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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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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地大,金子最大。算

鲁王爷要他公正断案。

何为公正?

鲁王爷痛失爱子,替他报仇解气,便是公正。

这公正倒也容易。

反正在他手里的冤枉案子也不少。

哪能人人都是包青天呢。

皇帝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算

犯不上为了一个区区的相大英,得罪了王爷跟合妃。

“去给大皇子泡了盏茶,微臣亲泡的。”青城老爷哈着腰:“是上好的龙井,大皇子尝尝吧,坐这么久,也该累了。”

大皇子用了茶,让青城老爷继续。

“那就……给这个明珠,二十棍子。”

郭琮眉头一皱。

许仅摸着花白的胡子沉吟着:“看来这位老爷很喜欢打人棍子呢。”

陆御却直接站了起来:“请问府衙大人,为何要打明珠二十棍子。”算

“十棍子,是跟刚才那个奴婢春鱼一样,该挨的。”

“她并没有奴告主。”陆御反驳。

宣国虽小,好歹是个正经国家。

堂堂的青城老爷,不求你律法处处公正,但你也不能儿戏吧。

这一会儿打这个十棍子,一会儿打那个十棍子,都有个名头就算了,怎么还想一出是一出,随便就给别人安罪名呢。

什么叫该挨的。

“陆太医平时是在宫里行走的,见不得这样打打杀杀的场面也很正常,你怕是不知道,咱们这大堂上,挨十棍子的人多了去了,这名头就是杀威棒。”青城老爷头头是道。算

老太医许仅赶紧拉陆御坐下:“你年轻气盛,别人挨打关你什么事呢,你比老爷的嗓门都大,一会儿他再打你十棍。”

“即便十棍是杀威棒,为何要打明珠二十棍子。”白衣少年,棱角分明,在大堂上跟青城老爷互怼。

“还有十棍子,是她在大堂上喧哗。在喧哗大堂,平时都是十棍子,她也不例外,不然还有什么规矩可言?”青城老爷头头是道。

“恐怕这规矩,不是宣国律法的规矩,是你自己定的规矩吧?”陆御冷笑。

“陆御,不要影响府衙大人的判断。”郭琮垂眉。

这话极大地鼓舞了青城老爷。

“来人——”他随即叫来了两个衙役:“把这位陆太医,哄出去——不——把这位陆太医给我押到后堂,观看本官审案。”算

杀人诛心。

刚刚明明听鲁王府的管家说,这个陆御,其心不正,跟相家二姑娘有私情许久了,怪不得在大堂上,他就这么按捺不住。

那就让他在后堂看着好了。

“先把那二十棍子,给她安排上。”府衙老爷一声令下,几个衙役按着明珠,像是按着一只小鸡子,一五一十,结结实实地把棍子打在她身上。

几乎是皮开肉绽。

明珠被打得口吐鲜血。

眼前一阵金黄一阵煞白,只觉得整个人就要晕过去了。算

郭琮垂目道:“这……合适吗?”

“大皇子在宫中见的都是好人,定然是没见过这些刁蛮的奴婢,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她们是不会说实话的。不然刑部里,挂了那么些刑具呢,跟她们好商好量的,案子就结不了,大皇子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郭琮点点头。

“带相遂宁。”青城老爷长长喊了一声。

陆御的心一震。

这一声,像碰了他的心。

一时间,又是心动,又是心痛。算

只是两个膀子被衙役按着,动弹不得。

很快,相遂宁就被带了上来。

还是单薄的衣衫,鞋子也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发间簪子首饰全无,耳朵上的珍珠耳环也失了光泽,因着外头下着雪,她被人押着进来,裙角挂着水,发间落着雪。

她一进来,发间的雪就化了,顺着她的眉梢,流到了她的嘴角。

她瘦了。

瘦多了。

“姑娘——”明珠挨了二十棍子,只觉得自己在阴曹地府里走了一圈。算

如今看到相遂宁,只当是看到了鬼:“姑娘,姑娘……这么快他们就杀了你吗?姑娘,你是冤枉的。”

明珠的血,滴到了相遂宁的手上。

像是有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相遂宁的心。

相遂宁鼻子一酸。

自小跟明珠一块长大,虽不是姐妹,剩似姐妹。

她是主,她是仆,每一次,都是她护着她的。

如今她已经被打得伏地不起了。算

郭琮亲自问相遂宁:“这个小人,是你诅咒鲁王妃的,是吗,上面的字迹,是你写的,对吗?”

证物被端到了相遂宁面前。

那个小人,又丑又诡异。

陌生的很。

一看那精致的做工,就不是相遂宁的手艺。

相遂宁的手艺可比这潦草多了。

她做不出来这样的手工活。算

但那上面的字迹,确实是相遂宁的。

“大皇子问你话呢。”青城老爷拍了拍惊堂木。

“小人,我不知道。”相遂宁道。

“那为何在你枕头下面?”

“我被抓进大牢,并不在房间里,可能是别人进去放的也未可知。”

“我听说这个奴婢明珠,一向守着你的房间…..”郭琮追问。

明珠哭起来:“这几日我常去给老夫人煎药的。我想起来了,是汤小娘说,以前都是二姑娘为老夫人煎药,老夫人心情好才好得快,如今二姑娘关起来了,定然得我这个贴身的婢女煎药老夫人才愿意喝,所以让我天天去老夫人东跨院里呆着,那时候我没守着姑娘的房间……可能就是那时,有人进了房间放小人……姑娘……是我对不起你。”算

郭琮半信半疑:“这小人,你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而且这上面的字,是你的字迹没错吧?”

堂上已经请了笔记先生,对比了相遂宁临摹的字帖跟这小人身上的字。

是同一个人写的。

是相遂宁的笔记。

相遂宁倒也没认,她只是让他们把小人端过去。

相遂宁观察了一会儿,用手在发间抹了抹,抹下来一点儿雪水,在小人身上一按,那字便化成了两个,看来是两个字拼到一起的。

自古便有这样的冤案。算

这也不是头一件了。

当初青城就有人,剪下一位教书先生的书信,拼凑到一块,告他跟一位怀孕的寡妇有染,害得寡妇含冤投了井。

直到那人又因玷污民女被抓,供出这件事,众人才恍然大悟。

“她临摹的字帖很多,在里面找出相嫣的名字并不难,拼凑到一起,再来嫁祸于她,好巧的手段。”陆御义愤填膺。

“给我堵上他的嘴。”青城老爷呵了一声。

都押送到后堂了,他还发言呢。

果然,衙役也没惯着,找了块布给陆御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算

郭琮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相遂宁这样心细。

还是青城老爷办案多,心思活,当下便道:“这小人上的字,大皇子看了许久,本官也看了许多次,都没看出什么门道。只有你相姑娘,一眼便看出其中蹊跷,还说不是你干的?定然是你想着被发现的时候这样辩驳,所以才故意剪下这两个字贴在一起?不管一个字还是两个字,反正都是你的字,这是跑不了的。你不认,也不管用。”

碰上糊涂官了。

相遂宁叹了口气。

接着,藏红花跟麝香便被捧了出来。

“这些东西不是我的。”相遂宁自然不认。算

“都是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郭琮道:“你再仔细想想。”

“我房间里从来不放这些东西。”相遂宁肯定:“这些东西,青城的药房里都有吧?”

莫说这些容易致人滑胎的东西,便是其它的香料,她也不大闻的,寻常房里放的最多的,便是各式果子,新鲜的果子。

夏有西瓜秋有柿子,新鲜的果子那种清澈的甜香,是香料所不能及的。

“你怎么证明这些东西不是你的?”青城老爷反问。

“谁又能证明这些东西是我的?”相遂宁反驳。

“春鱼,你说。”算

春鱼往前爬了爬。

相遂宁的目光跟她对视了一下。

春鱼犹豫了一下,很快便挺着胸脯坚定道:“老爷……我能证明,这些东西就是二姑娘的,我亲眼见到…….二姑娘用这些东西害鲁王妃……”

“春鱼,我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相遂宁不解。

不至于如此深仇大恨。

春鱼明知道这些陷害相遂宁,会置相遂宁于死地。

她还是这样做了。算

“二姑娘……我…….二姑娘,你跟王妃是亲姐妹,你不要不承认了……王妃说了,如果你肯招认你的罪行,她愿意去王爷那里替你求情…….她不会不顾念姐妹情份的…….二姑娘…….”

如果招认。

相嫣应该不会让她多活一天吧。

大概会是这样。

从小就是这样。

她恨不得她即刻死。

又哪来的求情?算

她的婢女咬死了要陷害相遂宁,难道不是相嫣在背后出谋划策吗?

苍天在上。

即使死,也要清白的死。

陆御还在后堂呜呜啦啦,因被堵着嘴,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相遂宁,你可不要说,本官没给你机会。”青城老爷又敲了一遍惊堂木:“你再不招认,本官可要用刑了。”

“大人可是要屈打成招么?”相遂宁不屑:“在大皇子面前,大人要屈打成招么?”

郭琮没有说话。算

青城老爷想到后堂那一包金子,心里一暖。

舌灿莲花,还是不如金子实在。

“大皇子,依本官看,这相遂宁害鲁王妃,证据已经很完整了。这案子不易久耗,皇上那还等消息呢。”

郭琮点点头。

“依本官看,不动刑,她是不会招认的。用刑,倒也不是屈打成招,只是为了让她早日招认。况且也不是冤枉她。大皇子认为呢?”

郭琮点头。

抱着棍子的衙役走上前来。算

这该死的压迫感。

相遂宁心里却打定了主意。

士可杀不可辱。

自己承认是死。

不承认估计也是死。

那不如不认。

何必背上那样的恶毒名声。算

自己不活。

相老夫人还要活。

自己母亲还要活。

果心也要活。

得为他们想想。

堂上的人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你准备打死都不认,对吧?”

“对。”算

“那好,本官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郭琮不得不提醒正上头的青城老爷,比如相遂宁的爹好歹是宣国的官,每天上朝,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或者,陆御好歹是给皇帝医病的四品,还有那个蓝褪,公主家的,也不是轻易能惹的。

青城老爷何尝不知这些。

哪次审案子前,他没把利害撸清楚。

都不如金子。

金子实在。

再说证据都是新鲜热乎的。算

“来人——”青城老爷长呵一声:“给我打——打得她招为止。”

老爷的签子一落地,衙役们便一涌而上,怕抢不到好位置似的,围着明珠站好,噼里啪啦的棍子就落到了明珠身上。

明珠刚挨了打,几乎是皮开肉绽。

如今再挨棍子,简直是割肉。

她本不想在相遂宁面前喊叫,怕二姑娘伤心,可实在没忍住。

打了十棍子,青城老爷摆了摆手。

衙役们停了下来。算

“相二姑娘,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招,还是不招。”

相遂宁眼角有晶莹的泪滚落下来。

“我们家姑娘……是无辜的,你们不能……陷害她……”明珠的话断断续续。她快要坚持不住了,嘴里的血一直往外流。

“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本官堂上的棍子硬。”

又是一根签子。

几个衙役手里的棍子又落了下去,像是下雨,红色的血雨。

“姑娘……我死了不要紧……我能替姑娘死……死了也高兴……姑娘好好的……千万不要认…….认了会死的……千万不要认……千万不要…….认”明珠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弱的渐渐地听不到了。算

她嘴里的血一股一股的流出来,殷红一地。

冰冷的雪水落进相遂宁的眼睛里。

好凉,好酸,好疼。

后堂的陆御,隔着窗棂,模模糊糊地看到这一切。

此时恨不得跟这些人拼了。

可衙役把他按在墙上,这一刻,他动弹不得,不能去救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圈泛了红。算

一下。

一下。

终是相遂宁心软了。

“别打了……别打她了…….我认。”相遂宁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们不要再打她了。”

落在明珠身上的棍子戛然而止。

青城老爷歪着头,像是听不清似的,侧着耳朵质问:“你说什么,你认?你当真要认?”

“当真。”算

“那好,你自己说,你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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