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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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零一坐在副驾驶上,微微偏着头靠着窗户,注视着路边闪过的街景,路过的行人,仿佛要将这些映入眼帘的景物牢牢地记住。
他的瞳孔随着光线的变化缩小放大,时不时眨动几下眼睛,从容不迫而带着些疲倦的感觉。
他们穿过纸醉金迷的狂欢街,穿过寂寥无人灯光昏暗的街道,开上高高的立交桥,转眼之间又消失在地面之上,但一会后又从地下的弯曲地道重新从地下冒出头来。
街上的人们步伐匆匆,行程不定,有人迷茫,有人不知何去何从,有人目的明确,演绎出一副迷离而复杂的众生相,所有人都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努力前进。
“我喜欢这些景色,大家都在干自己的事情,都活出自己的风采,这很好。”,行零一突然开口说话了,这是他首次主动说话,引得叶诚微微看了他一眼。
“喜欢吗?不太像。”
叶诚说的是实话,在他的感官里,行零一感觉起来就像杯放在桌子上的冰水水面一样,冰冷而没有一点波动。
行零一却没有接叶诚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他的表情有些迷茫,好像沉在一个醒不来的梦里,在外头灯光的闪烁变换下显得扑朔迷离。
“我看过很多次,却又没有看过。”,行零一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都没有对着叶诚,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叶诚却又感觉他在倾述。
“我父亲不让我离开圣卡穆莱特大教堂,可能是因为我的病,有时候我一眨眼,就出现在了一个我从没去过的地方,而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行零一继续说话,说着他的故事。
“我的人生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做梦,就好像现在,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坐在这部车里,是不是看着外面的夜景。”
“这些景色既熟悉又陌生,我好像看到过很多次,但我能确定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这些景色。”
叶诚终于皱起了眉头,他听着行零一的话,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同时行零一的“感觉”现在仿佛变了一个人,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见。
有人经历过剧烈的情感波动,或者精神上受到创伤时,他们的“感觉”就会变化。
但很明显,叶诚可以确定,在如此之短的世界内,行零一并没有经历过任何事情,或者产生那种剧烈的情感波动。
车子驶过了一个减震带,颠簸了一下,然后行驶进了一段光线良好的道路,那些光线在行零一的脸上制造的阴影消失了。
消失的还有那迷茫而梦幻的表情,还有那变化的“感觉”,行零一恢复了巷子里那平静而温和的表情,微微地转过头看着叶诚。
这让叶诚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产生了幻觉,他看了看行零一那沉静而空灵的漂亮眼睛,里面如水面一样平和的情绪让他平静下来,松开了自己的指关节。
“幻觉的频率变高了……”
叶诚平静了有些烦躁的思绪,拉开了车上的储物格子,从里面的糖罐拿出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在舌头上弥漫开的可乐甜味舒缓了他的心情。
“要吃吗?”,叶诚把糖罐递了过去,行零一从那个糖罐里拿了一颗,也放在了嘴里。
“好吃吗?”,叶诚开车的速度不算太快,毕竟他是走的不太正常的途径特批下来的驾照。
虽然他花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就完全学会了如何驾驶,还抽时间背了交通规则,但是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驾驶谨慎一点终归不算一件坏事。
“嗯。”,行零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把头靠在窗口上,微微撇着看着窗外的街景。
“圣卡穆莱特大教堂……那里是个怎么样的地方?你是怎么在那里生活的?”
叶诚因为刚刚行零一说他从未离开过圣卡穆莱特大教堂,导致他产生了一些疑问和好奇,而他一向是个行动派,有问题就问的那种。
“那里是我的家。”,行零一说话的时候有灯光从外面一闪而过,一辆车超过了他们。
“家很温馨,家很好,是你可以永远依赖的地方。还有你的家人,永远爱你的家人,但有时他们也会和你有些矛盾,但家人永远是家人,不是吗?”
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个成年人。
高耸的楼层上有灯光闪烁,在这个差不多七点的时候还有人在加班,屡见不鲜的事情。
那种留在公司工作到第二天,违反劳动法只为了拿一笔加班费的人也不是没有,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更多的钱意味着更好的生活,更多的虚拟世界时长,还有能让子女接受更好的教育,以便能在生活的起跑线上领先他人。
“圣卡穆莱特大教堂是个好地方,里面的大家也都很好,大人们都很善良,有漂亮的花园,和其他牧童一起唱诗很开心,我们偶尔会在花园里打闹。”
“我最喜欢莱莎姐姐,她很温柔,会原谅我们做的错事,还会给我们讲故事,事实上,我觉得莱莎姐姐教给我们的东西更多,也更有用。”
说到这里,行零一顿了一下,不再看着周边的街景,而是转头看向了叶诚,提出了一个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会提出的问题。
“叶诚哥哥,你觉得人的命运是注定的吗?或者换句话说,一个人生下来就注定要去做某件事吗,不管他自己是否愿意?”
叶诚手上没停,微打方向盘,转了个弯,按着智能助手提示的路线行驶,一边说话。
“我觉得不是,能决定一个人命运的人只有他自己。”
“那么要是被不可抗力所强迫,或者自己的力量无法改变呢?”
“如果是我,我会抗争,就算无法改变结局,我也要让过程由我自己来书写。”,叶诚说这话时轻描淡写,但却真心实意。
行零一听了这话,没有再说什么,又把头偏了过去,看不出他到底是对这个说法满意还是不满意。
车上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变化的光线改变着车子内的景象。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行零一过了一会又说话了,打破了这片不尴尬的寂静。
“我的父亲叫行亦难,他是大主教,他的性格有些……奇怪,之后见面的时候请多担待。”
行零一形容自己父亲的性格时犹豫了一下,最后用了奇怪这个词,然后他偏了偏头,对着叶诚微微一笑。
那笑容像不下雨阴天时在乌云后藏着的月亮洒下的月光,不像阳光那么温暖但刺眼,它不明显也不闪亮,但带着十足的温柔。
叶诚有些被这个笑容所触动,但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个笑容说不出的让人安心,却又好像隐藏着什么东西。
“你可以给我讲些故事吗?你一定有很多故事。”,行零一的笑容收的很缓很柔,转而提出了另一个要求,“不需要是那种十全十美,或者超级英雄的故事,什么故事都可以。”
叶诚默然了一会,然后开口讲述起故事来。
两个人在黑色的车内,一个讲故事,一个听,两个人都表情都很平静,带着些安详,一时间岁月静好,时间慢流。
还是那句话,圣卡穆莱特大教堂是个建筑奇迹。
若是在我们这边,它少不得算是个比萨斜塔或者埃菲尔铁塔那种的标志性建筑,但却也有功能性建筑特有的实用性。
叶诚没花多少功夫就得到了通行向内围的许可。
看来那些守卫和里面的人都对行零一十分熟悉,如果有熟悉心理学或者观察力敏锐的人就可以从那些守卫的潜意识的小动作和表情中就可以看出来,他们甚至对行零一带着些敬重。
叶诚甚至都不用看,他可以共感,有几个人对行零一的感觉近乎于信仰,就好像信徒看到他们的神亲自现身人间。
这种异常的情况让他眉头微微皱起,感觉不太对劲。
“看来你的身份不同寻常啊。”,叶诚牵着行零一的手并排行走。
行零一穿着叶诚给他买的鞋,虽然脚上有伤,但他行走的姿势却一点变化没有,仿佛他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痛楚或者没受伤似的。
叶诚原来想背着行零一走,但是行零一拒绝了,他说在这片地方他只能自己行走,这是涉及了某些圣辉教团的原则,不能违反。
叶诚虽然走进这片区域就被这里的建筑美感和人文气氛所打断,甚至感觉这里的情绪场都比他以往去过清城所有地方都更要“清澈透明”,让人平静。
但叶诚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虽然他的理性思维和所有的感官思维都告诉他这里是个正常而美好的地方,但他就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这些事情综合起来,让叶诚对这片地方的感受从好逐渐变为坏,带上了些本能的抵触。
叶诚原来想背着行零一走,但是行零一拒绝了,他说在这片地方他只能自己行走,这是涉及了某些圣辉教团的原则,不能违反。
叶诚虽然走进这片区域就被这里的建筑美感和人文气氛所打断,甚至感觉这里的情绪场都比他以往去过清城所有地方都更要“清澈透明”,让人平静。
但叶诚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虽然他的理性思维和所有的感官思维都告诉他这里是个正常而美好的地方,但他就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这些事情综合起来,让叶诚对这片地方的感受从好逐渐变为坏,带上了些本能的抵触。
而这种感觉在叶诚见到行零一的父亲行亦难的时候达到了极点,这个有着服众而崇高形象的男人,他庄严而富有智慧,有能力而心灵强壮如巨人。
但他一句话就让叶诚对他的印象降低到了一个程度,简单来说,叶诚看他不爽。
“你怎么又出去了,零一,回去吧。”
行亦难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根本不在意他去了那里,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或者假想一下如果自己的儿子没有遇上叶诚会怎么样。
他只是用了一个平静地,不带什么波动的陈述句,描述了他希望行零一去做的事情,不带着一点情绪或者关心。
“是的,父亲。”,行零一像和叶诚见面时一样,用微曲回转的手轻轻压着自己心脏的部位,然后屈身行礼,就准备离去。
走之前他回过身对着叶诚笑了一笑,仍是那种包容又温柔的笑容,然后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叶诚哥哥,我玩的很开心。”
也许叶诚能受得了行亦难的态度,但行零一那种仿佛认为自己父亲这样对待自己是天经地义的反应?还有他那句“我玩的很开心”?
他指的是叶诚在车上给他讲的那十五分钟不到的故事?或者叶诚在路上给他买的?还是叶诚在外环路上背着他走的那七分钟?
叶诚受不了这个。
“我还会来找你的。”,叶诚仿佛忘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对着行零一的背影喊话了。
他看到行零一的身形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带着有些惊讶的表情,但很快转变为有些落寂的微笑,然后继续走进了边上的侧门。
“我还会来找你的?”,行亦难用那如男高音唱叹咏调一般沉稳而悦耳的声音说话了,却也没带什么感情,就连疑问句都要靠着那一点音色的上扬。
“主教大人想干涉自己的儿子的交际关系吗?或者说你出于自己的原因希望把自己的儿子永远囚禁在这个教堂里?”
叶诚却一点都不在乎行亦难那外表和行为,还有地位带来的深沉的压力,尽力用带着些嘲讽的语气回话,这对他来说可算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不,当然可以,零一如果想自己出去,去任何地方,我都同意,那是他的自由。但我们之间有个约定,我想零一不会违背我们的约定。”
行亦难继续用那动人的嗓音说话了,带着那种职业性的惊人说服力。
“是吗?那我们走着瞧吧。”
叶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冲动,明明自己不表明这种敌对的态度,能更好地侦查圣辉教团的情况,但叶诚就是忍不住。
他甚至觉得有些畅快。
“那么,您还有什么要求吗?对于您送回我的儿子这一事,我还是很感激的,如果您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行亦难微微屈身,但那高大的身躯就算屈身也带着十足的压迫力,他伸出弯曲的左手向上摊开,配合着一个淡然地凝视,用身体语言表示着他的问题。
他的语气诚恳而带着十足的真诚。
但从叶诚的感觉里,这个人却是一片空白,这证明了一件事。
要不然这人就是个情感异常者,要不然这人就是个懂得运用能力者的特有方法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就像厉山海和那几个队长,甚至方医师都有这种能力。
但既然行亦难都给出了一个极好的借口,那么叶诚也不介意接受它,于是他开口说话。
“好啊,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