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公交车上的苏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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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届“中华杯”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
由京大、清大、复大......沪市戏剧学院全国十四所着名高校和萌芽杂志社主办......大赛聘请国内一流的文学家、编辑和人文学者担任评委。
参赛对象:高三学生......
奖项设定:获奖高三毕业生将进入着名高校重点关注范围,相关政策以各高校规定为准。
没错,陈韬关注的重点,就在“能进入着名高校重点关注范围”这一条上,虽然新概念作文大赛从第七届开始参与高校大规模取消一等奖保送,改为降分录取,但好几所高校还是会视情况破格录取。
翻开作文本,上面是之前写好的5000字作文,题目是《我不想守望麦田》,洋洋洒洒五千字作文,看的陈韬直摇头。
上辈子的作文水平果然是受到认知影响,题目还凑乎,文笔也还行,就是没啥发散性思维,更没啥新表达,体验敢也一般,太过空泛。
虽然在偏僻县城来说,这篇作文可以说已经是“大逆不道”,完全不是那些传统老家伙们想要看的作文,但相对像沪市这些发达城市学生写的作文,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新概念大赛提倡创造性、发散性思维,打破旧观念、旧规范的束缚,打破僵化保守,无拘无束,要有属于自己的充满个性的语言,反对套话,反对千人一面、众口一词。”
可前世的陈韬高中毕业之前连这个偏僻的小县城都没出去过,谈何超前的认知。
通北县地处北疆草原,在古代,俗称塞外,是匈奴生活的地方,当官的最不愿意来的地方,如果诗人被弄去塞外,那绝对是要写出流芳百世且痛不欲生的诗词。
2000年左右的时候这里还很落后,当然后来也不怎么发达。
牧区在1999年才通了电,1999年之前牧民家家院里一个小风车,那点儿风电几乎可以忽略,还是以点蜡烛为主,看电视是奢望,听收音机广播是喝酒以外的主要娱乐生活。
第一届新概念大赛正好在1999年,那年出了个韩寒,2000年的《三重门》据说轰动了全国,可陈韬第一次听说韩寒并阅读他写的书时还是在两年后。
随后几届里又出了一个张悦然和郭敬明,此后好像再也没出过比这三位还牛x的人,再往后,就走下坡路了,很多00后10后根本不知道这杂志。
但在当年,新概念作文大赛绝对是一种青春文学写作变革的风潮。
不过,韩寒写《三重门》的十年前,在90年代最有朝气的城市里,有位16岁的少女横空出世,写了一本书叫《花季雨季》,也算是国内较早写青春文学的人了。
陈韬读到这本书的时候,已经是12年后的2002年。
当郭敬明1998年已经开始在文学网站上发表作品的时候,陈韬还在和一群小伙伴在泥土里打滚,所以埋没人才就是这么来的。
思索片刻,陈韬拿起笔,在作文本上写下一行标题:公交车上的苏格拉底。
必须有点儿哲学味儿!
一看就离经叛道。
上辈子喜欢读书,大专毕业后到了大城市,有机会读到了许多书籍,热爱《萌芽》也没断过,期期都订,只是自高中毕业以后再读《萌芽》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过。
再后来,小毛孩子们写的文,咱看不懂,但依然会买,就当是收藏了。
借着上辈子的认知,深挖了一下所掌握的青春文学变革趋势和心得以及一些新概念获奖文章的记忆,陈韬很快在作文本上刷刷的开写。
讲台上,数学老师喷完,又换地理老师喷,这个等高线,那个大气热力环流......
听的台下睡倒一片,只有前三排的学生硬撑着又昏又涨的脑袋在认真的追赶着老师的思路。
陈韬偶尔抬头看一眼黑板,灵感即来,马上又低头刷刷刷。
搞得老师们还以为他突然顿悟开始发愤图强了,嗯,很好,高三冲一冲说不定能冲出奇迹,这样的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虽然自己从教这一生当中还未出现过这种学生。
偶尔撇一眼沈静雯,发现沈静雯也一直在认真的听课,陈韬今天从放学到现在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也没给她传过一张纸条,这一系列反常行为更加助长了沈静雯要分手的决心。
陈韬在写参赛作文的同时,也在考量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要弥补上辈子没有跟沈静雯走到婚姻殿堂的遗憾。
两节自习课陈韬没离开过座位,课间休息的时候憋着一泡尿没去厕所。学校条件很差,楼里没厕所,只有操场的西侧有一排旱厕,里面连个灯都没安。
有时候晚上去厕所,往那儿一站,刚掏出来就被一只手摁住了,黑灯瞎火的对面吭哧一句:兄弟,我蹲坑呢。
…………..
两节课写了两千多字,手写就是慢,修改也不好修改,没有wpS的日子真难过啊。
撑了一下脖子,放学铃响了,地理老师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又拿起讲台上的抹布擦了擦,捏起卷子,折了两下说:“还有几道题没讲完,关于这个晨昏线和经线还不明白的同学下来再问,记住,一定要搞清楚若黄赤交角变大,热带和寒带变大,温度变小;若黄赤交角变小,热带和寒带变小,温度变大,这个是需要死记的。”
最后这几句交代老师好像是像对前三排同学说的,但这时候最后排的同学同时喊道:记住啦。
早点儿下课得了!
陈韬将作文本收好,把第十期《萌芽》一并装进书包里,准备回去晚上挑灯继续写,写好以后还得改一遍,再抄一遍,时间紧凑,不得不肝。
这时,后面的同学一巴掌排在他肩膀上。
“打红警去?”
“不去。”
同学磨道:“走吧,打一小时回家睡觉,加你正好四个人,二对二。”
这货黏人,不说个正当理由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于是陈韬捂着肚说:“今天胃疼,不行了。”
“坚持坚持,一小时就回家了。”
去你妹......敢情上辈子后来保温杯泡枸杞都是年轻时候造的。
“坚持不了,星期天再说。”
见陈韬是真难受,同学也不坚持了,说了句多喝点儿热水走了。
这时,沈静雯突然走了过来说:“我在操场等你。”说完扭头走了。
沈静雯脸色不太好,根据上辈子的经验来看,她是要分手啊。
后面同学挤眉弄眼道:“这是?又闹矛盾了?”
“……”
黑咕隆咚的操场上,沈静雯站在台阶下面,陈韬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对手的站在间隔一米的旁边,重生后再次面对自己的初恋,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也许是因为想要说的话太多都给堵半路去了。
遥记得,上辈子高中时沈静雯和他生气的时候,都是在操场上采用不同的姿势,呸,方式化解的。
余光瞄到沈静雯的侧脸,真有一种恍如隔世再见到你你还是你我已经不是我的感觉。
五分钟过去,沈静雯紧闭嘴唇,一言不发,严肃至极,嘴唇仿佛冻住了一般。
“叫我来陪你罚站吗?”
沈静雯张了张嘴想说分手两个字,可她最终没说出来,高中生有两大表达困难,一是表白,二是分手。
“我要说的都写在信里了,你看完以后不用再给我回信了。”沈静雯把一张叠成千纸鹤的信纸递给了陈韬,然后转身离开了。
操场上很黑,有风,沈静雯没几步陈韬就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的身影和声音了。
“……”
重生是惊喜,但重生不想再做恋爱的傀儡,人生可以再来一次,但真男人绝不回头。
记得高中时沈静雯的确是提过分手,几次都被陈韬死皮赖脸的挽救了回来,但等到毕业工作后死皮懒脸就变成了死缠烂打,沈静雯花了几十万进了央企,实现了人生飞跃,陈韬还在原地打转,且漂泊不定,现实直接把所谓的爱情锤爆。
这都再真实不过了。
“你还不赶快追上去解释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刘长虹像个鬼一样出现在他身后。
擦,你特么走路没声音?
追什么?解释什么?难道告诉她老子是重生来的,老子这次要干点儿大的,求她不要分手?呸,那还是舔狗,老子重生而来,怎么会再做舔狗。
“我不是让你去大门口等我吗?你一路尾随过来?”
以前他和沈静雯在操场约会的时候,刘长虹没少尾随,美其名曰取取经。
“她俩让我来叫你快点儿。”
狗日的,陈韬一搂刘长虹脖子,“你小子就编。”
“真的,骗你是孙子。”
“你本来就是我孙子,叫爷爷。”
“这次你不打算复合啦?”刘长虹被陈韬卡着脖子有点儿喘不过气。
“复合什么?你不知道高中毕业分一批,大学毕业分一批,工作三年分一批的道理吗?大学里妹子那么多,都是大长腿,爱咋搞咋搞。”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刘长虹一脸质疑的骂道:“你特么玩了人家两年,还没毕业你就做好了打算?”
“放屁,老子什么都没干,怎么叫玩?”
刘长虹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高中生顶多也就是拉拉手,一起睡觉才叫玩。
陈韬抬头挺胸,拖着刘长虹一边往外走到一边豪迈的唱起了歌:阿珍,爱上了阿强,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复合是不可能复合的,重生人,绝不复合,改变历史进程才是重生人的响亮口号,国际选美大赛都得为我而多举办几次。
到了校门口,女同学埋怨道:“你搞对象,让我们在这儿挨冻,请我们喝饮料。”
“喝,喝奶茶。”
04年通北县哪有他妈的奶茶店。
04年的时候学校只有一栋宿舍楼,最早的时候是给男生住的,女生统一在外面租房子住,可能最初的想法是女生更老实一点儿。
后来由于社会闲杂人等的骚扰,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学校宿舍楼又改为女生住,男生统一在外面租房子住。
这活跃了学校周边的经济,附近都是闲置平房,三五人一间,大通铺,最多的有十人一间的,按人头算房租,五到二十块不等,人越多越便宜。
陈韬和刘长虹合租一间临巷的小南房,每人十五,两张单人床,两人合租的情况很少,能省则省,省十块就能吃十顿早点呢。
但是陈韬喜欢安静,更不喜欢很多人挤在一个床上睡,初中的时候还好,到高中的时候独立的想法就越甚。
舍友刘长虹有个外号叫茶壶,两个女同学一直茶壶茶壶,茶壶你这鞋搁哪买的,茶壶你这外套破了个洞,茶壶你能不能好好刷刷牙,茶壶听说你和三班的王文倩吹了......
茶壶也是个学渣,高考成绩只有二百多分,上了一个某地的职业技术学院,学了一个什么都学不会的专业,毕业后回老家开了一个山城串串香。
说笑间,就到了出租屋,两位女同学的家还在前面一段距离,陈韬朝前面看了一眼,没有路灯,幽黑深邃的巷子里连个鬼都看不见。
“把你俩送到家门口吧,天黑不安全,万一跑出一条恶狗。”
两位单纯的刚满十八岁的同学连连说:“不用不用,就几步路。”
陈韬望着前面黑暗的巷子,事儿往往就出在这几步路上了,“走吧,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其中一女同学笑着说:“茶壶学着点儿,看看人家陈韬多绅士。”
“我爸也说女孩子晚上走路要小心,不安全。”
你爸说的对......不仅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男孩子走夜路也不一定安全。
两人把女同学送回家,才顺坡回了出租屋,路过小卖部的时候,见里面还亮着灯,茶壶舔舔嘴说:“突然馋啤酒了。”
陈韬本想说未成年人禁止饮酒,但一想两人已经十八了,算是真正的成年人,上辈子干过这事儿,但现在,不能再瞎几把喝了,而且晚上还要继续写稿子。
“算了,胃疼。”
进了出租屋,屋里像冰窖一样,拉着15瓦的灯泡,陈韬开始生火,记得这炉子一冬天也生不了几次火,真不知道上辈子没冻死在这里是命大还是阳气太足。
很快,炉子生着了,火红的炭苗呼呼直响。
茶壶脱了外衣,穿着秋衣秋裤钻进被窝。
陈韬拉好窗帘,弄了一瓶热水放在床边,两张单人床中间是一张折叠饭桌,他从书包拿出杂志和作文本放在桌子上。
“靠,你不睡?”
“你先睡,我写点儿东西。”
“你不胃疼呢吗?”
“好点儿了。”
茶壶知道陈韬是个文学爱好者,平时没事儿干爱写点儿小骚文,兴许是跟沈静雯闹别扭了给沈静雯写信求复合呢,这个年代还是以书信情书为主。
又嘟囔几句,刘长虹面朝墙,蒙住头睡了。
过了几分钟,这厮掀开头上的被子眯着眼睛说:“槽,一股糊味儿,啥烤焦了?”
陈韬抬头一看,炉子通红,茶壶搁在炉子旁边要烤干的鞋垫冒着阵阵蒸汽。
这特么哪里是糊味......
“快帮哥们儿挪开。”茶壶似乎是想伸手伸不出来,想睁眼睁不开,连五官都铺不平了。
挪开鞋垫,茶壶又蒙头睡了。
陈韬重新坐下,顶着15瓦的灯泡字,肝了大半夜,完成了五千字的大稿。
看着自己的杰作,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某作者,对不住了。
说没当文抄公,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