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你可以像鲁智深那样自称洒家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太史信列传!
蒋彦超身为禁卫军的校尉,常年在帝都当差,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于很多惊奇甚至狗血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然而多亏了太史信,蒋彦超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两次体会到快要“惊掉大牙”的感觉。
太史信和拓跋青儿出门赴宴已是半天未归。午觉刚睡醒的蒋彦超站在县衙门口,懒洋洋地对守门的禁卫军士兵说:“帝都来人请咱们大人吃饭,让我一起去,难得大人和拓跋姑娘能好好吃顿饭,我才不凑热闹。咱这么有眼色,大人回来了是不是该请我吃大餐?”守门的士兵忍住笑,连声附和:“是啊,县令大人该请你吃漳州小吃,海蛎煎和土笋冻。”蒋彦超似乎对士兵的回答还算满意,他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我替你站一会儿岗,你找地方歇会儿去。”
士兵刚走,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县衙门口。蒋彦超上前查看:“这谁家的马车,空车别在县衙门口等客,县令大人扣得很,没钱坐车。”(太史信:我谢谢你啊)
马车的帘子被白皙的手臂掀开,一个女子跳下车,冲蒋彦超行礼。马车随即开走。女子穿着宽大的灰色粗布衣,头发上也扎着一个布条,仿佛平民百姓。但脸上被一块布蒙住眼睛以下的部分,纤细白嫩的双手也绝不是日常干粗话的寻常人家女子。
“姑娘要鸣冤告状嘛?县令大人外出未回,你可先在县衙偏厅等候。”蒋彦超开口说道。他一眼就看出这女子虽然布衣扮相却气质不凡,心想莫非是哪个千金小姐乔装打扮之后来告状?
女子微微一笑:“奴家是来找太史公子的。”
蒋彦超又打量了一下女子:“你是县令的什么人?”
“什么人,”女子微微一怔,低下头,娇羞无限,“奴家就是太史公子的人呀。”
蒋彦超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惊讶得合不拢嘴。过了一会儿,蒋彦超回过神来,冲那女子拱拱手:“你赢了。”若是过几天另一个女人来到县衙,说怀里抱着的孩子是太史信的私生子,他蒋彦超也不会再觉得意外了。当然,蒋彦超内心还是很相信咱们太史信同学的为人和头脑的,才不会觉得太史信当真会搞出这些狗血事。譬如眼前的女子倘若真是太史信的女人,不说女皇陛下会怎么收拾太史信,光是太史信的父母都一定会拿着棍子追着自己儿子五条街来一段“混合双打”。
蒋彦超突然想到,让这女子在县衙门口等太史信多有不妥。若是女子再对其他人说自己是太史信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消息被女皇陛下知道了,可能让太史信免不了再被收拾一顿。考虑到这些,蒋彦超伸手扯扯自己的脸,尽可能地装出和善的样子,对那女子说:“县令大人牙疼找大夫去了,天热,还请姑娘在县衙客房喝点茶,稍等片刻。”
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中有了一丝期待:“奴家刚才和太史公子一起用膳,他早出门片刻,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奴家就在这儿等他。”
蒋彦超“哦”了一声,心想原来这女子刚才也去赴宴了。是居心叵测的访客,是重逢的故交,还是结识的新欢?八卦的气味似乎越来越浓了。这女子说话很有分寸,知道他蒋彦超信口胡诌,也没有揭穿,更让人好奇她的身份。
谈话间,又一辆马车停在了县衙门口。蒋彦超心想就这么巧啊,平时一整天也难有一辆马车往这里来,自己不过替卫兵站一会儿岗就接连来了两辆马车。他刚走到马车前,就看到太史信拉开帘子跳下车。
太史信迅速扫视周围,看到蒋彦超就在眼前:“诶,蒋大哥,找人把客房收拾一下,有人要休息。”
“好诶,”蒋彦超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示意太史信看向刚才那个女子:“找你的,我不管咯。”
太史信与那个女子四目相对,那目光如慕如诉,让他心中有了熟悉的感觉。但对方的装束又让太史信很陌生,他仔细一看,发觉对方用一块布遮挡着大部分面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霜?”
李霜轻盈地跑过来,冲太史信欠身:“奴婢参见公子。”
太史信连忙回礼:“不敢当不敢当。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奴婢。”
李霜走到太史信身旁,妩媚地一笑,仿佛让气温都上升了一度:“不是红颜知己嘛?那小女子自称奴家好了。”
太史信想了一下:“你可以像鲁智深那样自称洒家。”
李霜白了太史信一眼。
蒋彦超走过来,一本正经地跟太史信说:“客房已经打扫好了。”
太史信冲蒋彦超点头:“谢谢蒋大哥。”随后他走到马车前,掀起帘子,把一个女子抱下车。
蒋彦超见太史信竟然抱女子下车,再一次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很快认出那个女子是拓跋青儿,也敏锐地注意到,太史信抱拓跋青儿的时候,李霜姑娘眼中有一道锐利的光一闪而过。
拓跋青儿被太史信抱着,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面色羞红,不敢抬头看太史信一眼。她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太史信还被自己整得脸红到耳根子说不出话来,现在的情况完全反转。双脚感受到地面,拓跋青儿被太史信扶着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李霜居然也来了,还换上了一身特别朴素的装扮,不由得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李霜。
李霜发觉拓跋青儿站在地上的时候身体向右倾,上前扶住拓跋青儿:“青儿姐姐左脚受伤了?我扶你去歇着吧。”
拓跋青儿“嗯”了一声,看向太史信。
太史信就等李霜这句话,他冲拓跋青儿点点头。随后走在前边,带着李霜和拓跋青儿去县衙客房。
一进客房,李霜就扶着拓跋青儿坐到床边。太史信看看拓跋青儿的脚踝,说:“你先歇会儿,我去拿跌打药。”李霜笑着拦住太史信:“公子莫急,我随身带着药。”拓跋青儿疑惑地看看李霜:“李姑娘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个?”李霜迟疑了一下:“今天我要跳舞,带着药预备受伤的时候用。”
太史信没说话,看向李霜的目光中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关心,有心疼,有同病相怜,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太史信很清楚“练舞”与“练武”有很多相同之处,比如修行的过程都很辛苦,比如都很容易受伤。练武的过程中一旦热身不足或者发力不当,引起拉伤挫伤甚至骨折都是家常便饭。跳舞的过程中动作变形也会伤筋动骨甚至导致瘫痪。太史信当年学艺的时候,没少挨师父秦道士的责罚,身上也留下了一直没好彻底的陈年旧伤。有次他和师父对练,因为躲闪不及,直接被踢晕了半天才醒过来。众人皆知阿瓦尔古丽这样的舞蹈大师对徒弟都极为严格,李霜这一身曼妙舞姿的背后是什么样的代价,是身体上的伤痛,是心理上的煎熬,还是别的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李霜见太史信看着自己不说话,脸红着说:“公子,你出门稍等吧,我给青儿姐姐上药。”
太史信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在这里看着拓跋青儿脱鞋上药确实不妥,冲两位姑娘微微行礼,起身走到门外,吩咐门口的士兵又去药房抓几味药,再从商人那里弄些冰块来给拓跋青儿冷敷。
过了一会儿,李霜走出客房,拍了一下正闭目养神的太史信:“公子,我已经给青儿姐姐敷上药了,去看看她吧。”
太史信却并没有立刻去客房的意思,他认真地看着李霜:“李霜姑娘,今后你不必为我跳舞。”
“啊?”李霜听到太史信的话,愣住了,眉眼之间满是失望,“公子,是嫌我跳得不好?”
太史信连忙摇头:“你的舞技……名满帝都的‘沈梦娘’未必比得上你。”这沈梦娘是帝都这两年名声大噪的舞姬,因为早年遭遇意外毁容,性情变得怪异,干脆直接用头罩挡住面部只让观众看舞姿。初次登台之时沈梦娘因为造型怪异引起哄堂大笑,但一舞之后,现场之人无不为她倾倒。日子长了,沈梦娘凭借美妙绝伦的舞姿,让无数达官显贵趋之若鹜。曾经有帝都富商砸出万两黄金只求她摘下头罩,沈梦娘在威逼利诱之下无奈露出真容,吓得富商连夜收拾好铺盖卷坐着马车逃出帝都。
李霜俏皮地一笑:“要是沈梦娘知道了公子这话可该生气了。”
太史信却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不用给我跳舞了。”
李霜一脸不解地看着太史信:“那公子为什么不愿意看我跳舞。”
太史信伸手一指:“你手臂上的淤青,是刚才跳舞碰到了吧。我不想你因为我受伤。”
李霜听到太史信关切的话语,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圈都红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她迅速调整了心情,又换上热情如火的目光看着太史信:“武艺高强豪情万丈的太史将军,竟然也会怜香惜玉?我一定要再跳舞给公子看,女为己悦者容,我为己悦者舞。”
“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会关心你。”太史信说着,转身去客房看拓跋青儿。
一进入客房,太史信就闻到一股独特的气味,想来是来自李霜的跌打药。太史信稍微一想,即辨明这是冰片混合着其他药材的气味,但在这混合的气味中,似乎有着一丝烟熏的气味。这种气味让太史信想起了一种剧毒的植物:黄泉草。
黄泉草生长在新汉帝国西南边境的深山老林里,它的花、叶子和种子都有剧毒,被一些刺客用于制作毒23药来杀人。采药人获取黄泉草之后,为了避免它腐化,会用烟火把它熏干。常人能见到的黄泉草都有着被烟熏之后的特殊气味,具体来说大约就像在火上点着臭袜子的那种气味,能让人一下子就记住。太史信听师父秦道士说:常人只知道黄泉草可以用作下毒,有人却能够利用“以毒攻毒”的原理,用黄泉草混合其他毒药治疗跌打损伤,效果立杆见影。不过这种药是江湖杀手组织“黯灭”的独门秘药,秦道士也只是听说过,从没见到过实物。
看到太史信又来看自己,拓跋青儿神采奕奕:“多亏了李姑娘的药,我的脚腕已经不疼了。”
太史信低头看了一下拓跋青儿的脚踝,似乎确实消肿了,对于药效的迅速也有些惊讶:“你可得好好谢谢李霜姑娘。”
“那当然,”拓跋青儿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本大小姐明日就请李霜姑娘好好吃一顿,账就记在太史信头上好了。
李霜掩口而笑:“青儿姐姐请客,公子结账,真好。”
拓跋青儿拉着李霜坐在自己身边:“谁让他害我崴了脚。”
“青儿你先好好歇几天,”太史信想起了正事,“我这几天要跟着崔姑娘给陛下办差,回来了给你补上。”
拓跋青儿听到太史信要去给女皇办差,默默地点点头。
“我去交待一下县衙的事儿,你们俩歇一会儿吧。”太史信冲拓跋青儿和李霜挥挥手,转身出门。
太史信刚出门,拓跋青儿立刻亲热地挽着李霜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仿佛交好多年的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