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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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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寯羽与阿狸刚从沈宅走出,踏上金骨绸车,撩开车帘即见一白纱蒙面女子,三人皆未表现出惊异之情,马车照常行进。

女子拱手先礼。

易寯羽闭目蹙眉,似已有疲惫之感,缓缓叹了一口气,抒眉道:“说。”

“禀少主,”女子压低声音道,“落英阁分身与周定王饮酒时被迷晕而俘,已被抓入大理寺。现请少主示下,是救,还是弃?”

“钱蓉被抓在我意料之中,”易寯羽像是一位看透世态的老者,面对生死颇为淡然,她闭目依旧懒懒道,“待会我若也被俘,不许你们相救,卫狸自会安排。尔等力保小公子无碍便是!若小公子出了半点差错,即按年初计划实行——屠尽赵氏全族,鸡犬不留。”

阿狸与女子一同抱拳领命,颔首相应。

待车按原计划慢慢远离主街,女子叫停,下车迅速隐于陋巷之中。马车则继续前进,驶向越来越冷僻的街坊之中。

“主,一定要亲自冒险吗?”阿狸拉住易寯羽的飘带,一双柳眉紧紧蹙起,担忧之意透眸而出。

“大周混乱至此,若是赵璋还能忍住不出手,便不是当初那个杀伐决绝的‘三哥’了。”易寯羽冷笑一声,昂首侧目,似在倾听,凌厉狐眸中尽是寒意,语调轻飘飘,没有一丝犹豫牵挂般淡然游弋,“我与他注定要有一场面对面的对决。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反抗的机会。”

易寯羽话语欲尽未尽之时,马车四周渐渐涌出众多脚步声,有轻有重,人数不少。

阿狸警惕地握住腰间容臭,易寯羽却拉住她的手,浅笑着摇了摇头。

易寯羽莞尔一笑,起身走出已然停下的马车,站于横轼上,淡然望着将马车包围、黑巾覆面的众多持刀者。

易寯羽正欲开口言说,空中一道凌光闪过,她足尖巧转,身子侧倾微偏,躲过致命暗器。

“堂堂锦衣卫,下手何时这般肮脏?”易寯羽面上浅笑如旧,拿起腰间腹缡中一把锦扇,轻轻摇动,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仿若赏春游人。

马车周围的易氏护卫们也纷纷亮出兵器,背部紧紧贴合马车,与眼前一众蒙面者紧张对峙。

“草民尚未犯罪,不致死刑!退一万步,就算是在下犯了罪,也该由京兆府尹羁押审理,依律处置。”易寯羽语调时疾时迟,手中锦扇也似按照语调节拍而摇动。

易寯羽巡视一周,蒙面人双目皆紧紧盯着她,她颔首浅笑,又道:“怎能任由尔等几许暗器便轻易判了性命?你们主人既然约我说话,我随你们去就是,何必在此摆弄兵刃,浪费光阴?”

蒙面众人闻此皆是一愣,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上前接话。

“我知道你们的主人抓了我的仆婢。请他好生将我的人送回来,否则……”易寯羽骤然合扇,狐眸一凛,蒙面众人突感四肢乏力,头晕目眩。

易寯羽沉音以男声冷冷警告:“他以后的清晨就吃不上今天这般新鲜的百合了。你们帮我问问他,他的命和我婢子的命,哪一个,他更在乎。”

一语言尽,蒙面众人忽然如一同中毒般齐齐瘫软倒下,再无反抗之力。甚至有几人以刀划破手掌,想用剧痛使自身清醒,可他们捂着脑袋,奋尽全力,却始终不能再站起身,只能徒然增伤溢血。

易寯羽见此挑眉浅笑,她的催眠术,从未失手过。

如降凡尘的仙子一般,易寯羽轻跃下车驾,莲步纤纤,徐徐走到一褐衣蒙面男子身旁,二指轻轻拉开他握刀的手,取走那精美印纹的长刀。

易寯羽望刀微眯双目,摇首嗤笑:绣春刀,赵璋独掌的暗哨组织——锦衣卫所有。蒙面即隐藏身份,可带上了绣春刀,却又暴露了身份。真是不知该夸他们蠢还是单纯!

阿狸闻声走出马车,看到周围横躺的蒙面人紧了紧袖中暗器,立刻扶易寯羽走回车驾中,关门急令道:“快回府!”

“是!”众奴收起兵刃,调转车头,快步朝易宅的方向跑去。

“少主,”阿狸握住易寯羽的手依旧寒津轻汗,柳眉迟迟未得舒展,警惕地透过车帘一直观察窗外,压低声音疾急说道,“方才太过冒险了!故意命车夫将车赶至偏巷给他们下手之机也就罢了,怎么还出去了呢?他们都是赵璋豢养的杀手,毒辣狠绝,您怎么……”

“慢!停车!”一直在沉思的易寯羽忽然叫停车驾,打断阿狸的关切,道,“改道吕府,我要拜访拜访那位新晋的燕王妃。”

“是。”众奴应道。

“少主!”阿狸看易寯羽置自身生死如若鸿毛柳絮般毫不在意,急得汗溢额角,紧握着她的手未有一丝放松,“那龙潭虎穴怎可去得?吕府一直对易宅不怀好意,说不准方才伏击咱们的锦衣卫就是他下令安排!”

易寯羽抖抖袖子,抬手轻抚阿狸紧蹙的眉头,柔柔笑道:“阿狸,这世上,你是唯一一个我没有任何欺瞒,全然相信的人。因为我知道,你做任何事,都是真心为我,即便是鬼门幽冥,你也会伴我同行。”

“是!”阿狸肯定地点点头,清澈杏眼不断闪烁坚毅流光。

“那你就该信我。”易寯羽侧身二指轻击方才从锦衣卫手中截下的绣春刀,淡笑如旧,“你家少主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易氏车马很快即至吕府,吕府看守家丁见状本欲驱赶。哪知一芙蓉紧衫、侠女模样的女子先行由金骨绸车中一跃而下。她横吹一截森白骨笛,不顾吕家张牙舞爪接踵而至的持器仆婢,从容不迫地,一步一步朝里坚定而去。

她的笛声轻跳而诡谲,转折起伏迅速且无丝毫过度。时而如莺啼婉转,时而若仙鹤惊唳,完全不似常时曲调。宛若一位魅惑妖乖的妩媚美人,瞬间夺人耳目,摄人心魄。

可奇怪的是,原前仆后继或提棒、或持刀拥上前去的吕氏家丁,在听此曲后皆纷纷泄力,弃下手中器具,竟如同时中蛊般随曲调缓缓轻摆身体,好似伴曲而舞。

而易宅家仆们早已用棉花堵住双耳,静静观视着这一切。在他们当中,唯一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持弧形长刀缓步登上吕府门前高阶。其纤指随芙蓉紧衫女子曲中节拍轻轻敲击着手中长刃。

清脆的金属之音每响一次,已然被乐曲催眠的吕氏家丁们便陷入更深一层幻境之中。

他们有的幻见妖魔,被吓得似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有的如会仙娥,双眼空洞满面痴笑地定定站立;更有心智不坚者早已昏厥睡去,在梦中堕入无限阙初恶诡境地。

当初宋柏从南疆商队手中买得蛊虫,而返归途中的南疆商队死的死疯的疯,便是因阿狸施用此术。

如此催眠夺魂之术对于早已熟稔的易寯羽和阿狸而言,不过尔尔。

她们一前一后,一唱一合,神色自若,慢慢行入吕府之中,犹入无人之地。

二者绕过厅堂直入吕氏祠堂。

大堂中,最矮的方桌上香火鼎盛,元宝蜡烛、瓜果供品一应俱全。高低梯阶式长桌如小山似的,上面密密麻麻整齐摆放着众多吕氏先祖牌位。横梁之上高悬一檀木牌匾,黑匾金字端端正正书写——“忠孝勇直”。

易寯羽冷嗤一声,紧握长刀,双足点地,一跃而起,长袖一挥,匾额即被其手中利刃一剖为二。她单手扶梁,以刀亦为吕氏于横梁之上留下四字,写完,奋力将长刃尽插入粗厚梁木之中。

易寯羽徐徐下落,接过已然停笛的阿狸递上的丝帕,返身与其大步行出。

此时,吕氏姐妹闻讯刚刚赶至,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已然令她们惊怒胆寒,但亲眼看到“肇事者”镇定自若地从她们面前走过,二人心中无法扼制的怒火急于宣泄而出。

“站住!”吕昭菡竖指大喝一声,“易寯羽!尔不过一届平民,竟猖狂至此!吕府究竟有何得罪之处,竟令你……”

“吕大小姐,”易寯羽转身狐目冷凛,似笑非笑地缓步向她走去,声线半柔半冷,轻轻说道,“晟金号之难若非你,宋柏何致天谴,被万千蝙蝠啃食至尸骨无存?我是平民,可我若猖狂,你能拿我怎样?”

易寯羽每走一步,纤纤足下方砖便霎时碎裂一块。她每说一字,在场吕氏族人耳膜便刺痛一分。还未待她说完,吕氏姐妹早已痛苦得紧紧捂住双耳,面色惊恐地接连倒退。

吕昭菡眼中所见,并非那人人艳羡的窈窕易氏独女,而是一人身狐脸的九尾妖孽。它张着血色大口,尖利银齿配上柔柔浅笑更显得诡谲妖异,那时男时女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她脆弱的心神。

易寯羽步步紧逼,周围众奴尽皆溃退,而被吓破胆的吕昭菡早已愕至僵直的身体如被施妖法,动弹不得。

“你是不是忘了我先前的警告——那只悬于你榻前的剥皮老鼠!‘下场如斯’啊……”易寯羽伸出纤掌扶正吕昭菡鬓角的琉璃晶簪,嫣红娇唇浅浅微弯,只剩冰霜凄寒的绝美狐眸紧盯着惊恐得五官怔大、纤躯战栗不已的吕昭菡。

“你父吕达尚且不配对我呼喝,更何况尔小小闺阁稚女!”

一语言罢,易寯羽返身拉过久侯一旁的阿狸轻松跃至梁上,以当世无双的卓绝轻功一瞬即至府外车马旁,提裙上车,挥袍安然落座,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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