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梦回永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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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桥上，小雨淅淅沥沥，从江林的身体中穿过，滴落到地上，溅起点点水花。
在他的身边人头攒动，行人如织。
一些身穿花布衣的女子撑着油纸伞，拾着莲步款款走来，细雨打湿了裙摆，眼波流转间带起万般风情。
远处的白墙黛瓦、石栏绿柳、小桥轻舟，都印润在这朦胧的烟雨之中，俨然是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卷，淡香而清雅。
这是一座小城，桥下两侧的街道屋檐很宽，摆着许多小摊，各种各样的小商贩们在沿街叫卖。有卖各类杂货的，也有卖小点干果的，还有算命的，以及卖茶水的。
除此之外，有坐轿的，有步行的，还有挑担的，还有马车与运货的…各种各样的人熙来攘往。
小城里热闹非凡，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江林不明白自己怎么来到的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此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闪开！快闪开！”
只见一翩翩少年快马飞驰而来，瞬息便至。行人商贩惊恐地纷纷避让，那快马过处一片狼藉，不少人摔得浑身是泥，也打翻了不少货摊。
“少爷，您慢点。”
少年身后的一众家丁们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着，身上的衣服尽被淋湿，形象甚是狼狈。
江林见那少年模样，竟和现在的自己一般无二，他诧异之下便跟了上去。
“吁……”
少年呼喝一声勒住缰绳，在门外停了下来。
“是少爷回来了。”
两个看门的家丁见状一声大喊，快步走上前来。他们一人牵住缰绳，一人搀扶着少年下马。
“爹、娘，孩儿回来了！”少年一边兴奋地喊着一边向院内跑去。
这是一座豪门宅院，左右两边是一对石狮，屋檐正中悬着一块金丝楠木匾额，上面工工整整地题着四个大字：“江云镖局”。
进得院内，顿觉宽敞舒适，尽显豪族之风。其间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各种花卉更是应有尽有，别有一番雅致，令人徜徉于院中尤如漫步在山水之间。
此时，在前厅大堂内，一位风姿绰约，气质不凡的年轻妇人端坐在堂前，她身形婀娜，柳眉凤眼，极尽成熟妇人之风韵。听到堂外少年的声音，她站起身来朝门口迎去。
“是林儿回来了，你这是去哪儿了呀？浑身都湿透了，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别受了寒气。”妇人看着满身湿透的少年，怜爱地说道。
“娘，不用担心，孩儿身体可好了，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看你能的，你爹吩咐，说等你回来了之后就去书房找他，要让他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少不得挨一顿训斥。”妇人说完又朝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小翠，带少爷去换衣服。”
“知道了，娘！”
“是，夫人。”
等二人走后，江林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妇人，他内心震动，眼角泪水潸然而下。
这妇人竟与自己母亲的样貌一模一样，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即便跨越时空和位面，这份牵绊始终也斩不断，这是巧合还是宿命，又或是上天的安排，这一切都不可而知。
妇人似乎也心有所感，疑惑地朝门口望去，然而除了淅淅沥沥的雨滴敲击在屋檐和地面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后院书房内，只见桌案前坐着一高大男子。此刻他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年龄看上去大约四十出头，浓眉虎睛，浑身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息。
在他面前正站着一个人，此人低着头，从穿着打扮和举止神态来看，应是府里的管事。
男子左手拿着茶碗托盘，右手拿起茶盖在茶碗上轻轻地刮了几下，撇开浮沫后随即端到嘴边小啜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道：“李三，你来我府里已经七八年了吧？”
“回老爷，已有七年九个月又一十三日。”
“嗯！有心了，记得这么详细。”
“小人绝不敢忘，小人幸得老爷收留才得以留住这条贱命，”李三说着一躬身便跪了下去，“老爷的恩情今生今世无以为报，只求一辈子伺候着老爷，为老爷当牛做马，以报当年的救命之恩。”
“起来吧！此事休要再提，这些年你为我江府做了不少事，出了不少力，感恩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谢老爷，”李三站起身来，接着说道：“老爷仁慈，如不是当日老爷侠义出手，杀了那些山贼强人，小人岂能苟活于世，可怜我李家只剩下我一人尔。”
男子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他缓缓走到李三身旁沉声道：“好了，你也跟随了我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你的忠心。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男子的询问，李三不敢怠慢。
“老爷，近日来我们走镖护送的商队连番遭劫，损失惨重。逃回来的兄弟们说，对方完全不按江湖路子来。一般拦道的山贼只是图个财，只需要送上些许财物便不再为难。可这些人不一样，一上来便是一阵乱箭，专挑致命的地方下手。他们个个黑衣蒙面，手执钢刀！二话不说，提刀便砍。这哪里是求财，这分明就是索命。”
李三说完顿了顿，见男子沉默不语又接着说道：“小的开始也是半信半疑，于是便带着人假意走镖，决定会一会这伙强人。没想到刚走到麻子坡便遇到了伏击，即使是我们事先有了防备，也被打一个措手不及。属下几人拼死抵抗，可无奈寡不敌众，小的只好带着兄弟们逃了回来。都怪小的准备不足吃了大亏，还折损了不少人手，请老爷责罚。”
“你这么说，对方定是故意冲着我们来的，你被埋伏显然是他们提前得到了消息，那么消息是如何走漏的？”男子似有怒气但却并未发作，足见其心性之泰然，城府之深。
“这一点小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这说不通啊！”
李三想了想接着又道：“按理说在这永昌县城谁不知道咱们江云镖局，又有谁敢来捋虎须？也不知道这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专挑咱们下手。老爷，对方意图不明，如果只是抢些财物那还好办，找出来杀掉便是，可如果另有目的，我们也不得不防啊！”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感慨道：“江湖是非多，被人惦记也属正常，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且这伙人武功不俗，绝非普通武者，还是要尽早把这伙人找出来以绝后患为好。”
“是。”李三恭敬地说道：“小人已托江湖上的朋友多方打探，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的，老爷请放心。”
“希望如此吧！”
“老爷，依小人之见，如今府内人手折损，当务之急我看还是招募一些江湖高手确保府内安全才是上策，待打听清楚对方来头后再做打算。”
“好吧！不过别让人浑水摸鱼了。”
“这个老爷放心，小的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男子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这件事你就负责着手吧！不可出任何差错，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向我禀报，去吧！”
“是，老爷。”
李三说完后退两步准备转身出门，男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回来。”
李三闻言当即收住身形，转身询问道：“不知老爷还有何吩咐？”
“此事切记不可声张，特别是不能让夫人知道，免得她担心，懂吗？”
“是，老爷。”
“另外，去胡账房那里支取些银两，抚恤一下死去兄弟们的家属。”
“是，谨遵老爷吩咐，老爷可还有事吩咐小的？”
“没有了，你去吧！”男子说完轻叹了一口气，回到书案坐了下来。
江林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他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父亲走得早，甚至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刚才那妇人和母亲一模一样，那么父亲会不会也和他长得一样呢？
此刻他内心五味杂陈，万千凄苦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