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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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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为科技工作者的赵小官人脸上写满了十万个为什么。众所周知,竹叶不是匕首飞刀,根本不可能像锋利的刀子一样扎进墙柱中。

”这不科学。”赵瑔打死也不相信眼前所见,转着脖子晃荡到墙柱边琢磨这魔术是怎么变的。

柴高荣也为异象所惊,暂时放下纠结过去伸指戳了戳竹叶。仙草姑娘按捺不住好奇,也跟上来伸手摸了摸,然后秀气的眉毛皱得像被喷了农药的毛毛虫。

“有点意思。”赵瑔寻思半天找不出魔术的破绽或者说奥秘,“不然以后给春风起个绰号,叫戴维怎么样?”

二十世纪最杰出的魔术师大卫?克波菲尔能够在众目睽睽下把b52轰炸机、纽约帝国大厦挥手消失,比较而言一片小小的竹叶做点手脚应该不算事。

“魔术师戴维,请问你会不会大变活人的把戏?”

“岂有此理。”谢春风的俊脸扭变了形,闹半天还是被误以为是耍把戏混饭吃的江湖野班子。“借茶盏一用。”

帅道人甩手电掷,这次几个人看清了,他的动作像扔飞镖,只是掷出了什么暗器却谁也没这份眼力。

“噼啦”、“哗啦”轻响,三丈外桌上的两个茶杯飞到半空碎为数片,然后落地摔的粉碎,茶水洋洋洒洒连同茶沫姜丝红枣洒落一地。

“别告诉我你的暗器就是树叶。”赵瑔无力地低语,两片竹叶打着旋飞舞了几圈才缓缓飘落。

“尼玛……,”赵瑔与身边的观者一个表情,仿佛看武学大宗师般震惊、景仰地一齐注视谢春风。

帅道人心安理得地收获了众人的崇拜,若无其事弹了弹前襟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个动作引来小厮、婢女满眼小星星。

“飞花摘叶?怎么可能……?”赵瑔恨不能把拳头塞进嘴巴嘴里以免尖叶。武侠小说里常渲染绝世高手的写法,说什么树枝树叶的都能作为杀人取命的武器,赵瑔向来对此付之一笑,编故事而已,树叶能当子弹用那么AK47是烧火棍吗?

虽然赵瑔明白,任何物质只要具备了足够的动能即可无坚不摧,这是最浅显的科学道理。好比一块豆腐,如果以超音速砸出去能轻而易举摧塌一堵墙,但这仅仅是理论上的说得通。

凭什么人力可以把竹叶扔的跟子弹一样快?难道谢春风胳膊上装了火箭发动机?

“无量天尊,你……住手!”谢春风一脸尴尬,玉面赤红如公鸡的鸡冠。赵瑔在帅道人胳膊和胸前背后捏来捏去。

“肌肉虽然比我结实,但……还是人肉嘛。”赵瑔抓着下巴仍然想不通,“明明不是钢丝弹簧,这就不科学了。嗯,说说,你平时都吃什么?怎么练的这一手?对了,是不是练了内功气什么的?别躲啊,捏两下又不会掉块肉。”

谢春风“嗖”的一下躲到柴高荣身后,以柴老师做挡箭牌怒叫,“这般羞辱某莫非以为某好欺负么?”

“羞你个头。”赵瑔悻悻收了人体研究的心思,“严肃点,哥们是科技工作者,遇见不符合科学道理的现象当然要研究分析,你又不是花姑娘,干嘛跟鬼子进村一样跑那么快。”

“烦请为某安排歇脚之处。”谢春风板着俊脸,酷帅的一塌糊涂。“另外,再无故对某动手动脚莫怪某对你不客气,无量天尊。”

摸男人哥们儿也有心理障碍。赵瑔笑眯眯捻了个响指,“三元,带春风熟悉下客房。”帅道人不是小白鼠,不可能让他随心所欲切片研究,况且眼下还有更火烧眉毛的事等着做,来自紫气观的阻力已清除,现在可以上马水泥厂了,耽搁了十几天,必须加快进度把时间抢回来,所以竹叶当飞镖究竟怎么使的暂时没心思顾得上。

三元领着谢春风前脚出了门,赵彬和赵琛后脚风风火火一头撞进书房,“瑔哥儿,雇工们不肯做工了,这可如何是好?”

挖超级大坑的临时工们罢工了,起因还是为“五十贯”月薪闹的,同为赵家庄雇工居然两种工薪待遇,赵大官人这边赵二爷雇的人手每月只有七贯钱收入,而赵小官人麾下的匠人竟入五十贯,巨大的收入差让人眼红,十几天下来临时工们按捺不住嫉火,有人带头扔了铁镐大家伙纷纷响应,找负责监工的赵琛讨要说法。

赵瑔听明白事由冷笑说,“他们也有脸闹?,除了一身力气啥也不会,有吃有住还嫌钱少?”

“凭良心说,咱们赵家庄待人不薄,吃住工酬与往年相同,并未因时局动荡而刻意苛刻外乡百姓。”赵琛愤愤说。换个刻薄些人家说不定落井下石刁难这些无依无靠的逃难同胞,但赵氏一族向以厚德传家,谁知道临时工们非但不感激反而得陇望蜀有了非份之想。

“索性一并驱走这些鸟厮,咱们有契书在手,闹到衙门也是咱们占理。”赵彬冷下脸时三角眼大有阴森之气。赵二爷雇人做工也是找了牙行做了契书合同的,如果因雇工不合理的原因可以告上官府治雇工的罪,只是撕毁合约赶人走说明赵彬已经很厚道了。

赵瑔摇了摇头,“我这人有个怪毛病,喜欢戗着来,有的人属驴,赶着不走打着倒退,治这病我拿手。”

搞科研的人大都较真,遇事喜欢就事论事,往正能量那头说就是爱钻研不畏难正视问题,通俗的说法就是有点轴,一根筋。赵瑔就是个认死理的人,按流行的观点就是智商没问题情商不高,前世为此没少吃亏,之所以频繁被炒鱿鱼或主动炒上司主管鱿鱼与他的情商缺陷不无关系。

罢工事件惊动了赵家庄老少,土垒的庄墙上或站或坐都是赵氏族人,超级大坑旁几十名雇工围成一堆,不时有人愤愤不平地扯上一嗓子,无非是埋怨赵家人待人做事不地道。与雇工们相邻不远就是赵瑔招来的匠人,李刚和王实有点局促不安站在匠人们前面,临时工们闹事跟匠人们有关系也没关系,心性朴实的匠人觉得面对雇工有点不好意思,都是受雇于赵家庄收入却相差七倍,匠人们很有心理压力。

时值正午,老管家赵升带着赵府仆役送来了雇工们的午饭。说起来雇工们遇上了好主顾,大宋百姓很多人家还是一日两餐,但赵府在赵瑔的坚持下早已改为一日三餐,别小看这个变化,最起码赵府婢仆冲着一日三餐就没人愿辞职,何况近来的赵府的膳食花样日益翻新并从主人桌上渐移至下人饭桌。

今天雇工和匠人的午饭是米饭、红烧肉,一阵阵扑鼻的肉香馋人欲滴,闻到香气的无不猛吞口水。

赵瑔不动声色抱着膀子,仿佛事不关己的吃瓜群众。雇工罢工让主母孙氏手足无措,赵二爷已外出多日采购物资未归,赵大官人一早就去县城应卯,赵家庄一时没了主心骨,虽说赵氏一族在赵家庄人口众多,实际上当家做主的唯有赵大官人。这时候赵琛、赵瑔兄弟俩责无旁贷,赵琛心性沉稳,随乃父在外历练多年,虽颇有见识却从未应对过类似罢工这种突发事件,两世为人的赵瑔信心十足地担起大任,请赵琛组织安排午饭,其它事自己一手包办。

红烧肉从未在雇工们菜单上出现,而今天,红烧肉就是赵瑔瓦解罢工雇工斗志的第一波武器。

“瑔弟,小兄已悄悄召集了族内精壮汉子,若势头不对便抄家伙上。”赵琛在旁边耳语。

“要文斗,不要武斗。”赵瑔才见识过谢春风神乎其神的身手,情况真要恶化到动手打架的地步,超级保镖“咻、咻咻”扔一把树枝树叶比***还给力。

“要不要给你准备点小石子之类的当暗器用?”赵瑔用肘拐碰了碰另一边的谢春风。

帅道人扫视一圈,“彼等无真正会武之人,何需某大动干戈。”

“呵呵,那我就更放心啦。”赵瑔向前走了几步,“诸位,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嘛,你们这么做可是要吃官司的,契书上写的清楚,无故歇工主家可以去官府告你们违约。”

雇工们见赵府小官人现身,七嘴八舌嚷嚷开来,一个比一个嗓门大,赵瑔只听见一大群马蜂在耳边嗡嗡叫。

“吵个屁吵!都特莫吃饱了赵家给你们的饭是吧,派个人出来说话,不然大家一拍两散,有什么话留着公堂上对衙门大老爷说。”赵瑔瞪眼叉腰大吼。

雇工闹事本来就心虚,见传言中的大金主气势更盛不由得缩了脖子,推扯一阵后,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被推了出来作代表。

“公子,小人铁汉三有礼了。”壮汉唱了个大喏。

“为什么不干活?赵家哪里亏待你们了?我这人讲道理,你能说服我,那行,算你们对。”赵瑔一乐。村长儿子居然被人称作公子,长这么大还是首次。

“按说小人等在贵庄作工已是大官人慈悲厚待,小人等无不感念大官人仁德。”铁汉三哈了哈腰,看来雇工们都清除雇主还有官方背景,所以罢工现场看似吵得凶其实雇工们连工具都扔得远远的,生怕闹大了官府追究起来不好说清。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赵瑔板着脸说,“所以你们这样回报他?”

“公子误会了,小人们只是乏累了歇息片刻。”铁汉三看着五大三粗,其实也有小聪明,陪着笑脸狡辩说,“断不敢误了事,嘿嘿,只是……小人不解,何以公子招人手便给恁多工酬,小人等只得区区七贯钱,这其中……莫不是小人听岔了?”

“今天是我赵府管家升伯生辰,升伯在赵府数十年,兢兢业业勤恳忠实,我对升伯如长辈一样敬重。”赵瑔离题万里,拽过不知所措的老管家现场表彰,“为了给升伯祝寿,赵府今天加餐,你们也不例外,辛苦劳动不容易,厨房特意做了红烧肉,呵呵,香吧?”

何止是香,口水早已打湿脚面了好不好。铁汉三肠胃咕咕叫,“阿也,原来升伯过寿,小人在此祝升伯鹤龄康健松柏常青。”

“谢过谢过。”老管家匆匆还了一礼,嘴上不好说破,老汉的生辰还有俩月呢,硬给小主子提前到今天了。

“抓紧时间把问题解决了给大家打打牙祭,红烧肉热乎乎着最好吃,咬一口满嘴吱吱冒油。”赵瑔满面春风,不像老资谈判的资本家,更像饭店经理门口揽客。经他这么一说,雇工们觉得更饿了,肚子里如同生了一对小爪子抓挠。

“你们是不忿自己只拿七贯,而这些人凭什么拿的工钱比你们多对吧?”赵瑔侧身指了指另一边的匠人们,“很简单,他们有技在手,随便一个人拉出来都有一手绝活。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人才。什么最贵?不是黄金珠宝钻石玛瑙,而是人才!只要你们谁有过人的能耐,一样可以在我这里得到一展才华的机会,养家糊口更不是问题。”

“觉得自己有能耐的,站出来,让我看看你凭什么闹腾?”

雇工们不爽有情绪在所难免,与工匠们吃一样的饭睡同一房檐下的大通铺,偏偏人家的报酬高得让人眼红心跳,难免不吃味。但雇工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务务庄稼汉,变着法折腾主家心里又过不去,给红烧肉的浓郁香味已扰乱了心思,真要按赵瑔所说亮手绝活,自问除了精耕细作侍弄地里的粮食外啥也不会。

赵瑔得理不饶人,从工匠堆里扯出一个蔫头蔫脑的矮小汉子,“这位兄台貌不惊人,祖上曾给贵妃娘娘打制过花簪,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到他没丢,前些日子给赵家祖母打制了金凤哉,主母夸赞称奇。”

赵瑔又扯出人称王老实的“老实哥”,“他可不是普通石匠,赵府门前换了一对狮子踩球,是不是威风凛凛活灵活现?你们有谁能比得上他我照样给你们五十贯,有谁?”一对大青石狮的精巧手艺一点不比芦沟桥上的石狮逊色,赵瑔认为放到后世凭这对石狮他能买二十辆悍马还要找零。

“我呸你们一脸,狗屁本事没有你们好意思要求加薪?这事传出去我保证你们在铅山连口剩饭都讨不到。”赵瑔骂得雇工们脸红脖子粗,语气从狂风暴雨一变为和风细雨,“这事到此为止,我是个厚道人,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我都看见了,不错,干活卖力气没偷懒耍滑的。在这里有个好消息提前宣布一下,酒坊建成后将会招一批长期雇工,待遇从优,现在表现优异者我会优先录用,大家听清了?”

雇工堆里“哄”的嘈杂如麻雀炸锅,做短工虽有吃有住但哪有长工来得安心,而且赵小官人说的明白,未来酒坊的长工会优先考虑现在这批人。

“我还可以郑重告诉大家,酒坊雇工的薪水最低二十贯。”赵瑔又抛出一颗炸得雇工们东倒西歪的诱饵。“扫地打杂的也算。”

天!二十贯!不单是雇工们呼吸困难目瞪口呆,连赵彬也睁圆了三角眼。赵琛一把没拉住,嘴快的表弟也擅自替俩兄弟的老爹作了主,扫地的杂役也拿二十贯工钱,那么预定给帐房师爷赵彬的十五贯咋办?维持原状还是水涨船高?

如同股市中一个利好消息令股价大幅上扬一样,赵瑔当众宣布的消息令雇工们神情大振。

赵瑔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现在只需用红烧肉俘获雇工的心了。“开饭。吃完饭有谁对如今的薪酬不满意可以走人,不算你违约。不想走的干活,而且要把上午耽误的活补上,否则,将来酒坊招人照样没你什么事。”

强势的赵小官人给雇工们留下的第二印象非常硬核,连同光芒更盛的奢遮出手印象一起,就此为人长久谈及。

赵琛跟上表弟的脚步佩服不已,“瑔弟好手段,嬉笑怒骂皆文章,小兄方才着实捏了把汗,先前好言相劝奈何无人理会,这些人,哼。”

“欠收拾。”赵瑔对赵家庄这帮亲戚的温和性格太了解,“对付他们要胡萝卜加大棒双管齐下,一味说好话除了让别人认为咱们软弱可欺没任何好处。”

“胡、胡胡萝卜为何物?”赵瑔茫然。“小官人说兔子爱吃。”小厮三元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抱歉表情,迈着小碎步去追小官人。

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群山里的轰鸣紧一阵慢一阵,一排窖洞般的石灰烧炉不停地冒起滚滚黑烟,赵瑔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直到确认灰白色的细粉就是真正的水泥后又马不停蹄指挥工匠搭起简易工棚,地点就在“青莲草堂”后面的实验室处,拆掉小小的实验室后在原地建起了这间冶炼钢筋的简易工棚,里面简陋到只有一个砖砌的熔炉和模样古怪的人力排风扇,但就是这个临时的冶炼棚俨然已成为李刚等几名工匠心中的圣地,而赵瑔这位赵府小官人从“奢遮败家子”一跃为妖孽化身,李刚等人对待赵瑔比对授业师傅还要尊敬,原因在于赵小官人对钢铁冶炼的了解堪称大师,随便一句话就有令铁匠们茅塞顿开之感。包括李刚在内已经与赵瑔签了为期十年的契书,宋人的契约精神远胜后世,一旦签契极少有人毁诺,这一点让赵瑔大为唏嘘。为了折服匠人签雇佣合同,赵瑔召集他看好的铁匠做了一个简短的学术演讲,内容当然是钢铁冶炼,现代冶炼已经解密了古人冶炼过程中遇到的所有难题,正如佛家曾言:真传一张纸,假传万卷书,冶炼的技术核心也就是几张纸的事,千百年来无数能工巧匠呕心沥血为的就是移开压在纸上的重重山峦,赵瑔不会随随便便亮出手里的底牌,每每讲到关键处就以不便透露为由跳过去,偏偏这个“不便透露”正是铁匠们冶炼技艺之路上横亘的山岳,四个人如同被着了魔般签了卖身合同。

今天,赵瑔在这座铁匠们心中的圣殿扮演着神灵般角色,为四人揭开了钢铁冶炼的神秘面纱。

“钢铁钢铁,我们都知道钢与铁不同,那么不同在哪里?”赵瑔按下话头一一看过去。他的唯一喜爱服装月白色长裰因不耐脏不得不搁置,而他又看不惯宋人百姓常穿的短裰,认为“傻乎乎有点二”,干脆客串时装大师为自己设计了一套立领中山装,由心灵手巧的仙草缝制出来,穿上后果然复古版陈真,蓝色立领中山装由一排银光闪闪的白铜纽扣点缀,衬着赵小官人英挺不凡。

李刚等人脸色憋得紫红,羞惭的恨不能以头撞墙。打了几十年铁依然靠运气才偶尔制出一两件刃口不错的铁器,原因没人说得清。

“碳元素。”赵瑔竖着一根手指加重语气,“碳元素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根据碳元素含量的不同我们来区别铁和钢。首先,在极高温度下锻造的铸铁中碳含量最高,达到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四点五,所以铸铁坚固耐用,但因为太坚固不易锻造物件。锻铁的碳含量不到百分之零点一,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二到零点零八,具有可塑性和延展性,但缺点显而易见,不坚固。呵呵,明白了吧?为什么有的人家菜刀砍木头都能卷刃,因为碳含量太低,各位,记住,只有碳含量在百分之零点二到百分之一点五之间的铁才能叫做钢。”

“如果冶炼行业的真传有经书,那么我今天告诉你们的就是真经。”赵瑔一脸严肃,“注意保密。”

李刚等人脸色潮红,一个劲狂点头。根本不需赵瑔叮嘱,四名铁匠决心把真经烂在肚子里。李刚当年师从一位颇有名气的老铁匠,学徒时抡大锤给师傅打下手,师傅反复锻打刀剑时常常撒一些炭末到胚具上,即使如此也不可能保证历时数月费尽心力的制作称心如意,李刚此时若醍醐灌顶,师傅的做法没错,但掌握不住炭添加的量,所以制出的刀剑要么易卷刃不堪用要么刃口崩裂应了“刚则易折”那句老话。

他为何清晰洞见了冶炼的奥秘并极其准确随口道出含碳成分的呢?李刚看向赵瑔的眼神满是敬畏。

“赵公子,俺晓得有些好的铁矿石里有那个碳,可俺不晓得该如何让那个碳只有那么一丁点。”另一位铁匠为难地挠头。赵瑔曾给铁匠们上过几堂基础课,碳元素、百分比这些词汇的含义大家当作秘传学识欣喜接受了,否则今天传真经赵瑔还得多费口舌。

“看那里。”赵瑔指向半空。铁皮卷制的通风管道蜿蜒至炼钢炉,另一头就是人力排风扇,看上去古怪丑陋但是炼钢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我们不知道铁中也含有多少碳元素怎么办?简单,先把碳元素去掉。”赵瑔的神态极其自信,”通风系统将为融化的铁中吹入热空气,铁水中的一氧化碳与氧气结合,不但可以除掉更多的碳,许多杂质也会通过燃烧去除,然后在炼制出的成品中添加所需比例的碳,哈哈,没想到吧?”

四名铁匠大张着嘴巴呆怔良久,像四头呲牙咧嘴的鳄鱼。赵大师的巧思果然奇妙无比。

偶像呐。四名铁匠回过神后简直有种冲动,给大师塑像然后每日上香膜拜。

有一名铁匠年纪比李刚还要年长几岁,名字很喜庆,叫富金,他的从业经历比李刚更丰富,额头刀刻斧凿般的皱纹里似有永远洗不清的铁屑色。富金叹了口气说,“可惜世上绝佳之铁矿石难寻,赵公子所言虽为小人等授此绝学,只怕小人等亦有巧妇难为无米炊之困。”

赵瑔朗声大笑,作为老师为学生指点迷津实在是件人生乐事。”老富,咱们打个赌吧,随便什么铁矿石我都能炼出合格的基型钢,而且质量稳定大批生产。”

“不赌。”富金飞快地摇头,直觉告诉他跟胜劵在握的大师关扑必输无疑。

富金的疑惑其实说到了点子上,每个铁匠都面临着同样的难题,往往耗尽心血历时长久打制出来的铁器不堪使用,很容易碎裂。

“老富的问题提得好啊。”赵瑔找到了后人超越前人的优越感,语气大有前辈提点后辈时常用的夸奖式导言。

李刚殷勤地把茶杯送到赵瑔手中,“赵公子喝水,那、那个……赵公子可否为小人等指点一二?”憨厚的铁匠笑得如同老光棍宴请媒婆,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在女方家里歪嘴。

其余三名铁匠打起十二分精神竖直耳朵,一旦得到这段真经往后他们在这个行业可以横着走了,随便去哪里都是泰山北斗样的存在。

“真想知道啊?”赵瑔有心吊四人胃口。北欧瑞典曾是世界有名的高品质铁矿石输出国,名噪一时的克虏伯大炮曾畅销全球,克虏伯公司成功的秘诀之一就是只用进口瑞典的高品质铁矿石。所谓的高品质铁矿石与普通铁矿石的区别在于不含硫和磷或含量极低,地球上的铁矿石大都含有这两种物质,尤其是磷会使钢材变得脆弱易碎,用于制造膛压极高的火炮显然不合格。燃烧并不能有效去掉它们,冶炼出来的钢材仍有大量硫和磷,这个问题直到十九世纪末人们才弄清其中原因并彻底解决。

“铁矿石中含有磷,去掉磷这种作怪的杂质想要多少钢就有多少钢。”赵瑔漫不经心地说。

神呐!四名铁匠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赵瑔脚下,两块四四方方的钢胚就是明证。四个人给赵师傅打下手忙活了几天,见赵瑔随随便便就从模具里捞出真正的钢胚时早已心折,否则今天也不会诚惶诚恐生怕漏听一个字。

“……如何、如何去掉磷……?”李刚没发觉自己捏着嗓子说话,小心翼翼像是哄新娘子含羞脱衣解带的新郎官。

“真想知道吗?”赵瑔的眼角瞄向了远处一堆石灰石。

“弟子等愿拜赵公子为师,终身不二,日月为证。”四名铁匠纳头就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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