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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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然小心翼翼将易寯羽安置榻上,却瞧她开始蝇声呓语,豆大的汗珠簌簌而落。“我这里有百涎丸,可解百毒,你用热水化开,速速拿来!”沈浩然从袖中拿出一个蓝色瓷瓶递给钱蓉,退到门外疾声道,“快给她换身轻薄的衣衫,定要让她散出高热才好!”
沈浩然在二楼正厅等候,看着易宅奴婢穿进穿出心中不免更担忧了些,正想喝口茶缓缓,却看见钱蓉慌慌张张从三楼跑下,喘着粗气回禀:“沈公子,小姐高热见长,药根本就喂不进去。”
沈浩然立刻跑上楼,推开门,绕过屏风,坐到易寯羽身旁,低头唤着“羽儿!”。然而昏睡不醒的她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额头都开始泛红。沈浩然心中暗呼情况不妙,斜眼看见一旁女仆手中的药碗,起身夺走,迅速饮尽。
“公子!”钱蓉惊呼一声,却见沈浩然扶起易寯羽,以口渡药,终于使易寯羽勉强咽下几口。
“羽儿高热不退并非风寒症,把炉子抬走,窗户都打开,人都出去!”沈浩然起身说道,“再去化碗药来!”
钱蓉见状也只好乖顺照做,站在门口透过纸窗相望。
趁人都不在,沈浩然静下心来认真为易寯羽号脉,而脉象平和,并无问题。他不禁心生疑窦,难不成不是毒吗?抱着放手一试的态度,他从一旁的绣架上取来根金针,刺破易寯羽的手指,使血附在金针之上,用烛火将其烧干,一手衔针,悬于她脖颈之上,一手紧握她的手掌,渡真气到其体内。果然立刻见到效果!针尖所致之处肤下却有小小的跃动点,针尖移动,那点也随之移动。
竟是蛊!
蛊虫已然侵入肌底,再不施救恐要损脏腑!
没有片刻迟疑,沈浩然又找来几枚金针封住易寯羽十道主穴,把明珠再次取下放入她的口中,扶她坐起身,在其身后运功,以真气撞金针之力,逼蛊出身。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沈浩然双掌一起运力,十根金针齐齐飞定在纱帐上,易寯羽瞬时吐出明珠。沈浩然扶她躺下,捡起明珠定睛观瞧,珠上果然附有一只芝麻粒大小的金色小虫,蛊虫已然被真气震伤,一动不动。沈浩然用金针刺穿小虫,以烛火将其烧成灰烬。
此时,门外浩鹄的声音和繁杂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沈浩然捡收好所有金针,待众人推门而入之时,他正关着窗户。
“沈公子这是做什么?”浩鹄双眼微眯,眉头一挑,逼问道,“沈公子把易宅的侍婢尽数赶出房间,独身一人在此做什么?”
“呵,”沈浩然一声冷笑,关好窗户,淡然道,“楼下尽是易宅的武卫,我能做什么?让你去请大夫,你倒去了这么久!是有意拖延呢,还是……”
“统领是怕一家医术不佳,耽误少主病情,故而多请几家,共同诊断而已。”一个武卫在一旁抢先答道。
钱蓉见剑拔弩张赶紧走上前调和道:“公子非易宅中人,还请楼下歇息吧。”
沈浩然在二楼细品着金丝乌龙,静等众人从三楼退下。浩鹄走在最后,待下楼后拱手施礼,软声道歉:“众位郎中齐齐诊断少主误食毒物,幸而得公子百涎丸解毒相救,请公子恕我武人鲁莽。”
“你是羽儿近卫,处处为她思量本无可厚非,可你要弄清楚,”沈浩然放下茶杯起身附耳道,“你家少主只是醉酒,从未中毒,从未连夜请过大夫。不过你声势浩大的请来这么多人,想必是瞒不住,叫手下的人嘴紧些便是了。”
“小的考虑不周,多谢沈公子体谅,”浩鹄抬臂向三楼处,轻声道,“少主想见您,小的先退下了。”
“嗯。”沈浩然点头,缓步上了三楼,推开门见易寯羽已然微微睁开双眼,钱蓉正跪坐在一旁侍候着汤药。
“你……”易寯羽气若游丝般轻声呼唤,沈浩然快步走到她身旁,坐在榻边浅笑。
“你回来了?”易寯羽问的突兀,看着沈浩然的神情也很奇怪,仿佛他们已然相识许久。
沈浩然望向一旁的钱蓉,钱蓉却刻意撇开眼,拿起手上的东西退到屏风后。沈浩然俯下身子,仔细一看才发现易寯羽双瞳微散,显然是毒性刚解,神志模糊。他浅浅一笑,摸着她的额头说:“回来了。”
“不要走好不好?”易寯羽拉着他的手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已经培育出绿色的梅花。”
沈浩然不明就里,尴尬一笑,接着说道:“羽儿,现已二月,早已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了。”
“所以……”易寯羽强撑起身子,伏在榻边,不肯放开紧握的手,低声泣道,“你还是要走吗?”
一株花罢了,她竟这般情急!沈浩然突然意识到易寯羽口中之人也许根本就不是自己,他继续追问道:“羽儿若是还记得我的名字,我便留下。”
“懿此含晓芳,卿当知我心。懿卿,我当然记得。”易寯羽浅笑道,拥着沈浩然低声哭道,“三生石上,只写汝名,吾当记此生。”
好一个卿当知我心!好一个三世之约!你的心里到底还有谁!正当沈浩然怒不可遏,想继续发问时易寯羽却又再次晕厥不醒。
“公子,少主呓语不可当真。”钱蓉奉上茶,走到榻前,为易寯羽掖好被脚,缓缓说道,“空玄道长俗名王浩,字懿卿,他曾为救少主失足掉落悬崖。少主纯良,铭记感恩,因而未曾忘怀。”
沈浩然愤然摔碎茶杯,起身呵斥道,“铭记感恩,需要记三生三世吗!我原不在意传言,如今却不敢不信了。若不是与故人容貌相似,恐怕你家少主根本不会在意我吧!”
“公子勿怒,容貌不过皮囊,您当知少主爱慕不是因为故人,否则以易宅盛况,找一两个容貌相似之人又有何难?”钱蓉走到碎瓷片旁,蹲下将其一片一片拾起,缓缓又道,“少主那么说,只是对世事的一种慨叹罢了。其实故人名字对她而言早已不是悸动情愫,而只是一种愿望,一种平常女子都想要的对普通幸福之憧憬。公子若是怨她怒她,便怨这天地间还有这般情深女子,怒这诡谲商场间尚留的一份纯甄吧。”
沈浩然怒气稍减,继而问道:“她与那人相处时日有多久?”
“不过十几日罢了,”钱蓉将瓷片放到桌上,找来红纸包住,感慨道,“若不是他舍身救了少主,恰巧少主少女情怀、心中歉疚,恐怕早已忘了吧。”
“她怎么会在道馆住了十几日?”沈浩然拿过一旁茶几上的茶杯,冷然道,“我见你含糊其辞,莫非当时你不在她身旁伺候吗?”
“大公子第一次大宗行镖,担心少主女儿家身份不方便,所以托了一位江湖朋友代为照顾,当时我年纪尚小,时日一久,详细情形我也记不清了。”钱蓉把红纸团扔进一旁的废纸篓中,行礼浅笑道,“我为公子再倒一杯茶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