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荒草枯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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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黄山中。
有一山,名煤山。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煤山都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煤山的神秘,在于这棵历经数千年的风霜雨雪,已经皮朽芯败千疮百孔,仍摇摇立在山头,顽强吐青的歪脖子树。
煤山的神秘,在于这棵歪脖子树旁的一座年久失修,漏风漏雨,但就是不倒的四合院落。
煤山的神秘,在于这座四合院落里住过的,一个又一个的,人。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青黄宗,宗主。
煤山的黎明,静悄悄。
荒草黄从睡梦中醒来,松了松套在脖子上的绳子,在歪脖子树的苍老吱呀声中,施施然落地。
他心里有些遗憾,因为每夜的上吊,并没有让他神交到青黄宗的第三位宗主,朱崇真。
当年,青黄宗内忧外患,朱宗主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结果却让宗门陷入更大的危机里,他在心灰意冷之中,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
青黄宗并未覆灭,绝处逢生之后,为了警示后来者,便在树旁起院,并定下规制,让往后历任宗主,皆居于此。
据以前的宗主讲,朱崇真的神魂并没有完全消散,而是融入歪脖子树中,机缘巧合的话,他还会出来和后任者交流自己的失败经验。
这不是荒草黄第一次试图沟通朱崇真了,以期得到他的失败经验,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青黄宗的历任宗主中,朱崇真,是荒草黄最佩服的那个。
在荒草黄两百七十六年的宗主生涯中,他领悟出一个深刻的道理:把宗门发展经营好,容易,把宗门发展经营坏,困难。
荒草黄接任宗主时,青黄宗在癸州西的七大宗门里,排行第五,在癸州的四十九个大宗门里,排行第三十六。
两百七十六年过去了,癸州西排名第三,癸州排名第二十一,排名不降反升。
整整两百七十六年啊,朱崇真也不过只在位了两百七十六年而已。
这让荒草黄的道心,受到了很大冲击,他一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里。
青黄宗的宗主制度,有三个基本原则:
一,修为在结丹期。
二,以宗门的生存和发展为真我心念,具有卓越的宗主才华和宗主天赋。
三,发下道心因果誓言,随时准备为宗门牺牲一切,永不叛宗。
所以,荒草黄是怎么当选的呢?
他那时候已经是金丹期,真我心念是探索实践宗门的衰落和灭亡,并且也真的建立并经营灭亡过十几个中小门派,这都是公开的,他的相关专着都发行了一千多部,具有相当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
当荒草黄被两百多个长老们叫过去,告诉他他是宗主候选人的时候,他以为长老们的脑子都被驴踢了。
长老们对他说道:“在中小宗门里打打闹闹,金丹就是极限,突破不到元婴的,有本事,你就把青黄宗搞垮,来证你道心神通。”
荒草黄闻言,道心大动,当即把金丹散了,回到结丹初期的境界,然后参加竞选。
最后,在巨大争议中,以领先竞争对手一票的微弱优势,成功当选宗主。
荒草黄的师父北海上人是长老之一,北海上人元婴花满之后,远走大荒,临走前,荒草黄问他,为何选自己当宗主,北海上人说了一句话:
“荒草啊,你要多想。”
荒草黄至今也没想明白。
当初立下永不叛宗的道心因果誓言时,他以为自己当场就会身死道消,结果没有。
此后的二百七十六年里,他做了那么多荒唐事,也没触发道心因果誓言。
“探索实践宗门的衰落和灭亡,以第三任宗主朱崇真为例。”
这是他写的第一本书的书名,朱崇真自始至终,都在为宗门着想,却在客观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反面作用。
荒草黄的探索实践,也基本遵循这条路径,那种简单粗暴的搞垮宗门背叛宗门的方式,没有丝毫的修炼上的意义。
荒草黄从水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洗漱完毕后,随便做了点粗茶淡饭吃了,然后换上一件有八十个补丁的麻布衣服,最后驻着根拐杖,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下煤山。
他的容貌已经十分苍老,完全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了,现在就像一个普通的小老头。
荒草黄本来有三个道侣,在推行新的道侣制度之前,他在煤山的生活还是有点风花雪月的。
推行新的道侣制度之后,他以身作则,率先离婚,坚决让三位道侣遵从各自的喜好,去追求各自的开放。
三位道侣不知道是不是和他过够了,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彻底,虽然偶尔会来谈些事情,但再也没上过他的床。
他也想和别人开放,但别人不想和他开放,自己现在的吸引力,一目了然,于是,煤山便寂寥起来。
这个制度,不是荒草黄随随便便制订的,这是应对那个人情道化神的有力举措。
他提出后,也得到了长老们和相关部门的严肃认同。
儿戏,离谱,但有用。
但传统道侣关系根深蒂固,绝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突兀的推行,会产生大量的矛盾。
自制度新立之后,道侣关系的开放派和保守派渐渐对立,越发针锋相对,现在已经有从斗文,升级到斗武的趋势了。
那个小甘山甚至发起了反对开放式道侣关系第一战,妙啊。
这显然会严重破坏宗门的团结和谐,放任不管,是要闹出大乱子的。
想到这里,荒草黄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甚至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
乱,就证明自己做对了。
小乱小对,大乱大对,不乱不对。
这么好的事情,差点被花易冷搅了局,幸亏自己广布眼线,提前得到消息,及时阻止了这个娘们的灭口行为,并让谷中一干人员躺平任查,不得反抗。
这个花易冷……以为用桃花障隔绝窥探,再灭口那些知情者,就能当无事发生了?
真是掩耳盗铃,癸州西有头有脸的人里,谁不知道里面的事,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算了,非大叫自己冤枉,简直恶心。
竟然还想碰穿越者陈器,怨他坏她好事,她要是敢碰陈器,自己也只能碰死她了。
哪怕自己不是绝对相信陈器是那个能杀掉两个化神者的人,但他要是死了,还能找谁去杀?
就是定的规矩不好,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不就得到处生事吗?
荒草黄无奈地一叹。
话说小甘山那群人闹得真过分啊,我都让他们随便查,随便录,随便天空投影了,骂我埋汰我,我都忍下来了。
毕竟我的脸就是青黄宗的脸,该打还是要打的。
可他们把我的人抓了个干净,然后挨个丢下亡羊一跳台,虽然我的人死有余辜,但这样,让我在其他手下面前,就很没有面子。
十里桃花巷被拆了,甘六谷的一切人都被迁了出来,闻人黛火化了,拥有离谱炼器水平的穿越者陈器把骚牢仪做了个大改造,估计两三年,就能把谷里的骚气全消解完。
玉宇澄清万里埃啊,我要的乱,不是在我头上作乱,盯着我薅呀。
想到这里,荒草黄的笑容又消失了。
和小甘山类似情况的地方还有几个,自己要吸取小甘山的经验,稳定并扩大来之不易的混乱局面。
另外,一个私人金库就这么烟消云散,这笔帐,得找个地方讨回来。
胡思乱想碎碎念之中,荒草黄已经走到了山下,一架龙车早已恭候多时。
荒草黄上车后,说道:“小甘山事件的后续处理,我有一些新的想法,你记录一下,交给有关方面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