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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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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鲫鱼,快过来呀……别收拾了,先坐下吃饭,尝尝妈妈的手艺!”

范明曜放下手中的脏衣服,三步化作两步来到了母亲的身旁,何洁坐在长方形餐桌的另一边。

她为儿子夹了一块无刺的鱼肉。

范明曜拾起双筷将鱼肉塞进嘴里,入口时有些许的迟疑,随即却露出了吃惊的目光。

“好吃吗?”母亲眼中透露着期待。

他铿锵有力的回答说:“嗯,好吃。”

“那你多吃点。”何洁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为儿子夹菜,自己碗中的米饭丝毫没有减少。“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五级大风就能把你吹跑了……非要上警校,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看看你二哥的工作多好,学生放假他也放假,待遇又好,还轻松……”本想在说些什么,注意到儿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厌烦后,立刻用矿泉水堵住了自己的嘴。

范明曜从小就爱吃鱼肉,但却是何洁的弱项。扔掉近千条试验品后,她终于掌握了炖鱼的技巧,买鱼老板一听说“我儿子今天回来”,为她挑选了一条新鲜且肉多的大鱼,谁让她是店里的熟客呢!

期间,两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看着儿子白碗旁边的鱼刺越堆越多,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我吃好了。”

“嗯。那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还是我来吧。”

“不用了,你不知道东西放哪。”

范明曜认为自己休息,留母亲一人辛苦劳累略有不妥,但还是转身离开了。他一屁股坐进柔软的沙发椅,房间里的摆设毫无变化,却失去了熟悉的感觉。他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但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已经住了十年之久的房子。

拉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他没急着翻找,与脑海里的画面仔细对比之后,确定无人碰过自己的物品,才从带有密码锁的笔记本中取出一张照片。

那是他13岁生日时拍的照片,仅此一张的全家合照。

脚步声近了,他急忙将笔记本塞到枕头底下。

门没有关。

何洁轻敲了敲房门,双手互搓着,鼓足勇气开口说:“你忙吗?”

“有事吗?”

“嗯……妈妈想跟你聊聊,我觉得……”

范明曜打断了她的话。“妈,我有点累了,想睡了。”

“那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意料之中的回答,所以何洁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背对着门躺下,她关上了门。

屋里的人双眼通红。

屋外的人愁眉不展。

按下遥控器的开关,画面出现了身穿长衣长袍的演员,他们时而腾空飞起,时而瞬间移动。这是今年夏季最热门的电视剧,大街上随处可以听到剧中的插曲,就连学生们闲谈的话题也从“去哪玩”变成了“演到哪了”。

何洁一边绣十字绣,一边瞥两眼电视。广告声突然增大,似乎在提醒人们这一集已经结束了。

“家和万事兴”被花团锦簇包围着,非但不俗气,反而增加了这五个字的重要性。两米长的十字绣,若要完成,恐怕还需要三年的时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十字绣的呢?

如果她记得没错,应该是十一年前吧。听朋友说十字绣可以让人静下心神,舒缓压力,平心静气,起初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就成了自己的爱好,许多事情的看法也随之改变了。

声音降低,开始播放主题曲,是一首古风类的歌曲。

第一幅十字绣招财锦鲤送给了朋友,她原本准备裱起来挂在客厅,但丈夫极力反对,朋友来家中做客偶然看到,便喜欢的不得了,她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迄今为止,那个朋友的家中已经有三幅出自她手的十字绣了,第二幅是天鹿,第三幅是国风山水画。

电话铃声响起,她将绣针插进圆形毛球,按下了接听键。“不了,改天吧……那好吧……行,我知道了……”

电视机的声音一消失,脚步声变得有些刺耳,紧接着,便能听到门锁闭合的声音。

范明曜坐起身,看向窗外。母亲身穿淡蓝色长裙,配一双粗跟高跟鞋,没有精致打扮过的痕迹。

她要去赴谁的约?

那个人我应该见过,对吧!

即使雀斑、皱纹清晰可见,但他不得不承认,母亲依旧风韵犹存、美艳动人,不敢想象年轻时的她该有多漂亮,会有多少追求者、爱慕者。

范明曜伸长手臂摸了摸枕头底下,笔记本不见了,将床上翻个底朝天后,终于在床底找到了本子,还有一叠五厘米厚的纸张。纸张用无需打孔的固定器固定,第二页才开始有内容。

他小心翼翼的翻开似乎还残留父亲味道的白纸,上面记录了父亲学习心理学时遇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还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做了标记。高三那年废寝忘食的刻苦学习,远远不及父亲平日挑灯夜读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

父亲从前是个外科医生,是一个月也回不了几趟家的辛苦工作,但听说这是他的梦想。可是有一天,他却成为了一名心理医生。

范明曜单纯的想知道父亲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所以偷偷跑进书房问他。

父亲笑答,“……我们人类呢,除了肉体上的疼痛之外,还有精神上的疼痛,但是后者不易康复,而且致命,爸爸想帮帮那些人……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爸爸刚才说的话了。”

当语文老师讲述鲁迅先生生平的时候,他终于知晓父亲温柔言语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了。然而,最需要父亲帮忙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范明曜用文件夹将纸张包裹起来,摆放在书架上。书架上三分之二的医学书籍属于父亲,且每一本都留有父亲的指纹,最下方的五六本书上还留有血迹。书架的侧面挂着长约一百五十厘米的布袋,灰尘和蜘蛛网交织在一起,湿抹布轻轻擦拭过后,他解开了布袋的绳结。

“医术可信,以德可敬。”

“妙手回春,济世救人。”

“医技医德赛华佗,心热似火如家人。”

“医术高明,华佗再世。”

“医术精湛,情暖人心。”

父亲将这五面锦旗视为珍宝,一直细心收藏着。

范明曜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边翻找书柜、抽屉,一边喃喃自语,“放到哪里了啊?”

终于在一堆无关紧要的书籍中找到了父亲的笔记本,与其说是笔记本,不如说是随笔,闲来无事或者突发感想的随笔。

19xx年8月12日。

阴云密布的一天。我又遇到了那个小女孩。她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等待着父母回家,我知道她很痛苦,我想帮她,可是她那双恶狠狠的眼睛满是敌意。我将口袋里的钱全放到了她的手中,告诉她,若是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来找我。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对话,所以她知道我再说什么。

她突然发了疯似的大喊,我只好先离开。

我不知道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明知道也可以帮助她解开心结,女孩的爷爷却从未拜托过我。

真是奇怪的一家人。

看来,心理医生这个职业还未被人们接纳,然而心理疾病已经到了无法忽略的程度。

我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回忆一点一点被勾起,深埋在心底的种子,长时间吸收着悲伤的养分,在枝叶触碰到心眼的那一瞬间,一股不可抑制的情感流遍全身,眼泪那艘巨船也承重不了“这股情感”的重量,最终断裂破损了。

何洁哼着小曲儿推门而入,手中拎着三四个透明的袋子,应是晚餐所用的食材。关上冰箱门之后,她换上居家服,继续绣十字绣了。

一集长达一个小时的电视剧结束后,她开始准备鸡汤了。即使错过了三集,依然能接得上之前的剧情,她不禁觉得搞笑,心想,“看来我也有做导演和编剧的天赋呀!”

晚上六点。

“明曜,你醒了吗?吃饭了。”没有回应,她又敲了敲房门。“明曜,吃晚饭了!”

门被打开的瞬间,两人四目相对,他急忙将视线移开,向右迈了一大步。

“那个,明天我们去商场吧,你这衣服穿了好几年了,也该换身新的了。”

“不用了,我挺喜欢这身的。”

“哦。那就换双新鞋吧,我看张涛脚上穿的那双运动鞋挺好看的,还是个牌子,耐穿。”

“不用了,我还有好多双鞋子呢。”

“是这样啊。那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妈妈明天跟你做。”

“皮蛋瘦肉粥。”

“好好好,明天就做这个……汤怎么样?好喝吗?”

范明曜点点头,这是“自闭症患者”能给予的最好的回答了。

“那就好,那就好。”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嘴角上扬到几乎与耳垂平行的位置。将厨房收拾干净,她又坐回沙发上绣十字绣,直到九点,才进卧房休息。

这期间,范明曜一直翻看着父亲的随记,两页的内容似乎有些难懂,花费了许多时间,至于到底哪里难懂,他回答不出来,也许只是一种错觉吧!

父亲笔下的字体如杂草丛生一般,这完全不是一个医生该有的笔迹,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看不懂医生写的字,所以字体是否漂亮也没那么重要了。

“父亲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这是他从两页随记中得出的结论,并且对此确信无疑。

如果不是自杀,那父亲为何而死?凶手又是谁呢?

范明曜一脑子疑问,问号似乎要顶破头皮,一跃而出。他将随记、合照、带锁的笔记本装进背包里,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家,如同一只夜行的猫。

翌日,早上六点。

何洁轻唤了两声,无应答,才选择了推门而入的方法。房间整齐干净,如同从未有人居住过一样。

她以为儿子早起是为了晨跑,可贴在学习桌上的纸条字字扎心,一个深呼吸过后,似乎也没有那么通了。

“我回警局了。”

没有原因,没有嘱咐,没有抱歉,一句极其简单的话语。

预留出两碗皮蛋瘦肉粥后,她将剩余的粥倒入了保温盒。

她拿起手机。“吃早饭了吗……我熬了点粥,你过来取一下吧……”

约莫十三分钟,门铃声响起了。

何洁将保温盒递到了男人的手中。

“明曜呢?”男人问,“出去了吗?”

“回警局了。”

“怎么没多待几天。”

“工作太忙了。”

“那也得稍稍休息一下吧,他又不是机器人。”

“他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那行了,我先走了,谢谢你的粥。”

“慢点开车。”

男人回应了个象声词。“诶。”

短暂的发呆过后,何洁又专心绣起了十字绣,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光,总能让人心无杂念。

“刘队,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刘志伟上下打量着范明曜,“什么事?”

“我想看一眼范景平的案宗。”

刘志伟对眼前的后辈略有些同情,但不得不如实相告。“没办法。”

“就看一眼,就一眼。”

“这个案子十年前就已经结案了。”

不麻烦的语气在范明曜耳边回响,他垂着头不说话。

“别执着了,过去的事情就随它去吧。”

乞求的目光瞬间消失,范明曜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我知道了。”

刘志伟满意的点点头。

十年的时间足以治愈受伤的心灵,让人忘掉许多事情。可唯独这个案子,范明曜无法释怀。

十五岁时的他,哭着喊着找爸爸,仗着亲戚们的宠爱“胡作非为”。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大人们一反常态,从忍让变成了斥责,从同情变成了厌烦,从怜惜变成了冷漠。那一瞬间,他知晓了——他是痛苦唯一的主人。

既然与旁人无关,又何必分享呢!

半个月后,母亲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他无法拥有如母亲一般坚强的内心,所以直到现在也没能走出黑暗,更不知笑起来的自己有多英俊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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