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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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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梅通便找了手下的人,悄悄地跟上了陆御。瞏

陆御从宫里当差回来,有人远远望着他。

陆御去药材铺子买点当归,也有人去铺子里,假装看黄连。

陆御去路边喝碗茶,便有人在旁边吃面。

有一次陆御假装内急躲进小巷里,也有一人假意去小巷里方便。

这不是被追踪了么。

有一次陆御假装去喝花酒,在青楼里挨上半夜,半夜出门,竟也有人从青楼出来,不远不近的跟着。

“不用跟了。”陆御猛然回头。瞏

那人吓了一跳。

“你们总跟踪我,想干什么?”

“没跟踪你,你想多了。”那人不认。

不是一次两次了。

没跟踪才出鬼。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们是威武伯府的人。你们若是有胆,就直接揍我一顿,不必这样猥琐地天天跟着,又解不了恨。”

倒是很直接。瞏

不过自那以后,那些人便没再出现过。

清静了一阵。

陆展终不放心:“你说你惹什么祸不好,你偏去惹那两府上的人,如今得罪了梅通,怕是连梅贵妃也得罪了,这一家子,岂是好惹的?跟踪你是小事,我真怕哪天你被打晕了装进麻袋里,你说说,年纪轻轻你惹这大祸。”

“并不是我惹祸,我只是说了实话。”

“便是实话,也应该咽进肚子里,不然就是惹祸。”

陆展不大这么严厉,特别是在温顺的庄氏面前。

这回却不一样,或许是担忧陆御。瞏

庄氏安慰他:“此事既出,再说无益,御儿也是一片好心,如果不是他,那蓝褪岂能全身而退?在这一点儿上,公主府里,自然是感激咱们的。”

“可得罪了威武伯府,梅通是个粗人,怕是不好相与。”

“皇上下了旨意,不让这事外传,也就咱们这些人知道,我想梅通也不敢把事情闹太大,若是御儿有个好歹,他岂能全身而退?梅家有大好的前途,犯不着为这件事跟咱们过不去。”

“夫人所言甚是。”陆展虽忧心忡忡,却也不敢再往下想。

庄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若是像她说的那般就好了。

相府。瞏

东跨院。

相老夫人系着黑色抹额,软软地靠在长椅上。

夕阳西下。

相大英未去官袍,偏身陪坐。

许久二人都未曾说话,直到夕阳的余光从相大英脸上,落到相大英身上,又落到他的脚尖。

天欲晚。

就像相老夫人的脸色。瞏

嬷嬷送了茶来。

相老夫人直接摔了一个茶盏。

老夫人一向稳妥,让她摔茶盏,自然不是小事。

相大英张口想劝慰,嘴张了又张,却没发出声音。

窗下的鹦鹉似乎也觉察到此刻气氛不对,不像平素那样叽叽喳喳了,只是乖乖地眯着眼。

相老夫人垂下眼去,声音闷闷的:“都是宫中的意思,还是你的主意?”

相大英几乎要跪下去:“那总归是儿子的女儿,是儿子亲生的,儿子怎会出那样的主意,那不是狼心狗肺吗?”瞏

“你难道不是狼心狗肺?即便这主意是宫里出的,你竟然能答应?”

“可合妃跟二皇子的意思,已经很明确,那分明是皇上的意思。”相大英有些委屈。

为人臣子,皇上的意思,便是天。

皇上让相大英死,他不敢不死。

“遂宁好好的一个姑娘,被冤枉进了牢房,受那些罪暂且不论,如今宫里竟想着,给彼此留些颜面,不把她拉到午门斩首,让她或是服毒或是上吊,自己选个死法。亏也是天下之主,竟这般昏庸。这样草菅人命”相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或许也是不想闹大,给遂宁她留一个全尸。”

“给你留一个这样的全尸,你要不要?”相老夫人恨不得对着相大英的脸来两下:“当初先皇也是善待于你,百般信任,你们君臣,是一段佳话,这宣国谁人不知,先皇死后,他杀了先皇的儿子登基上位,也是你头一个,跪地称臣,大大地表了你的忠心,恨不得把你的心掏出来送给他,文人变节,世人笑话,就没见过变节变得如此之快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你是表了忠心了,如今怎样,他让你的孩子自戕,你也腆着脸答应,你是怎么为人父的,你怎么对得起唐氏,她已经疯了,你护佑不了她,连她的孩子,你也要赶尽杀绝。”瞏

相大英也觉得委屈。

“不是儿臣要赶尽杀绝,是皇上的意思......”

“既然你水火不进,那你也不必来我这里,你自去吧,遂宁死之日,便是你我母子情断之时。”相老夫人也丝毫没有惯着。

她已经尽力。

为了此事,她也曾套了马去宫里求见太后。

可到了宫门口,却只能无功而返。

太后推说身子不适,不见外人。瞏

相老夫人也能想明白。

事关皇家。

皇上拿了主意,太后又能如何。

太后跟皇上的关系一向不如跟先皇。

这已经够敏感。

也不该把太后牵扯进来。

相大英回房,走到一半,汤小娘便来扶着胳膊了,格外殷勤。瞏

脸上也是,少有的喜色。

宫里消息传得快,估计她已经知道了,不然不会高兴得跟过年一样。

汤小娘给相大英垂着背:“大人何苦到老夫人那里去,这种事跟她说,那不是找挨骂吗?”

“以你的意思呢?”相大英眼睛也没睁一下。

自宫里听了训示,又去老夫人哪里挨了怼,这一天,精疲力尽。

“俗话说得好,杀人偿命,遂宁害的是皇子龙孙,那下场也是她应得的。虽然我们不想要她的命,可是.......皇家的意思,谁敢违抗呢。不过皇上到底是看在嫣儿的面子上,说是要留二姑娘一个全尸。这也不算委屈了她,到时候尸体咱们接了出来,给她好好发送就行了,拿出一百两来买棺木。”

汤小娘难得大方一回。瞏

却是在相遂宁的棺木上。

相大英阴着脸,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汤小娘哄着他:“到那一日,大人你不忍去接,便由我去,毕竟唐氏疯癫,我也是相家的主母,虽然她害了嫣儿的孩子.......唉。”

月中。

梨花开了。

白色梨花又开了一层。

几个衙役端着酒来到相遂宁的牢房,又端来了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切牛肉。瞏

还未吃,就有相家的下人捧着食盒来了。

食盒里饭菜不错,烧乳鸽,母鸡汤、牛肉盒子,烤鹿肉,八宝饭,又有几样小食,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儿,勾得牢房里的人直流口水。

牢房清苦。

这么丰盛的饭菜,往常都是要断头的人才能吃得上。

衙役纷纷给相遂宁敬酒:“相姑娘,今日月中,怕是就在今晚了。我们也都是养家胡口的人,并不是针对姑娘,若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望姑娘海涵。今日酒菜还算丰富,姑娘用一点儿吧,也好上路。”

几个人喝了酒。

天一擦黑,便有宫人匆匆而来,宫人手捧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铜壶,一段白绫。瞏

铜壶里的酒有异香,离得很远便能闻到,应该是宫中的好酒了。

宫人穿着黑色斗篷进了牢房,因光线昏暗,看不清来人长相,他整张脸几乎掩盖在斗篷里,连眼睛也看不见。

木托盘上的东西,一看就是宫中的东西,精致,却又透着寒光。

衙役们要上前,宫人却摆摆手。

皇上给的两条路。

一条是死。

另一条也是死。瞏

相遂宁欲端酒壶,托盘一歪,酒壶掉到了地上。

酒水洒在稻草上,稻草很快冒起了白烟,刚才香甜的酒水,此刻竟发出一股子烧焦的刺鼻味道。

这种味道,让人干呕。

很快,那一坨稻草就变成了黑色。

直接把稻草变成了黑色,想来这毒药,甚毒啊。

相遂宁虽看透了生死,可眼瞧着这毒药,心里还是砰砰的跳。

她想起了相嫣托人带进来的话:“你若是乖乖就死,咱们两清,你若是不肯就死,那便是逆旨,到时候不但你要死,便是相家,也要倒霉。而且,你只会死的更惨。”瞏

相嫣说的话不中听,但说的也没错。

毒酒是喝不成了。

只有白绫了。

本来是想喝毒酒的,一了百了。

天不遂人愿。

吊脖子吧。

就是死相难看一点。瞏

听说会吐舌头。

又有人说头会掉。

顾不得那么多了。没得选。

相遂宁轻轻抚摸着白绫,拿在手里想着往哪悬呢,牢房连根横梁也没有,难不成要吊在门上么,蹲在地上死,多少有点不好看。

相遂宁还在犹豫,穿斗蓬的人直接抢过了白绫。

相遂宁以为,他要把自己勒死。

倒也行,免得自己下不了狠手。瞏

宫里人干这种事可熟练的很。

不料那人抢了白绫,直接一甩,甩到衙役身上,然后一捆,把衙役们捆在门上。几个衙役动弹不得,直喊救命。

那人拉着相遂宁的胳膊便冲出牢房,像是风一样。

他手上的温暖有些熟悉。

他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

黑色斗蓬下是他梨花白的袍角。

是陆御。瞏

陆御来救她。

陆御冒死来救她。

看到外头的夜空,看到那些淡淡的星子,相遂宁突然挣脱了陆御的手。

她在牢里,是死路一条。

她跟陆御逃走,或许天涯海角,她不用死,但陆御担的,却是死的罪名。

他四品太医,鲜衣怒马,正是大好的年华。

他父母在堂,正是父母的心头肉。瞏

她不能害了陆家。

见她缩手,陆御回头又把她的手抓在手心里:“既然来,便没想活着走,跟你死在一起,路上有个照应。”

“我不准你去送死。”

“你不准可不算。我的命,我自己能做主。”陆御还笑得出来:“再说,万一我们俩不死呢。”

他还笑得出来。

总觉得头顶的天有点假。

似乎透着阴谋。瞏

相遂宁刚要劝说陆御折返,便见几个拿剑的蒙面人冲了出来。

不由分说,对准陆御就下手。

似乎是冲着陆御来的。

陆御虽然有三脚猫的功夫,可这些人一看就是练过的,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这些人上来就把陆御踢翻在地上,对着陆御的头便踢,手中的剑也向陆御身上刺去。

相遂宁极力护着陆御,却也根本不是对手,蒙面人一脚便把相遂宁踢得老远。

相遂宁的头撞到石基上,很快便眼前朦胧,看不清楚了。瞏

耳旁似乎有风,也有陆御的声音。

“小爷就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你们要是索命,直接来索我的好了,别欺负一个弱女子。”

“我们要索的就是你的命。”

“说话算话,别针对那个女的。”

那个女的,指的怕就是相遂宁了。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住手。”是一伙官兵匆忙而来的声音,虽是匆忙而来,到底脚步整齐“在衙门门口,你们不要命了吗?”

是官兵凌厉的声音。瞏

接着便是黑衣人上墙而逃的声音。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相遂宁便不知道了。

只觉得身子很疼,就睡着了,睡了很长一觉,却又没有做梦。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牢房里了。

那群官兵渐渐地散了,最终只留下一个。

他搀扶起陆御,见他无法行走,便把他背在背上,他的脚下很有力气,很快便送陆御回了陆家。

陆家的门很快便关上。

陆御满身的血,躺在那儿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瞏

苍白的像是四月的梨花,没有一点儿血色。

剑到之处,都是伤痕。

衣裳被划破,脖子里都是血。

婢女们端了热水进来,一盆又一盆,整整用了四盆水,才勉强擦掉那些血。

那些血水,带着余温。

庄氏虽眼睛看不见,却能闻见空气中的血腥之气,她紧张地坐在床边,静静听着陆御的动静。

以前陆御不是没挨过打,他回来反而去安慰庄氏:“一点儿也不疼,娘,不是好好的吗?能跑能跳的。”瞏

这次他是昏迷的。

生死未卜。

陆展叹气:“早就说过,这孩子就不该惹那梅家的人,焉知这次不是梅家的人复仇呢。都跟他说了,最近谨慎着些,除了进宫当差,其余时间,就乖乖呆在府里,他只是不听。”

“御儿伤的如此严重,你就不要责备他了。”庄氏心疼坏了。

陆展赶紧去开了补气止血的方子,又从药柜子里拿出上好的金创药给陆御敷上。

那些剑伤,每一下都是致命的,或许是陆御命大,虽伤痕累累,终还有一丝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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