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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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阳燕迟迟没有动作,这似乎激怒了妇人,只见她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铠甲,紧紧抓住阳燕的肩膀,疯狂的嘶吼道:
“你怎么不听母亲的话了?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呢!是不是女郎让你这样做的?我就知道是她!一定是她!她就是个祸水!狐狸精!勾三搭四的小娼妇!”
阳燕被妇人拽得喘不过气来,涨红着脸朝幽莲求救。
而后者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善意’提醒道:
“不如你先应了她,疯子是没有任何理智的。”
“咳咳!”阳燕挣扎了几下,“你,你快去叫长风啊!”
好在长风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慌忙进屋来,就看到母亲拽住阳燕歇斯底里的样子,妇人的眼角鲜红,额上青筋狰狞。
“母亲,您在干什么!”长风从后边一把抱住妇人,想要把她制住。
但疯子的手劲儿要打得多,任凭长风一个壮汉又是天赋之人,也没能把阳燕从妇人手里解脱出来,反倒让她越拽越紧。
“快,快住手……”阳燕脸憋得红紫,她喘息着朝长风开口。
幽莲在旁幸灾乐祸:“我就说了吧,你把衣服穿上不就没事了。”
两人无法,长风松了手,将地上的铠甲捡起递给阳燕,阳燕张口道:
“母亲,母亲,儿子知错了,儿这就把衣服穿上,您,您先把手松开……”
这话连说了几遍,妇人的动作渐渐平缓下来,她呆愣的目光里似是闪过歉疚。
终于妇人松开了揪住阳燕衣领的,转而重新抚摸上铠甲,随即用希冀的眼光看向阳燕。
阳燕无法,只得套上银甲。
神奇的是,那铠甲好像专门为自己制作的一样,她穿起来竟然十分贴身。
虽然阳燕身量比起一般女郎高出许多,但到底与男子不同,长风的哥哥,未免也太瘦了吧。
不过不容她多想,妇人随即将自己紧紧抱入怀里,哽咽道:
“阿宇,阿宇,我的好孩子,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啊……”
因为阳燕比起妇人足足高出一头,所以这般被紧抱着十分的不适。
她本想挣脱出妇人的怀抱,可即便是疯了,那妇人身为母亲强烈的感情却让人有些许动容,阳燕无奈,只得配合道:
“母亲莫哭了,哪有母亲对不起儿子之说。”
“不,不!就是母亲对不起你,全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妇人直起了身子,原本无甚焦距的双眸此时像是陷入了回忆,只听她喃喃道:
“若不是我逼你……你怎会去城主府……又怎会被选中成为女郎的侍从……”
她的语气越来越癫狂:
“若不是母亲,怎会!怎会害你丢了性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那样听话懂事,他们都说阿宇以后定会进入上三界,成为冰族的中流砥柱……”
“我的阿宇,那么孝顺的孩子,那么忠心,他怎么会叛族!他怎么会去谋害女郎!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女郎,一定是她为了嫁给——”
“母亲!”
眼见妇人似乎疯病又要发作,长风赶忙上前抱住了她,大声道:
“母亲,我是长风啊!哥哥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死了,谁死了?”妇人被桎梏着动弹不得,转而又陷入一片呆滞。
她的眼睛重新变为一潭黑沉的死水,楞楞的扭头看向长风:
“是阿风啊,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阿风开心吗?哥哥说回来带你去买糖葫芦……”
长风的眼里闪过痛楚,随即朝阳燕歉意道:
“真是抱歉,我母亲平日里很安静的,没想到惊扰到恩人了。我先将母亲送回去,晚饭马上就好。”
阳燕不是个计较的人,她虽然对长风叛族之罪心怀芥蒂,但到底他们应该也是被牵连的。
此时看他母亲的样子,又思及他的孝心,自然不会再纠缠这件事。倒是长风带着母亲离开后,幽莲挑眉望向她道:
“没想到阳姬还真是宽以待人、慈悲心肠,被掐成这样居然还能忍住。”
阳燕的脖子两侧出现些红痕,想必是妇人发疯时留下的,阳燕也是好脾气,没有用天赋制止。
而阳燕则回头对上他:
“百善孝为先不是吗?而那母亲即便疯了,也还是念叨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这样的人即便不是我,又怎会下得去手?”
幽莲小声不屑道:“还真是感情用事。”
不过这一句,阳燕并没有听清楚。
就在她想问幽莲说的什么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长风。
长风为他们准备了一顿十分丰盛的晚饭,有鱼汤、兔肉,甚至还有两只烤羊腿,他又端进来两坛酒,十分歉疚的先朝阳燕赔罪:
“我母亲之前唐突了恩人,长风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望您见谅。”
阳燕摆摆手,大方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倒有个疑问,之前说你母亲平日里很安静,为何今日见到我却……额,表现得如此异常?”
长风倒酒的手顿了顿,想了片刻他开口道:“这话可能有些唐突,或许是因为恩人和我那哥哥看起来身形十分相似吧。”
随即又有些愧疚道:“不瞒两位恩人,我与哥哥差了十几岁,家父在我刚出生不久便病死了,家里全劳哥哥撑着。”
“我们身为冰族旁氏,哥哥自小天赋出众,很早就被选入踏雪军,后来更是被少族长看中,成为身边的亲卫,母亲当时开心极了,我们当时住在雪都的小寒巷,那里全是身居要位的冰族人,而每年来我家为哥哥议婚的媒人足以踏平门槛。”
“可好景不长,”长风的语气渐渐低落下来,“八岁那年,突然一支踏雪军闯入我家,说是哥哥叛族,有意谋害大公子,被当场击毙,我母亲听闻噩耗当即晕了过去。”
他扯出了一抹苦笑,“我们本来也是要被处死的,后来是少族长求情,这才改为流放。但母亲自从听说哥哥的死讯后,整个人便陷入了疯癫,时好时坏,最开始还有清醒的时候,但后来……便一直是这个样子,整日里抱着哥哥的铠甲发愣。”
长风转而看向阳燕:“我当时年纪尚小,对哥哥的面貌记不大清楚,但隐约里身形确实与恩人有几分类似,这才让母亲触景生情吧。”
阳燕跟着唏嘘一阵,随即皱着眉头疑惑道:“但是你哥哥为何要去刺杀大公子?他有什么好处?”
听完长风的故事,阳燕觉得一个有家人牵挂并且还有着光明前程的大好青年,实在是没有动机仅仅去刺杀一个嫡支呀。
这难道背后有什么隐情?
而长风则回答道:“所以母亲一直不相信哥哥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惜我那时还小,很多事只是一知半解,不过现在即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哥哥活不过来,母亲也回不到过去,我也只能尽力让她过得更舒适一些……”
阳燕有些感动,但她并不认同长风的观念,如果是自己的亲人,即便回不到过去,她也要查明真相,不为复仇,只为清白而已。
长风又同两人聊了几句后,便离开去照顾母亲用饭。
而这时就只剩下她和幽莲,阳燕便无所顾忌开口道:
“长风哥哥的死肯定是被奸人谋害,不然他根本没有理由去杀人,公子你说是吗?”
阳燕原没指望幽莲会好好回答自己,不料少年却开口道:
“那可不一定。”
这下,阳燕是真正好奇地看向了幽莲,“莫非公子知道这背后的隐秘?”
幽莲微微一笑,缓缓道:“也罢,看在阳姬辛苦赶车的份儿上,今日便好好给你讲一讲冰族的一些秘辛,其实也不算秘辛,毕竟这些事只要想查便还是能查清楚的。”
“二十年前的冰族少族长并非如今的族长,而是当今的王后,冰族玄薇。”
阳燕瞪大了双眼,“什么?”
随即她想到在未央城听到的关于王后和王上的轶事,包括王与后不和的传闻,原来竟是真的。
幽莲点点头,“如今的冰族族长玄荆和王后玄薇乃是一对双生兄妹。可惜的是,兄长平庸无能,而妹妹却自小样样出色,不论是天赋、长相还是魄力和手段,玄薇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只是后来却遇见了王上。”阳燕接口道。
幽莲嗤笑了一声,继续道:“你觉得当今王上是重视女色不顾大局的人吗?或许他确实爱上了玄薇,但也不是非娶不可,我还是奉劝阳姬平日里多用脑子想想正经的东西,少看些闲书。”
阳燕气闷,“那公子倒是说说,这背后有什么缘由,能让王后放弃了少族长之位,嫁给了王上?”
虽然王后确实地位高贵,但却要从属于王,阳燕实在想不通若非有人相胁迫,怎么会让王后放弃唾手可得的族长之位。
“你别忘了,先前长风说,他们是因为少族长才由死刑改为流放,这或许就是玄薇妥协的条件吧。哦顺带一提,长风的哥哥长宇当年乃是玄薇的亲侍,两人年少相伴,可谓青梅竹马,冰族中很多人都以为两人最后会成就好事。”
“可是长宇为何要去刺杀玄荆呢?”阳燕依旧不解。
“冰族人认为长宇之所以会刺杀玄荆,是因为如果玄荆一死,冰族就不得不由玄薇继承,而一个冰族的继承人是无法成为王后的。”
“仅仅是这个理由也太荒谬了吧!”阳燕费解道,“即便没有玄荆,还有其他的玄氏人,这怎么可能杀的光呢,长宇又不是傻子。”
“你也觉得不可能是吧?但当时冰族的长老们似乎就是这么肯定。”
幽莲意味深长的回答道:“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个陷阱,可惜长宇已经死了,玄薇为了昔日爱侣的亲人,不得不放弃继承人的头衔成为了王后。”
而最终这件事获利最大的,便是如今的冰族族长玄荆了,这确实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拙劣却又奏效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