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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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他醒了。”
在破旧的卧室里,几个铁匠打扮的人围在一张矮床旁。床上正躺着一个蓝色头发,满脸都是伤痕的少年,看到少年艰难地睁开眼,其中一人高兴地说道。另外有一人立即将已经准备好的鸡汤端过来,一勺一勺地喂进他的口中。
双眼空洞无神的少年艰难地、机械地吞咽着,让周围的人都不禁一阵摇头。端着鸡汤的那人心疼地看着,愤愤地说道:“这简直是造孽,欠债还钱有什么不对的?那个老婆娘哈克依不给钱还打人,什么世道!”
“只能忍一时是一时啊……”一个年长的铁匠轻抚少年的蓝发,无奈地说道,“咱们这个铺子现在能被留着就已经不错了,其他地方咱们也无处可去,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此时距离普拉兰特屠杀塞拉姆城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名叫斯嘉蒂与克尔拜的两人将女孩带走后不久,萨塔尔便与哈克依云散雨住。当他看到自己的管家在走廊中昏迷不醒,地下室中也只剩下一个男孩时,不禁气急败坏,将已经准备好的双人份的沥青果油全部灌入了男孩口中。而结果也正如克尔拜说的那样,这个仅有两三岁的男孩在身体变得强壮的同时,也变成了一个白痴般的人。萨塔尔给他起了一个明显带有歧视性的名字——斯莫兰特。在维克公国周边地区的方言中,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贱种”。
起初,斯莫兰特被送到哈克依的酒吧中做童工。只要是商人——即使是哈克依这种——都希望自己的手下头脑能灵活些。可是斯莫兰特完全是个傻不愣登的木头,任何需要头脑去做的工作轮到他时都很难做好。所幸的是,虽然他很傻,但干力气活十分出色和老实。哈克依虽然十分不喜欢这个塞拉姆的男孩,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单纯做搬运工的时候确实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有用。
不过,对斯莫兰特的肯定也就仅限于此了。虽然干活尚可,但毕竟年龄小,更因为觉得饭量有些大,哈克依最终将斯莫兰特赶出了自己的酒吧。眼看男孩就要饿死街头时,萨塔尔的老管家突然出面,以“这种人死在街上会影响市容”为由,将其送到自己的朋友——城里一个老铁匠的铁匠铺中做了学徒。
这一决定不能不说是幸运,受了几年虐待的斯莫兰特在铁匠铺里受到了许多人的照顾。萨塔尔并不知道,老管家与铁匠铺的老铁匠属于普拉兰特中少有的不好杀戮的人。就连老铁匠的徒弟也都是早年在外旅行时收的,并非从城内聘用。这些徒弟大多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惨剧,又经常受到普拉兰特人的歧视,因此对同病相怜的人都十分关心。而老铁匠本人确实是土生土长的普拉兰特人,早年凭实力出名,在城中口碑极好。因此这家铁匠铺成为了普拉兰特城中唯一一处实际对外来人友善的存在。
在铁匠铺这几年的生活中,斯莫兰特白天给老铁匠和其他人跑腿,晚上则在他们的指导下学习一些基本的打造与铸造技术。生活虽然单调乏味,但对大脑迟钝的斯莫兰特说并不是问题。铁匠的技术活虽然学起来很难,但时间长了,他也逐渐能够帮助其他人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甚至凭借自己的耐性完成个别稍显复杂的精活。无论如何,铁匠铺中的每个人都很喜欢这个孩子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这种生活注定不可能长久。由于积劳成疾,老铁匠一病不起,并在半个月前永远地离开了他们。老铁匠去世后,整个铁匠铺顿时失去了主心骨。虽然有老管家再次出面,萨塔尔并没有拿他们怎么样,并将其直接交予老管家经营。但是铁匠铺中剩下的人毕竟是外来者,无时无刻不在受到普拉兰特人的白眼与侮辱。
三天前,铁匠铺接到一份来自哈克依酒吧的订单,要求他们给酒吧制作一批纯银餐具。因为数量较大,铁匠铺所有工匠整整一宿都没有睡觉才将其制作完成。然而让他们气愤的是当斯莫兰特将餐具送到哈克依的酒吧时,哈克依不仅违约拒绝支付任何费用,反而对着斯莫兰特就是一顿羞辱。一根筋的斯莫兰特自然是听不懂,其一再要钱的行为最终惹怒了哈克依,带着店里的伙计将其就是一顿暴打。
在殴打过程中,斯莫兰特的怀中调出一个用高纯度的暗色精金制作的白头鹰挂坠。贪心的哈克依想要将其据为己有,但是斯莫兰特拼命将其攥在手里,抵死不交,甚至咬伤了哈克依的手指。因此他的胸口又被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没想到他这么爱护这个挂坠,要不然他的肋骨还不会断。”喂鸡汤的铁匠看着男孩依然紧握着挂坠的双手和泛青的胸口,无奈地说道,“他一直把师傅当爷爷来看待,师傅临终也没有别的东西留给他,只送他一个挂坠,他能如此珍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哎,一周前我还看到小家伙蹲在墙角拿着挂坠哭呢……”
大家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铁匠铺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走进来两个衣着讲究的少年。其中一人长得又高又瘦,留着浅褐色的短发,皮肤保养得毫无皱纹;另一人身高跟前者相比矮上一头,但身材健壮,长着一张圆脸和一双三角眼:这两个人从外观上看跟混迹于街市的阔少几乎毫无区别。
这两人就是普拉兰特城主萨塔尔的儿子——怀斯特和克鲁德。萨塔尔平时待人虽然冷漠无情,但对老管家与家人十分和善,尤其是这两个长相奇特的儿子,于是乎这两个少爷完全可以在普拉兰特城中横着走。如果是一般的市民,看到他们两人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上前巴结奉承,唯恐得罪了萨塔尔。
按理说铁匠铺的人看到他们俩应该更加害怕,但事实是他们不仅不恐惧,反而纷纷起身迎了上去。如果其他市民看到这两位居然如此受这些外来者的欢迎,一定会十分惊呆。毕竟依照萨塔尔的风格再加上他们的长相,一般人实在想象不到,而这一切都是老管家从小教育的结果,正因为有他的努力,两个少年从小就一直有着善良的内心。
作为城主的萨塔尔并不了解两个儿子真正的为人。对外,为了父亲的脸面,两人在富人堆里跟一般的阔少毫无二致,但萨塔尔不在时,他们对属下和外来者又十分友善。数年来借助着身份的掩护,他们救助过不少外来者,因此在铁匠铺众人当中的口碑很不错。当两人知道这个只比他们小了两三年的少年惨遭毒打之后,便来探望他。
“一群下人不想活了吗?门都不开!”克鲁德故意扯着嗓子喊道。毕竟现在肯定有很多人看着他们,不得不这么做。铁匠铺的人自然心知肚明,纷纷做出奴隶的样子躬身请两人走进铁匠铺,随即关上店门。
“那个叫斯莫兰特的家伙怎么样了?”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后,怀斯特问道,“而且你们这里怎么多出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情况不太好,哈克依那个老婆娘下手太狠了,踩断了他的好几根肋骨。”先前喂鸡汤的铁匠说道,“刺鼻的味道似乎是斯莫兰特身上的,我们把他从酒吧带回来后他身上就一直都有这种味道,以前从来都没有问过……
“呕——!”
一阵夹杂着痛苦的呕吐声令众人大吃一惊,连忙来到卧室一瞧,只见一滩滩散发着恶臭的青黑色淤血正不断地从斯莫兰特的口鼻中涌出,短短数秒便吐得满床都是,这一下气味变得更加刺鼻了,所有人都不禁皱紧了眉头。
但并没有人注意到,斯莫兰特苍白的皮肤正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快,打盆水给他擦一下。”怀斯特连忙说道。几个伙计不敢怠慢,连忙打了水过来不断地擦拭斯莫兰特的脸。过了数分钟,斯莫兰特才停止了呕吐,但克鲁德伸出手指触摸斯莫兰特的胸口时,他依然会疼得全身颤抖。
“喂,你怎么样?”怀斯特连忙将克鲁德的大手拿开,问道。
“我……我的胸口……疼……”缓缓睁开双眼,斯莫兰特艰难地说道。
这句话本身很普通,但铁匠铺的所有人听了都是一愣。要知道这十年内斯莫兰特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就算是说话也只有两三个字,而且口齿不清,不易听懂。刚才说的话虽然断断续续,但是吐字清晰,这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而且此时他们也注意到斯莫兰特的脸色确实变得比以前要好了,难道在酒吧里挨的那顿打还把斯莫兰特的脑袋给打好了?
他们想不到的是,斯莫兰特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许多之前从未见过的画面——狼藉的街道,雪亮的刀光,一声声绝望的惨叫,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过,随后又出现了更多更加诡异的幻象——
一道道凄厉的黑色闪电与火光,发出狞笑声的不知身份的人形黑影,甚至还有一阵阵犹如尖刀划过心脏般的悲痛……
“头……好痛……”
原本空洞的大脑突然塞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让斯莫兰特不禁天旋地转,再次昏死了过去。几个铁匠看到他这个状态,不禁叹了口气。
“他这样连神智都不清楚了,仅靠你们几个肯定没法照顾他。”怀斯特看着斯莫兰特痛苦的表情说道,“这样吧,我跟克鲁德先把他带走,让我们和管家先生先照顾他,这样他能好的快一些。”
“这样也好,那多谢两位少爷了。”几位铁匠也不客套,立即表示赞成。他们的实际收入并不多,照顾伤者确实困难。两位少爷又是值得信任的人,斯莫兰特跟着他们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老师傅去世我们也很难过,但这生活终究还要过下去。”克鲁德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袋放在床上,“这趟出来比较忙,手头只有一些零钱,不过也应该够你们这几天的花销了。”众铁匠自然是千恩万谢。为了不让人起疑,克鲁德佯装粗暴地将斯莫兰特拎起来,怀斯特也象征性地拿了一些工艺品,随后两人便一起走出了铁匠铺。幸运的是现在天阴的很厉害,而且下着雪,街道上的人少了很多,并未引起他人注意。
为了交易方便,艾鲁达世界的货币交易制度基本是统一的。在普拉兰特等偏远地区,人们日常生活使用的都是最基本的铜币与银币。金币则多用于大量标配货物与奢侈品交易。克鲁德留下的一小袋钱里有几十个银币和几个金币,对于他们来说虽然这跟零花没有区别,但对于铁匠铺的人来说可以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此时天色逐渐阴沉下来,虽然这里距离城主庄园并不算太远,但为了保证安全,因此两人在附近的小巷里穿行以避开零星的行人,逐渐靠近庄园的后门。由于寒冷环境的刺激,斯莫兰特又醒了过来。两人见状,便在小巷中找了个无人的破房子里停下来,将他放在地上。
接触到冰冷的地面后,斯莫兰特浑浊的双眼中似乎有了点精神。
“现在感觉怎么样?”怀斯特看斯莫兰特没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道,“体力有没有恢复一些,我们马上就到目的地了,再坚持一下……”
“不用……”斯莫兰特无力地说道,“我……回铁匠铺,让你们……两位照顾……我承受不起……”
“你这家伙,对你好你还不接着,怎么这么不懂事!”克鲁德不满地说道。
“别这么说,你不能冷静一点吗?”怀斯特感觉自己有时真是受不了这个哥哥的冲脾气,“你现在身体虚弱,别胡思乱想,我们帮你找个地方让你好好休养,没有坏处。”
“那……那就谢谢……两位——呕!”斯莫兰特一句话都还没说完,胸口便突然又一阵恶心,紧接着便吐出一大滩青黑色的淤血。破房子里的味道因为有垃圾本就有些难闻,斯莫兰特这一吐,顿时让周围变得乌烟瘴气。
“我的天,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是血?”看着地上那摊还冒着热气的黑血,克鲁德厌恶地说道。怀斯特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还是先去搞点药吧,这家伙还不是一般的虚弱。”说完起身就要走。
与此同时,斯莫兰特在吐出这摊黑血之后,不仅胸口原有的憋闷感迅速消失,神智也变得更加清醒了。
我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这里是我的家吗?我有没有父母?我的父母怎么样了?
这些问题,斯莫兰特在过去的十年里从没有想过。有些回过神来的他原本想叫住怀斯特询问,但还没等他开口,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就把怀斯特吹倒在了地上。
“呸,吹了我一嘴灰……这里不可能有穿堂风的啊——你是谁?”
伴随着怀斯特惊讶的声音,斯莫兰特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这是一个留着深紫色的、直达脚踝的长发的少女,。少女的年龄看上去与他相仿,身上穿着一件奇特风格的银灰色长袍。虽然有着一张清秀的脸庞。但是肤色显得有些苍白,冰冷的表情与眼神更是一直盯着怀斯特与克鲁德两人,让后者不禁不寒而栗。戴着黑色长手套的双手周围似乎还有着透明的波动,甚至能够清楚地听见风声。显然,刚才的狂风是她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