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争夸炫,千钟美禄,一品高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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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样的举动有些马后炮的意思在里面,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这个马后炮是真的把对面的帅轰得体无完肤。
那御吏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死死地瞪着走到他面前的太子,斗败的公鸡再也没有了先前趾高气扬的样子,更加没有了骄傲的资本。
他像是断了线的纸鸢,在紧绷的线上,正在最高的天空上遨游,然后一瞬间线断纸亡,耷拉下头,这才让别人看出它早已枯槁的身躯,像垃圾一样垂在干细老树上,无人问津,心灰意冷。
大鹏展翅终有迟暮,年少轻狂终将佝偻,只是能不能有那么一个契机叫醒美梦中人罢了。
太子站在他面前,也站在我的面前,我没有来得及站起身,侧目和身边的御吏同样仰望他。
金蝶蜿蜒出一条天路,从天向下流淌的美琼浆液把他的面孔分成了两半,一半沐浴在来之不易的光里,一半笼罩在光也无法到达的阴影里,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分开了他的眼睛,劈开了他的鼻梁,让温柔和阴郁共存在同一张面孔上。
我看着他的半边脸,感觉到轮廓在缓缓的变化,细微的不同慢慢被扩大,苍白又病态的感觉也被分离开来。这种感觉在曾经时常被我混淆,总是让我把这个太子殿下想成我心中的那个人,可是此刻,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消失了。
他们是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出现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自己的思绪为什么开始飘到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也许是突然放松下来,没有了大喜大悲的情感,冷静下来了,将清明的界限一字划开。
身旁的御吏忽然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我想是因为这样的羞辱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忍受,遂站起身来,向旁边的柱子撞过去。
我目瞪口呆,这是正我前一刻想要做的事。
他是御吏大夫,平素纠的错千千万万,怎么也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情求死才是。在御礼台,脸皮不厚一点怎么行呢。
可是他真真切切地去求死了,甚至没有遗言,也没有长嚎几句壮烈自裁——这些文官不该都是这样的么?
我有些不敢置信,只看见无数人冲上去死死拉住御吏大夫,杂乱的脚步踢踢踏踏前前后后,喧闹不绝于耳。
这可是戒备森严的朝堂,他要绕过我,才能来到那个柱子,他一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怎么能死得掉。
死也死不掉,活也不想活,还能有比这更悲哀的么。
风吹动木板窗户,阴云缓缓淡去茂盛的金乌,逐渐低矮沉睡的光种让世界重归寂静。
金色蝴蝶尖叫着消散,太子没有挪位置,我也依旧跪在原地。
大夫被救了下来,死气沉沉地跪在地上,旁边还站着几个出手帮忙的武将,个个摩拳擦掌。
这种事情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在南篁发生,所以这些穿着沉重祭服的大人才这般不顾形象,不假思索地上来三下五除二,摆平了这场寻死闹剧。
南篁人为何豪爽豪迈?原因就在此地了。
我叹了口气,想要为这个可怜人惋惜,不知道他即将被判定什么样子的罪名。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会被皇帝抛弃,因为这已经是一个没有用处的东西。
我看向端坐的南篁帝王,不得不说帝王之术不但要工于心计,还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虽然我认定此事时他一手谋划,可是他这个时候脸上还是波澜不惊。
从头到尾,他竟然只说了两次话,可是每一句话都似乎早就安排好,每一句话都是让事情进行下去的关键。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可惜百密一疏,疏漏了我也是有心腹在宫的。
南篁帝王的声音很温柔,慈祥得让我感觉到那像是对我充满了深深的父爱:“湘儿如何还跪在这里?起来罢,你受委屈了。”
我依言站起来。
“湘儿乃孤之女今后毋庸置喙,爱卿年迈,偶有糊涂之时,早些回去歇息罢。”皇帝这样说,声音平缓,和先前一模一样,稳重兮使人信服兮。
这样说就是叫老大人致仕了,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惩罚,只是先前的种种名声,都要功亏一篑了——更别提行走在朝中多少年,老大人不知道已经积累了多少仇家。
南篁豪爽人多,勾心斗角的事情并不是特别多,可是林子这么大,如何能期盼里头都是同一种鸟儿呢。
就算是这类事情,也够这位老大人茶饭不思了。
御吏大夫不声不响,跪在地上,沉默地叩了个头。
我怅然,其实他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个冒牌货,父皇想要把我借这个机会杀了也情有可原。怪不得他,也怪不得他。是我的错,我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呢?
“父皇。”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嘴里冒出来,心跳几乎要跃出我的喉咙,在劫后余生之后,终于要迈出实际的第一步。
我看见所有人都转向了我,看着我,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我要紧紧抓在手里,且永远不松开。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点。
“现下洪灾肆虐猖狂,潇湘自知才疏学浅,不能替父皇排忧解难,可……”我低下头,曲下了膝盖,看着自己淡淡的影子被地上的花纹印得深浅不一,“潇湘请命,察水访城,安民抚众,为南篁献上些微薄之力。”
此事我并未同别人商议过,但也不是一时兴起,如果这事办得好,那就万事大吉,有些功绩傍身总不会再轻易发生如同今日的事情。
已经出了太阳,洪水也已经到了末尾,幺蛾子是基本不会出了,所有我要做的,就是等待巡游结束的那天。
父皇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请命,但是随即很快就点头了:“湘儿费心了。”
身为皇家血脉是最有说服力不过的,民间最吃的就是这一套。让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来向自己低头,这是最喜闻乐见,让虚荣冲淡恐慌以及不满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