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故国的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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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罗刹国驻中环大陆领事馆。
时值冬季，天空中纷飞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堆积在窗户边，把窗外的海面装点得温馨可爱。
玻璃内，则是一副完全不同的肃杀氛围。
一名面目清秀的银发少年身着华丽的金丝边黑色天鹅绒礼服，在同样由金色与黑色两种绒线手工编制的华贵地毯上，焦急地来回踱步。脸上，露出了与身份不符的紧张神色。
“不好了，殿下！”
一名与王子殿下有着相同发色的年轻男子慌慌张张地撞开门，不等王子的允许就乱步闯了进来。
他的黯淡肤色与略显朴素的制服显示了他卑微的血统和仆从身份。
但是这些在王子眼里都不重要，他唯一重视的，是仆从手里捧着的那个女孩。
她裹着一身素黑雅致的长裙，似乎是怕她着凉，身上盖着宽大的黑大衣，但她却一动不动，原本漂亮的银白色头发被淤血染得凌乱肮脏。
“苏芳！她……她怎么会这样？”王子立马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顾不上她身上的血污，查看起女孩的伤势来。
“苏芳事务官她……她在和谈会议结束后回来的路上，被不知名的人员袭击……”
“够了！我不是交待过你们，不管什么情况都要保护好苏芳吗？你们难道不知道，她没有法力，保护不了自己！”
仆从刚想辩解，但是看到殿下这般少见的狂躁的样子，他竟慌得嘴里蹦不出一个词来。
“殿下，她……苏芳事务官的生命迹象已经……”
强忍着悲痛，仆从还是颤抖着，说出了她一直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
仆从说完，立马紧闭双眼，底下了头，等待着殿下的狂风暴雨。但出人意料的是，自己的面前没有任何动静。
仆从试探着抬起头，发现殿下的脸色阴沉，双眼紧闭，一言不发。虽是无言，但长年累月的服侍，仍让他敏锐地感觉到，殿下此刻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在克制着无法抑制的冲动。
他跃出了自己的界限，缓缓伸出右手，企图擦去殿下眼角快要噙不住的泪水。
“滚出去。”
冷冰冰的语气，一如窗外的飘雪。
仆从满怀担忧地走出了房间。很快，豪华宽大的套房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个人。
银发的王子像放下水晶一样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女孩放在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实木桌上，随后，他取下了自己挚爱的佩剑“红莲”。
抽刀出鞘，这是一把通体雪白、晶莹靓眼的长刀，它于罗刹国冰海深处的地下熔炉锻造，作为原材料的白金钢融入了罗刹冰山的冰晶。其中一道工序是将它淬炼于地下熔炉的火山岩浆之中，最终铸造而成的长刀原本通体鲜红、充满戾气，但是在灌注了王子的法力之后，它却变得晶莹雪白，还通人性、晓情理，无坚不摧，无锋不克。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它，加上我的一半修为，换取你的生命。”
银发的王子卸下刀，将它摆在女孩身前。
登时，半空中浮现出奇妙的光，上面显示一堆象形文字，组成一串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代码。
王子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古老而沧桑的声音。
“你确定吗？”
银色的瞳孔瞬间放大，银色的王子颤抖着，不知是在愤怒还是在悲痛。
“拿去。”
“契约成立。”
奇异的白光猛烈闪烁，伴随着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奇妙尖锐叫声，整个房间被光芒笼罩。
“殿下，您怎么了！”慌张的银发仆从看到房间内发出的奇艺的白光，推开门寻找自己的主人。
仆从怔住了，他看到殿下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看着房间中央的桌子。桌子上，苏芳事务官不见踪影，只剩下黑色的长裙铺在桌面，上面孤零零地摆着殿下的挚爱的银色长刀。
“为什么……”
仆从耳边仿佛能听到这句话。他凑近王子，正想确认主人的状态，却被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
他正想出门斥责何人如此无力，突然一道白光闪闪的剑影出现在他眼前！
杂乱的脚步声如潮水般涌进了房间，数十名武装士兵持盾握剑，将王子和仆从两人团团围住。
“哎呀，哎呀，你们怎么这么无礼，话都不说就把人殿下给围住了，成何体统！让开！”
一个体格肥胖的黑发男子一边以责怪的语气斥责士兵，一边左摇右晃地挤开周围的人，把自己宽大到一个抵俩的肥硕身躯塞了进来。他穿着联合军镶金嵌银的外交官制服，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傲慢地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殿下，这些人不懂礼貌，谅解，谅解一下哈。”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阴阳怪气，边踱着步边说道：“那个殿下，刚才我们收到了来自贵国的投降信号，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您现在已经是俘虏了，请您配合一下，移步咯。”
“骗子！你说谎！罗刹人绝不投降！”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我早该想到的，你们罗刹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样吧，你们自己看吧，就看那边，应该快了。”
仆从看向肥胖的外交官手指的方向，那是一扇玻璃窗，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的那边，是罗刹。
霎时，一道光柱从海天交汇处腾空而起，如同一把从天堂落下的审判之剑直插大地，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波震碎了周围的云层和雪花，连在海的这边似乎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颤抖。
“那是，禁忌的冲击……”
仆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联合军居然投入了超境武圣级别的修仙者，刚才那一击所展现的法力冲击，威力足够将北伯利亚大陆撕开一个裂口。
此刻，罗刹国的首都，恐怕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存在了吧。冲击引发的地质巨变，很快会将幸存下来的人带入地狱。
所以，那个男人所说的，不是故国选择了投降，而是故国已经没人能再做出别的选择。
“苏芳……”
仆从惊讶地看向银发的王子，一直沉默的他此刻终于说出了话。
王子边说边提起了手上的刀，周围的士兵举起盾来，肥硕的外交官倒是毫不在意，不相信这个丢了老家的落魄儿能掀起什么风浪。
王子抽刀出鞘，原本雪白的刀鞘变成了灰黑色，银白色的刀刃变得血红，刀身颤抖着，发出猩红色的炽热光芒。
“红莲……帮帮我，杀光他们……”
霎时间，红光四射，惨叫声四起，在破碎的断肢与崩坏的建筑中，仅有一双眼眸仍保持着冰冷不变的样子。
那眼眸深处回荡着的，好似那再也见不到的，故国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