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玉骨泥金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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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人雌雄难辨,浓妆艳抹,穿得红红绿绿,隆重得像是要去外太空招安外星人,浑身散发的气息又像是位跳大神的。
呼哧——
像是电影剪辑的一声特效,眼前不知哪里不对,像是平静的湖面抖了一下,舒婵已经浮在那开阔处离地面大概十厘米的高度。
“别来无恙?”舒婵刚浮上去,那人提着脚后跟往后微蹬一步,双手胸前交错一拨,悠忽间已是十数丈远,在高空与舒婵形成60°角的对望,整个开阔处突然有了强烈的纵深感,仿佛被人拉长了一般。
并不等待舒婵问候他,那人展开的右手手掌一翻,掌心下多了一把玉骨泥金扇,扇面瞄着奇怪的符号,画着山山水水、鸟鸟怪怪。
脱手转动的扇面随手至正前方时,那人仿佛逆风而至的左掌手背猛地顶上右手手臂,右掌忽然竖起,玉骨泥金扇带着一股强劲的掌风朝着舒婵席卷而来。
这什么路数,现代武术有这种操作吗?孙泥克陡地撑大了双眼,为舒婵捏了一把汗。
舒婵双目微缩,精光乍现,上身微屈,手飞快地往背后一掏,自腋下往前一送,电光火石间,尽管她就背对着场外的十个人,可并不是真的旁观者清,谁都没有看清快而简单的一招,为什么就从她手里发出了一柄和那人同模同样的玉骨泥金扇。
扇与扇在约莫三米的地方达到了力与势的某种制衡,闪电般耀眼如同爆炸的中心点,场外的人不由得闭眼一躲,舒婵大张的五指随着大臂往旁极力一挥,泥金扇像被拖拽回的猛兽,斗狠之意一触即发。
“让你一局!”那人说道。
“那就不客气了!”
话必,已至半空和那人同等高度的舒婵双手从旁至额前各一个半弧,泥金扇刚至头顶前上方,舒婵张手往扇面抹了一把,两个手指一并,往前一点,扇面往那人的方向一倒,轻波微恙,所及之处皆为山河,刚才的开阔处已是山河围绕的一方小小古战场。
战场分两端,这端是舒婵及六只奇奇怪怪的动物,另一端则是那人独自在场。
“怎么回事?”场外的鄢蛰一看气氛不对,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一步,奈何前面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股无形的力量让鄢蛰迈不了腿。
“这里我不清楚,但那里面……”,刘矣辛指着舒婵和那人:“造景,方士!”刘矣辛看了一眼孙泥克:“一千年前,集雅亨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方士,那时就信这一套,要不然也不会有研究曩拓一事。”
“舒婵选的好像是十二生肖单双组合”,孙泥克似乎并没有认真听刘矣辛的话,反而他说的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位于最前方的虎兔一身,与其并肩的是龙蛇一身,后面一排中间偏后的是猴鸡一身,左右于前排呈双翼展开的分别是鼠牛、马羊一身,在猴鸡之后位于半空中舒婵下首的是狗猪。
“这是腴山骈兽那一套,难道……”一种骇人的想法让孙泥克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很快把这种外露的情绪隐藏了起来。
“腴山离奇、凶猛的骈兽那么多,她怎么就选择了这些呢,看似很普通的样子?”元筱勤说得没错。
“民间的事情民间解决,这是舒婵对一千年前的回应态度。”刘矣辛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羡慕眼中有无奈。
“陪你!”听得阴阳怪气的一声,已置身于古战场上空另一端的那人长袖一扫,场中几乎与舒婵同等位置出现了同样的骈兽。
然而并不等舒婵发招,他手中的泥金扇在左手中一合,整个人陀螺般一转,转瞬就到了舒婵眼前,舒婵并不着道,旋身一退数丈,泥金扇往下一点,刚才跟她共进退的狗猪屁股往下一坐,一双前腿欢悦地在地上刨了两下,一跃到了那人跟前。
与此同时,舒婵双臂一抱,如同彗星撞地球,瞬间砸落,不过在骈兽们上方时双手往前方一摆,追着已朝对方骈兽撒开脚丫子飞奔而去的骈兽们后面而去。
半空中的狗猪打滚撒娇,摇头摆尾,时不时还抱大腿抢扇子,躲闪有余,除了亲昵纠缠就是不动嘴不动腿,那人刚上来的时候被这波操作弄得有点懵,不知为何一千年前的狗猪如今性质大变,眼看自己的大后方遭屠,自己又被纠缠得毫无退路可言。
那人泥金扇扇骨波动,几排蝌蚪似的东西从上面浮现出来,他手中扇子倾侧,几根指头关节在扇的背面轻磕两声,那些蝌蚪似的东西翻着跟头砸到地上,转眼成为崇山峻岭。
有龙升腾,有虎长啸,惊起林中百鸟,吓骇山中猛兽,五行之气翻腾,阴阳消长,天地一片震荡……
为自己的骈兽争得空间迂回,为某些骈兽赢得时间呼朋引伴,那人若是再解决舒婵的骈兽猪狗组合,那么对于舒婵来说,势必五行失衡,林中暗潮汹涌,舒婵不得不撤回自己纠缠那人的骈兽。
然而先舒婵一步,那人已逮住时机在猪狗额上用泥金扇轻轻磕碰,那畜生立即十分享受地挨着人家的大腿“呼噜噜”睡得酣畅淋漓。
忠与和,这是为什么猪狗会是十二生肖两两若干组合中选定的那一组,这是老祖先的智慧与愿景,舒婵顺风而立,泥金扇在耳边轻摇,这边刚进入梦乡差一秒被那人收入扇中的骈兽鼻子一皱,猛地惊醒,欢天喜地朝着味道传来的方向蹿出去,舒婵泥金扇逆风一带,骈兽立即投入林中,不出三分钟,林中局势大改,震荡喧嚣已至某种平衡。
既有崇山峻岭,为何不齐聚山川与湖海,云霄与雾霭,舒婵双手一背,腾风而起,仿佛那里的一方天地与孙泥克他们不属于同一世界,孙泥克这里是腴山一角,她那里就是没有孙泥克他们的天与地。
那人有意退至舒婵的对立面,只见舒婵合并双指于扇面上勾勾画画,同时如同播撒秧苗轻轻抖动着扇面,取“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境,造“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的意,鸡鸣狗吠,虫鸣鸟语,天地一片祥和安宁,让人顿生缱绻流连之欲。
“风和日丽”初成,那人已从中破卷而来,所到之处毁天灭地,呐喊冲锋,马蹄声声,刀光剑影紧随其侧,迎面而去的舒婵,欺身而上,一掌削上那人的脖颈,与此同时,泥金扇扫过的地方,十方天地化为十里白茅花,扇落至花海边缘。
“千年的时间,百年一现,你皆不忘打磨呀!”那人嘴角邪魅一笑,雌雄不辨,却是摄人魂魄。他手腕往内里一绕,手中的泥金扇犹如武侠剧中的流星镖眨眼便扎进十里白茅花的边缘,与舒婵的泥金扇一起,好比看热闹的两个稚子。
舒婵是个不愿意啰嗦的人,费劲巴拉就为了打得他滚开让路,双拳至腮边一抱,田径选手一般朝着他猛追过去,那人早有防备,一颗头颅灵活得像千头蛇,十招内招招躲过舒婵时而为掌时而为拳的近身攻击。
在识破舒婵虚晃一拳佯攻他的额头时,将计就计,他脖颈后仰,双手交错,将舒婵扣至他胸前的左手囚至手臂间,他双手灵活得像是干过数十年浆洗的人,舒婵七八招,撤回右手辅助才让左手逃出他的摆布。
掌与掌礼尚往来的数十招,打得舒婵兴趣全无,在打架上她本就是个求速成的人。十分不耐烦之下,她终于寻着机会,对上对方的双掌,借助掌力后翻,拉出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在她后翻的时候,那把泥金扇早已随她而动,人落地,那人立即明白她的用意,可舒婵还是早他一步,右手呈爪状,手心一翻,隔空御扇,给了那人取扇子的时间,那人刚取扇到手,舒婵的泥金扇忽然合拢,乍看消失,十里白茅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人眉头一紧,泥金扇刚在掌心下驱动,“哐”一声,一股跌宕的风在面上扑过,那人迅疾一步后蹬而去。
十里白茅依旧。
舒婵的泥金扇步步紧逼,那人后退数丈后踉跄止步,两把泥金扇在离那人很近的地方较劲抗衡,舒婵哪是那有脾气秉性慢慢磨的人,双手在胸前交错,扇随其势动,那人以为逮到时机,趁机撤扇,而就在此时,舒婵灌注全力,她的泥金扇出乎意料,没有任何需要蓄势的征兆,陨石般砸向那人的泥金扇,那人并不着急,连连后退,以求置之死地而后生,扇在,输一招又如何?
然而正当他以为距离合适,撤扇起后招与御扇而上一招辨输赢都一样时,他选择后者,目光凌厉携带胜者的荣耀,他双臂一展,聚全身之力于一掌,一掌之力于一扇……
不过是弹指间,他眼色乍变,但已然覆水难收,在他的泥金扇汇聚“炮弹”力量的那一刻,舒婵的泥金扇已化作一团火焰。
“一千年都没长进,还是那么愿意以死赴死!”那人神色中一丝难以隐去的痛苦。
“小子,你瞧清楚了吗?”在泥金扇化为灰烬前,那人朝孙泥克喊道,然而不待孙泥克多问一个字,他已经连同他的扇子消失殆尽。
一切又是大家刚赶到时的开阔模样,天空阴沉,没有太阳,没有星辰。
孙泥克迫不及待“突突突”跑进去,其他人见已经没了任何阻碍,连忙跟了进去。
这诡异的一切,大家不知要从何处开始唏嘘。
“别问,问了我也不知道!”孙泥克张圆的嘴被舒婵一把摁了上去。
“哎呀!”孙泥克一把抓开舒婵的手,“一个下午不到的时间,两个人叫我小子,我怎么就小了?”
“你不小!”舒婵还沉浸在刚才自己那一波莫名其妙的骚操作里边,根本没留意他说什么,只顾在孙泥克身上抹着刚才从他嘴上捂来的口水。
“你怎么知道他不小?”杨亦晨挤上前来,舒婵懵了一秒,立即反应过来。
这人小鬼大的老司机!舒婵举起巴掌就朝他拍过去,刚刚那股决战的劲儿还没过,杨亦晨躲闪不及,正好准确无误地被砍在麻筋上,一掌见效,立即抱着手臂大喊大叫起来。
“你看懂了吗?”王柏塬问这话的时候,大家都盯着他,全场的人,那人只暗示了孙泥克,就连当事人舒婵也是一脸刚才鬼上身,一切与她无关的样子,现在孙泥克成了“全村”的希望。
“我怎么知道?”孙泥克还沉浸在被喊小子的愤怒中,“我也学不会,再说有什么好学的,不就是一把扇子在那里挥来挥去!”
“婵”,刘矣辛突然叫住舒婵,“那把玉骨泥金扇可以给我看一眼吗?”
“她不是烧了吗?”不待舒婵发话,尤洋洋就说道。
“一千年前,方士在集雅亨无论哪一族中都被视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德高望重,当然也不乏蝇营狗苟之辈,那时族中道行高深的方士会用毕生炼就一把与其性命休戚相关的法器,包罗万象、暗藏乾坤,方士在法器在,方士亡法器消!”
“开什么玩笑!”第一次见舒婵怒火冲到脸上:“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我虽然是理科学渣,但也是相信科学热爱科学的!”
“那刚才……”权嵘试着问道。
“我没有失忆,我记得,我懂你们的意思,可我自己也不知道,甚至老实说,自我从背后掏出那什么扇子开始,整个过程中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眼下一切的合理性,直到扇子被烧,那人消失。”
“你不知道这腴山上的有些事情不是我们的主观选择吗?”孙泥克突然挡到舒婵面前朝刘矣辛质问道,转而又朝向鄢蛰:“鄢老大?”
鄢蛰似乎另有所想,不过他却朝刘矣辛问道:“小孙的意思?”
“他说的是飞光宅,关于那个地方,按腴山的规矩,我们四人不便向大家透露太多,但是他提醒得对。”孙泥克的话让刘矣辛一下子冷静下来,她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问孙泥克,这与刚才孙泥克提醒他有没有关系,可不管怎样,舒婵的举动都没有伤害到大家。
“婵,我的确怀疑你,但没有质疑过你的品行,只是事情太过诡异太过有悖常理,好奇之心作祟,一时情急!”刘矣辛朝舒婵说道。
“是呀,小姑娘。虽然你和那家伙打赢了,但我们被吓蒙了,这种阵仗做梦都是不敢想的,像是看科幻片,不,魔幻片一样,好奇而已,真的!”田柒合赶紧帮明恋对象解释。
“走吧,上了腴山问个清楚。”
舒婵嘴角缓和了一下,可是她内心很清楚,不要说别人,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本就对生活要求不高,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生,不生病,不大悲大喜,不起起落落,更不跌宕起伏,不要深情的爱恋,不得不失,按部就班。
因为自小她就知道自己有多平凡,心眼小藏不了爱恨,身体弱拼不起命,眼泪浅揉不进沙子,八字软成不了大事……她再清楚不过自己这具肉体凡胎有多渺小,命中一切能由她做主的部分都在朝着平凡进发,可就在刚才……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没有被傀儡,天知道她都在干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剩下的路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走。
落在后面的孙泥克把这一切都看进眼里,他一遍一遍回想着刚才整件事情的过程以及那个人的话,是暗示舒婵吗?可是暗示舒婵的话,他已经自己说给舒婵听了。
舒婵一开始是站在最后面的,这的确是她的性格,从来不主动出头,她是被那人弄进开阔处才像是变了一个人,而且并没有变成另一个人,还是她那不言不语的性格,以及除了画画对任何事情毫无耐心的样子,甚至最后不惜烧掉扇子,也都是她会做的选择,她只是在进了那开阔处后,突然会了一些东西。
一千年……那人寥寥数语间,两次提到一千年。和曩拓有关吗?他问自己懂了吗……表面他是在等舒婵的这一架,实际上他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一切就都应该和自己正在查的事情有关,是哪一件呢?如果是这样,又是谁安排了这一切?
刘矣辛?鄢蛰?还是那背后送过快递的?偷过照片的?门把手上塞过信封的?腴山上的?还是刘矣兰?
孙泥克想得头疼。真想有张存储卡能把这些东西清理到上面去……舒婵……他能理解舒婵的痛苦,她追求的是简单的,现在怀念的也是简单的,曾经大家在一起有多纯真,现在就有多难取舍,否则她的脾性,一定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直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