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虚中假与星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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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耀在玻璃窗上的希望……忽然破灭了，永远的归于破灭！没有月色，没有亮光，上哪儿去找个地方让彷徨歧路的受苦人过夜！魔鬼竟扑灭了闪耀在玻璃窗上的一切希望！」

孙铭辰顺着雷鸣的指引望去，只见周殊宇正与先前幻境中的那个恶魔酣战。后者逐电追风的攻击宛若棋布星罗的密网死死地压制住周殊宇，使得他不得不因专注防御而放弃进攻，始终出于被动的劣势。恐怕那就是亚斯塔禄的本体了吧。见状孙铭辰立即催动灵力直奔战场而去，同时抬手向亚斯塔禄释放出数道射线。

「鬼道·白雷」

但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白雷」就凭空消失了。战场上的亚斯塔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下一刻便直接加速冲入头顶的雷云，硕大的双翅猛地扇动，竟然将厚重的雷云直接击散。而没有了雷云制造的落雷的限制，亚斯塔禄便能够肆无忌惮地凭借自身极快的速度在殿内来回穿梭。虽说周殊宇能够以空间元素再次限制亚斯塔禄的行动，但周围的空间却也早已被完全封锁。也就是说，在这边区域内，任何人都无法再通过空间元素的神力操控空间，除非能够以蛮力打破空间枷锁。

「镜影·混鬼桎梏」

无法锁定敌人。受困于囚禁领域的周殊宇茫然地感受到，周围似乎有无数个亚斯塔禄正同时凝视着他，犹如在玩弄掌中之物。可就在亚斯塔禄准备彻底终结这场单方面的狩猎时，周围却突然闪出几道金光，毫无死角地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

「天法·八铭玄光镜」

下一瞬间整个正南狮火殿内光茫四射，宛如无声的爆炸。孙铭辰正庆幸自己赶到的及时，但强光渐弱后，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心中一颤。

亚斯塔禄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黑气，右手轻轻地提着周殊宇的后颈。后者头颅低垂，浑身焦黑，显然遭受到了某种极重的创伤。察觉到孙铭辰上一刻的沾沾自喜已经眼下的呆若木鸡，亚特拉斯随手将周殊宇扔在一旁，轻蔑地说道：

“哼，自作聪明。”

还没等孙铭辰回过神来，一道黑影闪过，不可抵抗的冲力便将他深深地嵌入地面。但他却早已顾不上这些，拼尽全力站起身后，便径直奔向周殊宇的方向。而被黑气缭绕的亚斯塔禄也并没有加以阻拦，只是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躺在地上的周殊宇已经不省人事——当孙铭辰从冰冷的地面抱起他时，已经感受不到生机。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猝不及防。

莫名其妙的幻境，莫名其妙的离开，莫名其妙的战斗，莫名其妙的……死亡。

孙铭辰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无法理解——一切都无法理解。但他的眼泪确实已经不受控制地落下，尽管他的面部还保持着震撼的表情；他的心脏也的确重复着不受控制的刺痛，尽管他的大脑还在固执地拒绝接受眼前的事实。

就在他仍在挣扎的时刻，周殊宇的双眼倏地睁开，没有黑色的瞳孔，整个眼睛都被白色的巩膜填满。但孙铭辰却是无动于衷，就像没看到眼前人的变化一般，仍旧木讷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直到周殊宇突然坐起来，并突然抱住他。

“……小殊？”

没等孙铭辰颤抖的声音走出喉咙，下一刻，周殊宇的牙齿就咬在了他左肩上，一阵剧痛让孙铭辰猛然间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周殊宇，但手却停在了一半，再次强忍着疼痛试着呼唤道：

“小殊？”

周殊宇猛地抬着头与他对视，但那已经不再是属于周殊宇的脸庞了——

有些不规则的脸庞，一对还未成形的漆黑犄角……

逐渐猩红的双眸，嘴角还濡着些血……

“周殊宇”又突然张开嘴，从中冒出无数欢呼雀跃的蝙蝠，直奔孙铭辰面门杀来。而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皮肤是真真切切地被那些蝙蝠撕破，细长的伤口中流淌出了鲜红的血液。最后的痛苦与诡异将他所有的理性都在顷刻间彻底推翻。

——到底？

他想要叫！可是刚张开嘴，一群嬉笑的蝙蝠就飞进他的嘴里，填满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出声。

他想要逃走！可是刚迈开腿，几只木乃伊的手就从垢土中伸出，抓住他的脚踝，让他无法动弹。

——蝙蝠越围越多，渐渐要将他吞没。

他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奋力挣开，朝着反方向逃去。一道身影却又宛若幽灵一般地挡在了他前面。

——正是“周殊宇”。

“对不起，小舒，我……”

孙铭辰战栗不已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口。恐惧的蝙蝠在他看到“周殊宇”的一瞬间仿佛占据了他整颗心脏。整个场景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昏暗的纱，四周变得阴晦不堪，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而在这阴暗中，“周殊宇”的脖子呈现出诡异到变态的弯折，两眼红彤彤的光盯着他，露出瘆人的笑容。它踉跄着着一瘸一拐地走来，咯吱作响的牙齿仿佛已经在咀嚼他的骨头。孙铭辰沉重地闭上了双眼，最原始彷徨与绝望开始在他心中无限蔓延。

——犹如无法摆脱的噩梦一般。

###「我早已，不再怀着善意醒来……」

“喂，小子。”在与周殊宇简单交过几次手后，亚斯塔禄停下了进攻的节奏，突兀地对着他叫唤道，“关于『恐惧』，你又了解多少？”

周殊宇冷眼注视着亚斯塔禄，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所谓『恐惧』，与『恐怖的事物』无关，或者说与任何事物都毫无关联。真正的『恐惧』，不是感情，而是本能。当没有理由的、『真正的恐惧』自心底油然而生，便犹如无数荆棘长满全身，无法挣脱。留给他的，只有无止境的作茧自缚。”

“我们……谁都无法摆脱本能。”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犹如揭开一场盛大的处刑仪式，地面传来了孙铭辰的吼叫。

关心则乱。本该与亚斯塔禄对峙的周殊宇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吼叫，忍不住担心地看了一眼依旧待在原地孙铭辰。这一瞬的空隙不出意外地被亚斯塔禄利用，他还没看到孙铭辰的模样，恐惧之王的声音便骤然在自己背后响起：

“还有心思担心别人吗？”

「乱影·戾鬼废空」

一道暗红色的横斩袭来，虽说周殊宇又一次凭借空间元素的短距离传送惊险万分地躲开了这足以致命的一击，但他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他明白，此时孙铭辰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必需尽早结束与亚斯塔禄的战斗才行。但眼前的对手只是一味的依靠高速移动和附带剧毒的攻击骚扰来拖延时间，丝毫不给自己速战速决的机会。

“着急了吗？”亚斯塔禄歪着脑袋看着周殊宇说道：“也难怪，毕竟再继续拖下去的话，你们就要输了呢。”他傲慢地抬起头颅，“明白了吗？尽管你们都拥有强大初始神明之力，但与经历了逐尘之战的我们相比，战斗经验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就比如——”亚斯塔禄再次扇动翼手升高，手中的利爪隐约透出暗红色的气体，“你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看漏什么吗？”

###「我……怀着恶意做梦……（我未曾安住在那里，也未能从那里逃脱）」

四周，只剩下空旷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

对一切感到枯燥。就连四肢都被死死禁锢住，头也昏沉得厉害。

无法避开的画面。双眼犹若可有可无之物，无论如何，脑海中都会不时浮现出亚斯塔禄的面孔。

……好难受，孙铭辰耷拉着脑袋，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来这种地方？

……有什么东西，已经被遗忘了吗？

“哎呀呀，说到底，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呢。”

「pour tout homme，il vient uneépoque ou l'homme languit.」

依旧坚持着缠斗战术的亚斯塔禄再又一轮碰撞后却骤然感到一阵心悸。这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警惕地停下了高速移动，转而狐疑地看向周殊宇。在双方眼神对视的一瞬间，亚斯塔禄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步入了周殊宇的陷阱。

“果然，现在的你其实已经无法再使用空间元素吧？”封死了亚斯塔禄周围的空间之后，周殊宇冷冷地说道，“你知道我们事先就了解过你的能力，再加上首次交手的时候那道防不胜防的黑影的突刺，让我得出了——『单论利用空间元素进行穿梭的能力，恐怕现在的我还远不及你』的结论。自那之后，诡秘莫测的黑影又接二连三地发动了数次攻击，令我更加肯定了先前的结论，并放弃空间与速度的比拼，转而开始用雷霆直接限制『你们』的行动。”

“可此时此刻，那道黑影连同你身上的黑气，却一同消失了。”周殊宇紫红的双眼第一次令亚斯塔禄感到恐慌，“取而代之的——则是暗红色的气体，以及更适合缠斗消耗的剧毒。”

“所以我猜，你应该能够把自己的能力拟人化或者至少拟物化吧？”周殊宇继续分析道，“恰好我回想起来才发现，正是那道黑影消失后，铭的情况才突然开始急剧恶化。这令我不禁感到好奇，你是将——代表『空间』属性的黑影送入了他的『恐惧』之中吗？以及，这些，就是你刚才提醒我不要看漏的东西吗？”

“了不起，居然能够在为数不多的交手中看破我能力的根本。可笑又可耻的是我竟还自作多情地给你提示，果然还是太小瞧你了。”尽管周围空间被锁住，亚斯塔禄依旧镇定自若，“不过你还漏看了一小处细节。在现实世界中，我的确只能拟化自己的能力。但在『恐惧』中却另当别论。啊，你的血液，真是从未有过的美味啊——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如此。”

亚斯塔禄狡黠的笑容刺痛了周殊宇的神经，他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着猖狂的笑着的亚斯塔禄，就连他都不禁恼怒。

「诡镜·破镜」

周殊宇伸出右手猛地张开，随后亚斯塔禄周围的空间连同他自己的身体竟然一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缝，下一刻甚至还出现了崩裂的迹象。见此情形后亚斯塔禄不由大惊，毕竟要将整片空间连带着位处其中的事物一同粉碎，可是需要对空间具备极强的驱动力的。尽管他早已判断出，眼前这个人类小孩对于空间的综合控制力应远在他之上，但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周殊宇对空间的控制居然已经达到了如此细致的地步。

「诡镜·重圆」

周殊宇的右手又是猛地一抓，刚刚破碎的空间又重重地合上。一轮「破镜重圆」下来，亚斯塔禄全身都布满了连绵不断的、纤细而曲折的伤口。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虽然伤势并不严重，但「破镜重圆」的痛苦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身体瞬间被分成若干小块，然后再粗暴地拼接在一起，其间犹如无数次地被千刀万剐，即使是初始魔神的神识都难以承受这等酷刑。

但即便如此，亚斯塔禄的脸上依旧是猖狂至极的笑容，“哪怕你现在真的杀了我又如何？你也知道，这并非是我的全部，还有另一部分力量正留在你那个好朋友的『恐惧』之中呢。所以说……”

嘲弄的话还没说完，亚斯塔禄脸上的笑容却已然凝固。

孙铭辰的身体突然缓缓升到半空，并开始散发出柔和的金光。

亚斯塔禄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他掌握『恐惧』数千年之久，战胜过无数强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情况。他的认知是：凡是中了『恐惧』的人，除非通过足以碾压他的精神力强行突破，否则便只有永远地沉沦于其中这一条路而已。绝无例外。绝无例外。

此刻的孙铭辰双眼紧闭，似在沉睡的模样看上去还没有脱离『恐惧』的束缚。但他却又实实在在地运用着自己的力量，哪怕视觉会骗人，但感知中浓郁和灿烂的光元素却不会说谎。

虽然对眼前正发生的一切同样茫然无知，但亚斯塔禄的惊愕着实令周舒宇安心不少：他的错愕至少能够证明，无论经历了什么，又施展了怎样的手段，孙铭辰终究没有被『恐惧』吞噬。

###「恐惧，你这古旧昏暗的气体啊，你尽可从我身体里离去！」

本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孙铭辰，越发昏暗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他获得“神之印”那晚所做的梦：

没有任何先前的铺垫，仿佛自陷入梦境的那一刻起，他就独自置身于深沉而昏暗的海底。拥挤而朦胧的世界里，听觉与视觉皆已失去作用，唯有那如影随形的窒息感越发真实。但无论自己如何摆动四肢，呼喊或挣扎，无论自己如何劝诫、告诫、训诫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梦。——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从那个充满恶意的梦中醒来。唯有深海的压迫，无处不在的压迫，以及无法摆脱的黑暗。

直到一束光芒悄然绽开于他漆黑视野的尽头，他惊讶地听到自己的心在说：“那并非是海面上其乐融融的波光”。不是的。“那是扎根于高空之上，无法逃离永恒的苦寒与自身的灼热的，同样苦于窒息的痛楚的光辉。”

这是不是我的堕落？

我又怎么能够知道呢？

……

回忆结束。孙铭辰只感到自己如沐春风，在光热的呼唤下，他缓缓张开了双眼。漆黑的四周早已被涂满纯洁无比的白色，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光元素的温暖。

而他面前，则多出了一位穿着一身修长白衣的男子。灿若光辉的金色长发间夹杂这几缕银发，束成的短辫上插着一个蓝色的风车发簪。面容英俊，五官分明，淡蓝色的瞳孔中满是笑意。看到孙铭辰终于醒来，那名男子便柔声询问道：

“现在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