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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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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珠花不值什么钱,铜丝绞的山茶花,镀了一层薄金,上头是一颗小小的白珠子。

料子不贵重,手艺也粗糙。

这还是那一年自己的生辰,汤小按惯例赏下来的。但凡是贵重的东西,也跑不到相遂宁的头上。

放在市面上,也就是几十文钱的东西。

少年的梨花袍是上好的料子,衣衫翩飞间,那股青桔皮的味道愈发浓烈。朔风凛凛,还有闲情雅致用青桔皮熏衣裳的人家,应该不会穷吧。

换成别人,或许这一支珠花的事,相遂宁也就掀过去了。

可这少年不由分说拉拉扯扯,虽然你长得好看,唇红齿白,眉眼漆黑,可也不能罔顾一位姑娘的清誉。

“赔我珠花。”想遂宁瞪着他。

少年笑盈盈的抱着胳膊:“姑娘,我长这么好看,让你看了那么久,我还没找你要银子呢,你倒要我赔珠花。”

“赔我珠花。”

“你也看见了,我兜比脸干净,我身上若有银子,那些人就不会稀罕你那铜镀金的珠花了。”

此言不虚。

失了珠花有些不甘,眼前少年白长这么好看,却卖不上价钱。

还理他做什么。

还是请大夫要紧。

可是青城的药馆她已经跑遍了,如今要去哪里呢。

“大姐——”少年又追上来,相遂宁故意加快了脚步,不料脚下滑,差点摔倒。

“大姐。”

“扫帚星。”相遂宁转身凝视着他:“你又怎么了?”

“我还欠你一支珠花。”

“你赔的起吗?”

“赔不起。”

“那你追上来做什么?”

“虽然我赔不起珠花,不过我可以帮姑娘一个忙,咱们就算扯平了。”

“我有什么忙是你能帮的?”

“姑娘是在找大夫吧,刚才那几个药馆都拒绝了姑娘,我看着了。”

“干你何事?”

少年顺了顺脸颊的头发,整了整米白色的袍领:“姑娘忘了,我可是懂医术的。别的大夫不去瞧病,我可以去。”

别开玩笑了。

是谁嫌命长,敢请这个不靠谱的东西去瞧病。

刚才那几个家丁追上来把他打成猪头,他忘的倒快。

小小的年纪,顶多比相遂宁大两三岁的模样,竟敢自称会瞧病?

相遂宁自然不信:“我们府里的人尚且撑的住。”

明珠倒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小少爷他烫的厉害,怕是撑不了太久,我们已经出来了一两个时辰了,可还是没请到大夫。”

少年故作老成:“有我这个大夫,总比没有的强,再说他也不是疑难杂症,我也不是江湖庸医。”

相遂宁没吱声。

少年又道:“走吧,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我行呢?”

“万一你治坏了人怎么办?”

“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们都看到的吧?如果我把人治坏了,那也比没人给他治强。”少年又拢了拢袍领:“快些前头带路,一会儿人若没了,神仙也救不回来。”

难道是他话多他有理?相遂宁听了他的话,竟然鬼使神差的引着他往相府去了。

相果心的房里有点冷。

炭火渐微,黄豆般的火舌悄悄的淡了下去,铜盆里只剩下灰白的粉末。

汤小娘自然在这里呆不住的,如今也不知躲哪里逍遥去了。

相果心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趴在榻上,这么半天了,竟然再没换过姿势。

明珠小心的跑上去探了探相果心的鼻息,好一阵子才抚摸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姑娘,小少爷有气呢。”

相遂宁伸手去摸相果心的头,跟个烫手的山芋差不多。

叫了相果心两声,他也没回应。

少年束手站在门口,看廊外的下人扫雪。

相遂宁横眼瞧他:“站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快来给人看病。”

少年这才走过去,没叹鼻息,也没摸额头,只是饶有兴致的观赏起来:“长的还算周正,只比我差一点儿。”说着,少年又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相遂宁深呼了一口气,尽量挤出一点儿笑:“该看病了。”

“不急于一时。”

“赔我珠花。”相遂宁抬脚。

少年跳开:“还没忘珠花的事?真能记仇。好了,我这有药。端温水来,让他服下。”

明珠飞快的倒了温水端过来。

少年从袖里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掰开相果心的嘴,将药丸放进去,又让明珠喂了水,然后托着相果心的下巴向上一抬,只听“咕噜”一声,药丸进了相果心的肚子。

“大功告成,我走了。”少年拍了拍手。

“不准走。”相随宁伸手拦住了他。

鬼迷心窍,竟然请了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来给相果心瞧病。

他连问也没问相果心怎么了,就喂药了?

连个药箱也没有,那粒黑丸不晓得是什么东西,或许是他身上搓下来的泥呢,万一是毒药呢,怎么就能放心让相果心吃了?

可是药丸进了相果心的肚子,一切皆晚。

不能让他走。

四弟弟吃了他的黑药丸若有三长两短,得留着他陪葬。

少年似乎看穿了相遂宁的心思,笑嘻嘻的坐在桌旁,宽了宽梨花袍,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转着茶盅道:“我住在城西槐树胡同,人称我一声御哥哥,我不介意你也这么叫。”

孟浪。

轻浮。

不识廉耻。

笑起来那么好看。

相遂宁瞪了他一眼。

少年透过茶盅看她:“玩笑也开不起,这么小气,你就叫我陆御好了。”

“我不管你是鲈鱼还是鲫鱼,治坏了我弟弟,我就把你这条鱼放在砧板上。”相遂宁做了一个拿刀的动作,对着陆御切了几下。

明珠看着二人过招,竟然笑了:“姑娘,我还头一次听说有人叫鲈鱼的,是外头鱼市里的鲈鱼吗?蒸着吃味道再好不过了。”

“唉,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瞧瞧,这女子不识字多可怕。二位姑娘。我叫陆御。御是御前侍卫的御,陆是陆地的地。”少年无奈。

相遂宁像是茶壶坐在泥炉上,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心里揣着一团火。

很大一阵子相果心一动不动。

陆御倒是悠然自得的又喝了一盅茶。

相遂宁想再摸摸相果心的头,可刚伸出手,就听见相果心“哎呦”一声:“我胸口疼。”接着便嘴一张,吐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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