正难以释怀的,是连同瞽神在内的三人,在临死之际都并没有选择逃离,而是竭尽全力地保护刻在墙上蔚蓝色的『圣文字』。在将其记录后,我便按照预言模糊的指引穿过『苦渡洞穴』,来到了这里。
“不必意外。奉阿伯霍斯之命,瞽神以及圣天国,一直都在暗中维护诺亚之心稳定。我作为曾经的圣天国高层,知晓进入此地的其他暗道自然也不足为奇。
“可我才刚进入暗道不久,便遭到了狼兽群的追击。一路且战且退,最后就来到了这里。正当我对如何突围一筹莫展之际,偏偏又通过诺亚之心感受到有人打开了地上之门。再然后,便是你们眼前所见的这样了。”
“天余孽痂之剑呢?”周殊宇追问道。
“他啊,他就被藏在那里。”尼克巴罗指向诺亚之心正上方由白云岩所筑的穹顶,“当年听说米迦勒亲手杀死了路西法时,我还不肯相信。如今看来,倒是的确如此。”
灰白色的岩石中的确有道昏暗的剑痕,周殊宇又顺势问道:“听起来,你好像和他们很熟。”
“呵呵,这是自然。”尼克巴罗的回答相当漫不经心,“准确地说,所有天使都应该对于他们的故事烂熟于心吧。”
“不过——”就在周殊宇纠结之际,他又先一步说道,“这些暂时还无关紧要,不是吗?”
特寒里亚自然读懂了他的话中话:
“你刚才说,他们不惜死亡也要保护的『圣文字』,究竟记录了什么?”
“这正是接下来我想说的,沾染了神圣之血而得以免除被磨灭的厄运,泰瑞西斯最后的预言。”
尼克巴罗伸出左手张开,众人面前随即浮现出几行字:
——那是四句乍一看毫无头绪的话:
#『圣洁的心被穹窿之外的秽土污浊,染上了雾霾般抹不净的活力与忧伤。浑浊的深渊下,渎神的狼蛇猛兽和触手怪物却如何也无法触碰高傲的神之遗产。』
#『不甘因贪念与野心而冤死的灵魂聚集在眺望时间的洞穴中,发出永恒的哭泣哭泣。跨过蔚蓝与紫金,浪子会在此重拾未来的光芒。』
#『望舒的月亮坠落在无垠的失落之湖中,渴望真相的力量唤醒了湖下与地下陌生的神明。』
#『神明的视野也无法观察的无主之堡,在重生的圣地悄然屹立,常理与自然都无法在不存在的地方存活。』
“以你们的谨慎,或许会怀疑它们的真实性,对此我并不打算解释。苦渡洞穴就在另一条路的尽头,但即便你们亲眼再看一遍也无济于事。圣文字是只属于天使的语言,愿不愿意相信我这个世间仅存的天使血脉拥有者,就看你们的直觉了。”
眼见无人对自己的预防针过敏,尼克巴罗才歪着头说出对这四段预言的看法:
“前三句,我个人认为分别指的是『诺亚之心』,『苦渡洞穴』以及『望舒银池』。当然,按照预言的意思,或许如今应该称呼它们为『雾心浊渊』,『哭泣洞穴』,『失落之湖』。”
“这……就是你所说的『改变』吗?”特寒里亚低沉的声线满是忧虑。
“是的,第一段语言很明显是在说,『神之遗产』诺亚之心尽管被污染,却仍能阻隔那些狼兽和触手。”
尼克巴罗用枪口指了指囤积广场周围八条走廊上,虎视眈眈的怪物们:
“第二段话中,『眺望时间的洞穴』,指的大概是瞽神所居的苦渡洞穴。我当时在洞穴中的确也听到了微弱但不止息的哭泣声,足以肯定。『蔚蓝』对应的是墙上的圣文字,『紫金』也许是在说那些狼兽,至于『浪子』……”
“说的是你自己?”在孙铭辰看来,这个名称倒是很符合尼克巴罗的气质。周殊宇则接着他话继续分析,“可『重拾未来的光芒』又是什么意思?”
“说的是他咯?”尼克巴罗也对着孙铭辰不怀好意地笑道,“或许,是指初见面时我救下你们的事情吧,我猜。”
“第三段预言所讲述的『望舒银池』,从前不过是与『拱月楼』相互合抱,共同环卫于『铅白月宫』周围的一处寻常池水。至于那个『湖下陌生的神明』……”
“还说了『地下』呢。”孙铭辰补充道。
“嗯嗯,还有『渴望真相的力量』,这应该与你们脱不了关系。”
与孙铭辰的口角之争只是次要,尼克巴罗并没有多留心。之所以停顿,是因为他对最后一段预言无从下手:
“至于第四段话,我就不太清楚了。”
“『神明的视野也无法观察』……”周殊宇猜测道,“或许这就是你不了解的原因?”
“不排除这种可能。”尼克巴罗颔首,“而能担当得起『圣地』之名的,放眼整个迦南星,恐怕也只有铅白月宫,以及其周边附庸,统称第一君天国的领土。”
“『不存在的地方』,是指以前不存在吗?”
孙铭辰显然是联想到了某人对若华锁的藏匿。沉思片刻后,周殊宇也说道:
“除了留下金盘的那个人之外,想来也没有谁能够拥有如此充裕的时间,在迦南星留下这些精心的『改变』……”
“『常理与自然都无法在不存在的地方存活』,为什么非要将『常理与自然』一起强调呢?”
“自然无法存活的意思是……灵异?”
“什么?”
见尼克巴罗和特寒里亚都听不懂『灵异』这个词,周殊宇只得先解释说:“就是在人类世界中,用来形容那些神奇怪异,超乎常理的事情的一个词语。”
“灵异?”尼克巴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有意思,神之国内,也会有灵异事件吗?”
特寒里亚也搞不清楚第四段预言所描述的情况:“都是摸索着瞎猜而已,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到走一步嘛——”尼克巴罗的视线转向广场周边,“要想走出这里,恐怕还要解决不少麻烦呢。嗯,不过眼下有你们的助力,想来也算不上麻烦了。”
他又转向孙铭辰那边,两张互不相让的脸庞终于迎来首次正面对话。
“还有你,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能稍微掩饰一下吗?”
“抱、抱歉,他一直都是这样。”周殊宇只得挡在他们中间以避免冲突。
“啧,看出来了。”尼克巴罗的语气也同孙铭辰眼神一样鄙夷地,“反正无论有我没我,你们都要过这一关。难不成你更想单独闯过去,然后再被那些恶心的触手绑一次吗?”
眼前这个戴上兜帽都够不着自己鼻梁的人说话竟如此嚣张,孙铭辰自然不甘下风。
“开玩笑,就算没有你,挣脱那种程度的束缚也是轻而易举。”
“是么?所以你是觉得被绑着很舒服才一直不挣脱?”
“你!”
“别闹了!”看着周殊宇无助的眼神,特寒里亚只好大喝一声,才勉强震住两人。
“哪一条是通往哭泣洞穴的路?”
尼克巴罗得意地瞟了孙铭辰一眼:“西北方向,中途有一条正北的暗道。”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雾心浊渊的收获已尽收囊中,特寒里亚对两人正声道,“哭泣洞穴距离失落之湖也不远,正好顺路一探究竟。”
“放心吧。”看着周殊宇颇为担忧的眼神,孙铭辰摆了摆手,“我分得清轻重。”
而面对特寒里亚怀疑的眼神,尼克巴罗则以轻松的笑容回复。
那表情就像是再说——他都做得到的事情,我便更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