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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长相思:阎罗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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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许昌。

“都是你贪花好色!逼反了张绣,害死了子修!”丁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向着曹操拳打脚踢。曹操眸中含泪,却不肯低头。貂蝉和文姬看不过去,上前拉架。

这场战斗曹操军损失惨重,更为重要的是,曹操的长子曹昂牺牲。丁夫人不依不饶,家庭不和,正是闯事业的大忌。可是,曹操实在拉不下脸,固然他在宛城哭得很伤心,但是悲伤已经被他埋在坚强的心底,哪里再肯暴露脆弱的一面。

可是丁夫人仍旧不肯放过曹操。看着两夫妻变成这样。在场的人都不好受,可是关键还是曹操身上,只要曹操认个错也就慢慢过去了。终于,沉默中的曹操爆发了。

“哭什么哭!再哭就送回娘家去!”拂袖而走。留下哭号不止的丁夫人和一众面面相觑的人们。有时候,成年人意气用事起来,比小孩子都不如。

过了几天,听说丁夫人真的被曹操送回了娘家。这令与丁夫人私交还算不错的貂蝉、文姬相当错愕。文姬听了消息,幽幽一叹:“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貂蝉问:“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曹操大人太爱丁夫人,害怕失去她,更怕自己的担心成真,与其整天患得患失,干脆一刀了断!”

“他们两夫妻还真是可怜呐!有什么办法么?”

文姬歪头想了想,说:“前几天我整理了一些经文,对阎罗地狱的说法很感兴趣。既然曹操大人心里有害怕的情绪,那就再吓唬他一下!”

一个多月后,曹操接到甘露寺的请柬,邀他参加许昌甘露寺的阎罗殿落成典礼。貂蝉不动声色地暗示,丁夫人也会去。曹操当面冷着一张脸,到了当日,却早早起床,换上了丁夫人熟悉的衣着,提前赶到了甘露寺。

在客厅里心不在焉地与文姬谈诗文,过了许久。貂蝉引了许多命妇和官员到来,其中就有丁夫人。曹操上前,众官员纷纷行李,唯独丁夫人,冷哼一声,理也不理。

接着,貂蝉和文姬引大家进入阴森恐怖的“阎罗殿”中,一边介绍佛门关于地狱与因果循环的道理,一边暗示念佛超度可以为死去的人们赎罪祈福。从殿前的鬼门关、接引使者,到中殿的阎罗王和判官、掌簿,众人见到这从未见过的宗教建筑,都很有兴趣。

阴暗空旷的大殿,肃穆恐怖的气氛,给了不少男性表现的机会。而曹操夫妇,虽然不和,众人却有意让他们待在一起,自觉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直到后殿更为阴森的“十八层地狱”,才真的是重口味,很多命妇出于好奇看了两眼就不敢再看。不少朝廷官员毕竟是长安之乱里闯出来的,反而更加兴奋起来。有些上过战场的官员大肆吹嘘看到过的血腥场景,显示自己的胆色和见识。

这时,一声嚎啕大哭终止了众人的议论。

“子修啊!你死得好惨啊!”丁夫人看着一旁那个剑叶地狱的塑像,哭得捶胸顿足。其实,那个雕像刻画人物非常粗糙,况且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面目,连男女都分不出。恐怕是丁夫人触动了心事,才对号入座。

曹操上前安慰:“别哭了,那不是子修。”谁知道丁夫人反而抓住他的胸口,哭得更加凄厉:“那就是子修啊!就是子修啊!都是你!就是你贪花好色,逼反了张绣,害死了我的子修啊!”

这下众人都不好意思听下去,纷纷离开,只留下文姬照应。谁想曹操抹不开面子更不怕鬼,怒火上来拔出宝剑把那个塑像斩了个稀烂。

丁夫人当然不依,叫着“子修”的名字,和曹操扭打起来。文姬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吵架的两夫妻分开。

吵吵闹闹到了这幅田地,谁也没想到两夫妻还是闹成这样。经过貂蝉、文姬的劝说,曹操回府理事去了,将哭累之后的丁夫人留在了甘露寺。曹昂确实成了两夫妻心中永远的痛。

丁夫人太过伤心,在客房里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还想去“阎罗殿”拜祭曹昂。貂蝉文姬轮流陪着她念了不少经文,看着她忧郁和哭红的眼睛,都不忍心起来。曹操来了一次,但是丁夫人只是喃喃说道:“若是刘夫人见了我,问我子修何在,我怎么交代?”只好叹口气走了。

这样,丁夫人每天到阎罗殿为曹昂祈福,在甘露寺住下了。曹操偶尔过来探望,有一次温柔地抚摸丁夫人的背,说:“夫人,我们回去好不好?”丁夫人却只是闭目念经,理也不理,曹操再三劝说没有用,只好离开。临走时,对貂蝉说:“好好照顾丁氏,曹某铭记于心。不管她想怎么做,尽量随她好了!”

貂蝉自然答应。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又过了月余。一天晚上,丁夫人又从噩梦中惊醒。想起爱子曹昂和夫君曹操,心里又是一阵凄楚。好在平日里念经打坐,情绪已经平稳很多。走出客房,看到天上的明月,只觉得人生满是苦涩。想想今后怎么办?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不想再见丈夫,也不想给娘家添堵。想跟爱子更近一点,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丁夫人回到客房,点燃了一支蜡烛。

对着铜镜。丁夫人取出一把匕首。这是曹操赠给自己的贴身匕首,上面还镌刻着曹操和自己的本名——丁瑶。

今天就用这把匕首斩断情丝吧!虽然有点胡闹,但是曹操大人就不能阻止我了。

解开了头上的髪髻,如瀑的秀髪披散下来。对着镜子,有种说不出的美,孤独、清寂。丁瑶从耳边抓住长髪,咬咬牙用匕首的利刃割了下去。

头髪很坚韧,匕首一下子只能割断其中一部分,露出髪梢整齐的末端,割断的部分松散地披下来,有些遮住了视线。这让原本就心里凄苦的丁瑶更加不舍,连头髪也要欺负我吗?眼泪就止不住流淌下来。

丁瑶使劲割断了长髪。一头青丝就这样被握在手里了,剩下的部分并不整齐,长长短短地披散下来。既然那个贪花好色的男人不珍惜,自己又何必珍惜呢?割掉算了。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丁夫人将长髪扔在一边,定定地看着这把蓄了多年的青丝髪。心里的酸楚还是难以排解。但是,头髪都割了,古人断髪寓意决心。现在决心下了,为什么心里还是充满了不舍呢?从此以后,不是已经打算好做一个女尼了吗?既然不后悔为什么就是止不住眼泪呢?

算了,就让眼泪流个够吧。

丁瑶自暴自弃地继续把头髪割断,匕首毕竟不方便,只得一缕一缕地割断。此时的丁夫人不再是一个雍容的妇人,更像一个伤心弃世的烈女子。满头长髪割断,松散在夜风中,轻轻飘舞。通红的眼眶和狠心断髪的决绝,让这个弱女子看起来如此刚强。

说时快,其实慢。

在这个漫漫夜里,曹操深爱的夫人丁氏,留着眼泪在甘露寺的禅房里自断长髪,凌乱的碎髪如同飘絮一般撒了一地。

第二日,丁瑶顶着只剩下半尺长的头髪面见貂蝉,把貂蝉吓了一跳。听她平静地说出出家落髪的愿望,貂蝉也只好答应,毕竟曹操确实留下了允许丁夫人自由行事的交代。头髪虽然剪了,毕竟还能长出来。

一边安抚丁瑶,貂蝉另一边暗自通知曹操丁瑶出家的事。曹操再次跑来见丁夫人,丁瑶只说了一句:“已经被赶出家门的女人,还有厚着脸皮回去的道理吗?”曹操仰天长叹,一时的好色冲动,竟导致妻离子散。只好默许丁瑶出家,踏着沉重无比的脚步离开甘露寺。

可是,貂蝉分明看到丁瑶的眼中分明也闪着泪花……

文姬和丁瑶畅谈许久,最后出了一个主意。

“既然在甘露寺出家,自然要参加甘露寺的行动。既然如此,不如如此这般……”就这样,貂蝉答应了丁瑶出家的请求。

佛殿里,文姬作证,貂蝉持刀,为丁瑶落髪。换了一身僧衣,丁瑶坐在蒲团上,一头青丝被割了大半,此时看来,如同杂乱的稻草散乱长在头顶上,别说簪子,就是归拢到一起都难。

丁瑶铁了心出家。既然如此,貂蝉准备好剃具,开始为她落髪。热水打湿了丁瑶的头髪,轻轻揉搓,让头髪湿润。丁瑶感受着热水在头皮上流淌和蒸腾,自己的头髪一点点变得柔软,仿佛自己仅存的尘缘即将融化在佛门的熏陶中。

戒刀落在额角的髪迹边缘。青丝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柔软,软到迎刃而断。即使润湿的头髪已经变得很柔软了,可是丁瑶觉得自己的青丝像极了自己,柔弱却刚强得要命,挣扎着不愿意被戒刀的利刃削断!即使刀刃如此锋利,却步步荆棘,髪根牢牢抓紧了头皮,剃髪的时候,头皮像是被头髪连根带起一般,火辣辣地疼。在貂蝉的素手紧握之下,戒刀在头上嗤嗤作响,坚决地把丁瑶的头髪剃出一条青白泛红的头皮。

铁块不讲感情。一团湿润的碎髪重重地落在地上。丁瑶看着地上的头髪,似乎进行着某种交流。她想,自己是不是也像这青丝髪一样。倔强得爱上一块铁,然后被无情剃落呢?那么,此时失去了头髪的自己有是什么?

头髪没有回答。戒刀继续撕扯着头皮,把顽强抗争的青丝髪,一团,又一团地剃落在地。文姬在一旁敲着木鱼,但即使空空的木鱼声也难掩戒刀残忍剃刮头皮的嗤嗤作响。

就这样。丁瑶看着地上的残髪,伴着木鱼声把头皮一寸寸剃得促青,从此做了光头女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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