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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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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大周,已然不是十七年前群雄纷争、天下割据的乱世了。当时,赵璋也算是其中翘楚,短短几年就带着同乡盟约的兄弟闯出一番天地;后来更施美男计,借岳丈黎氏兵马占据江南;再因赵棣生母带族人归顺献祭,而轻易平定北原。

应天道,号天下,即极位,承皇权。

成事前,在江南已有力量与元军对峙的赵璋是其追击的首要目标。因叛徒出卖,江北一役,赵璋铩羽而逃,一路遭到元军追杀,重伤即将殒命之时为少林众人所救。

少林中,除了琼华,皆是爱国的热血男儿,碰到祛除蛮虏的统帅将领,皆待他如出同门。为他疗伤布斋,甚至甘冒奇险,替他联络亲信部下。可众人没想到,心狠如赵璋,为了自己能顺利潜逃,竟故意泄露隐居于少林的消息,引来大批元军搜山屠戮僧众。而他,却早已乔装打扮远遁而去,只留无辜少林众人替其挨下元军刀枪烧杀,为他逃跑拖延时间。

这个梦魇日复一日地在易宏梦中重现。十七年前,她无力回天,只能为人鱼肉,徒叹奈何;十七年后,她誓要让赵璋付出他所珍视的一切,以安少林无辜亡魂的在天之灵。

据凌霄元月来时所供线报:漫长冬季,江北降雪近无,州府粮仓早已覆满虫蚁。如今春季连连大风,滴雨未下,春耕已荒,民心浮动。易宏联合江北粮王上官氏,中断对该地区出售粮食。他更以天气不佳,商旅不行为由,停发停售药品、衣物等等百姓生活必需品。且盐帮倒台,天下盐场尽归易氏,他却只换盐引,粒盐不售。

如此,江北物价飞涨,不仅百姓人心惶惶,就连军中也出现倒卖军资唯利是图者。鞑靼见大明之隙,趁机联合部众,集结五万军队,兵临边塞,虎视眈眈。

再看江南:原该在江北所下之雨仿佛尽数加倍归于此处。莫说滨海、河道之百姓为水灾所困,就连应天府内也是多处积水,瘟疫四散。这时,赵璋为军费所困已久,不得已下令举行马球比赛,以图在短时间内筹措大批资金,却更被百姓议论骄奢淫逸。

正逢前日,皇宫一天之内失去两位主母,太子也在翌日病倒,昏迷不醒。百姓们纷纷相传:君上无德,上天降惩,先失妻子,再亡天下。

官吏们因赵璋借为皇后治丧为由清除老旧部属,而致人人自危。或官官相护,勾连皇子,结成党羽,以求自保;或尸位素餐,缄默不言,唯唯诺诺。

因天象所困的无助百姓只得通过求神拜佛的方式寻个安慰,可无论他们拜了多少庙宇土偶也无法改变现状,直到一个“神迹”出现。

话说,滨海的台州府从县内有一刘家村,村内有户人家,家主名雨,一直以捕鱼为生。因从正月以来的霏霏淫雨,他一直收获甚少,家境日窘,甚至饥不果腹。再加上山洪、瘟疫等灾祸接连而至,他几乎到了即使搬家也无法再生存的地步。直到一日,他听一位小贩说起那个由来已久的传闻……

“你不知道吗?易家公子与少主都是上仙入凡,乃深夜子时两注虹光降于少林寺神像旁褪光而生,脚心皆有六瓣莲花印记。哎,这可是神子托生之象啊!你只要家中也塑一泥雕,在其足下刻六瓣莲花,每日焚香叩拜,不出三日,神子便能知你困顿,感你虔诚,保佑于你……”

刘雨心中虽存疑,但总归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依样照做。果然在第四日晨起,他在家中的供桌旁突然发现了一袋米和一管盐。这让他欣喜若狂,走街串巷告诉周围所有邻居朋友。众人纷纷效仿,竟然都在几日后求到了救命的盐米。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了应天。

应天此时正被城池内涝所困,易宏兄妹三人带领仆众一同挖渠疏通,以工代赈,应天水患一日便解。从此,关于易宅家主是救苦救难神子转世之说就更加风靡了。

可原该忙碌不堪的易宅,在如此滂沱雨夜却显得沉寂空荡。其实,钱蓉乔装的易寯羽已至沈宅,易宏早到燕王府,而易宁也去了朱雀书院。

处在权利中央的燕王因近日的边患、天灾而忙碌不堪,对于此时前来搅扰他的易宏并没有太多耐性。

“久等啊,易公子,”燕王赵棣刻意晾了易宏一个多时辰,装作匆匆而至的样子,拱手客套,“抱歉抱歉。”

易宏并未回礼,冷脸颔首,纤指摩挲着一旁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轻声应道:“这天下都是赵家的,王爷都不在乎百姓性命,我为何要在乎呢?既然不在乎,何来抱歉之说呢。”

赵棣的近侍小颜听到此悖逆之语,不仅打了个冷战。易宏现如今即使是百姓口口相传的神之子,被许多人当作真神一般供奉尊崇,但也不该在堂堂亲王府邸直言至此啊!他猜想二人应是有要事商谈,故快速行礼退下。

赵棣心中虽是不满,面上仍浅笑如旧,道:“公子如今很受百姓爱戴,自然也先天下之忧而忧。小王怠慢之处,还请公子多多担待。”

“你想做太子吗?”易宏直接了当地说,“我可以配合你除去所有的竞争者,但我有三个条件。”

易宏的冷漠认真让赵棣有些意外,他警惕地笑道:“公子今日是经了什么事儿?怎会说出这样大逆……”

“看来是我不该一直谨言慎行,以至于王爷竟以为我今日失心疯,说了胡话。太子只有七日时间,二皇子仅有两月可活,半年之内——三殿下必死!”易宏淡淡一笑可融霜雪,但深棕狐眼里却尽是杀意,“我再问一遍,你,想不想做太子?”

如此眼神仿佛早已看穿赵棣所有心思,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赵棣咽了咽嗓,强笑道:“虽说百姓此时都奉您若神,但您每夜给信徒们派发的盐粮……”

“三日之内,鞑靼便会向北境进攻,蜀中爆发大规模山洪,宫中贵妃与三皇子决裂转而助您。”易宏倚着座椅靠背,气势冷傲得不似一位寻求合作的谈判者,更像是一个严酷决绝的君王,“当然,这一切还要看足下愿不愿与我合作。不过即使没有您,还有五殿下、六殿下……最不济,也还有十三殿下。”

赵棣一时间没有理解易宏此番似神明预言般的言论,面上笑容渐渐凝滞。他既无法判别易宏究竟意欲何为,也无可知晓这些事有甚联系,但他清楚的明白,眼前这个撤去假笑客套面具的易宏,是如今大周境内,唯一一个有足够实力可以让预言成真的男人。他不敢轻易开口,只得陷入沉默。

“王爷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亦知晓对于在下来说,大周只是区区之数。不过,我对天下至尊之位没什么兴致。”易宏抱胸仰坐轻笑道,“王权更迭对于我这样掌握所有资源的巨富而言,也没什么影响。王爷应不应我,都不能阻碍我片刻,只是看我推行的巨轮能不能更顺快一些。王爷不是喜欢小妹嘛,我就以她为注,与王爷定下盟约。如何?”

赵棣笑了笑,沉思片刻,回道:“易公子一向九曲心肠,今天却爽利至此,小王至少得知道……您凭什么盟约吧?”

“简单说一条吧,”易宏冷眸微转,平淡问道,“王爷留在燕城的旧部,从今年年初开始就没有发过饷禄吧。春季有人把沈家的货船劫了,将所有粮草药剂都送到了您军属部从的手中,这才让您将将稳住部下谋反之心,对吗?

王爷以为我大周即使经历战乱、水灾、瘟疫都不致连军饷也发不出。您到现在都还以为是您的父亲赵璋刻意削减燕地军费支出,以此削弱您在军中的实力,因为从上次抓捕盐帮的人开始,您的雷霆行动就引起了他的忌惮,对吗?

王爷还应该知道最重要的一点:这天下,我想劫谁的货,就能劫到谁的货;此类紧俏物资,我也想给谁就能给谁。”

易宏言下之意——他甚至能将这些东西送至关外,资助鞑靼?赵棣笑容顿消,凝眉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目空一切的冷傲者。

“赵棣,”易宏轻笑地叫着燕王的本名,不再以敬语相待,狐眼紧盯着赵棣的眼睛,缓缓说道,“商人和音乐、爱情一样,是没有国界古今之隔膜的。谁能给我更多的利,我便是哪国人。甚至若我高兴,我愿是哪国便是哪国!我来,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定约!你若一时想不明白,就在这慢慢想,哪怕坐上一世也无妨。但……是以肉身等待,还是白骨相付,就要看你需要想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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