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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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日落时分,天空灰蒙蒙的,满天是厚厚的灰暗灰暗的浊云。
顷刻间,电闪雷鸣,很快便下起了大雨。
雨幕下,山野之地极为空旷,田野之间似乎只有稀稀疏疏的几间老屋,在雨中静默。
这是一间低矮破旧的老屋,屋前屋后都有一块小菜园。整间屋子被围上了一圈用木头、竹子、木条等制成的篱笆,只在屋子的正前方留有一个篱笆门。
菜园里种着各式蔬菜,有搭在架上的豆角、黄瓜、茄子等,也有种在地上的大白菜、通心菜等,各种蔬菜的长势都颇好。此时此刻的它们,正在享受着雨的洗礼。
夜幕已然降临,吃过晚饭后,林子渊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足有一丈见方,但只有一张小床,床上放在一张暗红色的旧棉被,虽然有些旧,却也十分干净。屋内墙皮早已脱落,墙上凹凸不平。
林子渊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半大孩子,平时也跟着阿爹阿娘下地干活,所以皮肤有些黝黑。林子渊家里就只有三口人,本来还有个妹妹,但是妹妹出生没多久,就得了一场急病,家里又没钱治,没过多久就夭折了。家里虽然过得清苦,但也勉强还能过日子。
林子渊有些心不在焉地站在破旧的窗边,扯了扯身上布满补丁的麻衣,呆呆地看着窗外下起的大雨。
看了一会,林子渊回到床上,盖上被子,一边回想起吃晚饭时,阿爹对自己说的话,一边摸着脖子上的玉牌。这块玉牌应是白玉所雕刻,玉质温润细腻,二指宽,半指长,似乎被人从中掰断过,只有半块而已,但这已经是林子渊身上唯一的佩饰。
“小渊,你现在也不小了,也该出去找点活,学点手艺了。不要像你阿爹一样没出息,一辈子做个庄稼汉啊。”
正在愉快地吃着红烧豆腐的林子渊,突然听到阿爹林大正说的话,惊得没拿稳筷子,一下子从手上滑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阿爹,您、您这是要赶我走?为什么?阿娘,阿娘,我不要走,我不要走,你们不要赶我走啊。”
说着说着,林子渊脸上涨得发热,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向来护着林子渊的阿娘杨秀莲,这次却没有顾得上安慰他,而是有些不舍对林父说:“孩子他爹,孩子现在还小,就让他到外面去,会不会有危险,而且他在家里也是可以帮补家计的呀。”
听到林母的话,林父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唉,我也不舍得啊。但是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让孩子出去,以后可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总比一辈子过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强吧。”然后林父就看着林子渊,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原来,是早就搬出去的隔壁家李叔,今日托人带了个口信回来。
这位李叔的祖辈并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是李叔的爷爷在几十年前搬迁过来的,听说是落难贵族。李叔是我们这村里唯一识字的人,林子渊的名字都是这位李叔取的,要不然哪能这么好听。
听说在几年前,李叔带着他的大闺女到镇上买生活用品,他大闺女被一位来自郡城里的大户看上了,当了别人的小妾,李叔家可以说是攀上高枝。没多久李叔一家人都搬去了郡城里住,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后来,这位大户把一间酒楼交给了李叔打理,没想到李叔还挺有经商的本领,没几年便赚了不少钱,然后就打起了多开一间酒楼的注意。
一家新开的酒楼自然需要招新招一些伙计,李叔认为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其暗中留意一下新招来的其他伙计,看有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于是便想到了村里面隔壁家,那个老实巴交的小孩。
今天便托人回来,带了口信给林父,询问林父的想法,如果没意见的话,他月末就回村里带走林子渊,带林子渊去郡城里酒楼当个店小二,说不定以后还会提拔。
虽然林父有些不舍,但也知道这对于孩子来说,这是一个让很好的机会,说不定以后还有机能赚点小钱,于是便同意了。
吃过饭的林子渊,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午夜,雨后的天气尤为清新,一轮弯月挂在天上。
在忐忑不安中过了几天后,李叔终于回到村子了。李叔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连家里都不回,就直接来拜访林父。林子渊出门迎接李叔的时候,李叔刚好从马车上出来。
只见李叔他身高七尺,身形偏瘦,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留着两撇胡子,眼神流转之间给人一种十分精明的感觉,身后跟着两名随从,每名随从手上都带着一个大包裹。
李叔一进门就拱手笑道:“林老哥,多年不见,没想到您风采依旧啊。呵呵,嫂子也是风韵犹存,不减当年哪。你是小渊吧,哈哈,才几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啊。”
李叔一顿文绉绉的言语,顿时让林父林母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林父才缓过神来,有些结巴的道:“李、李掌柜,我儿子以后就、就麻烦你照顾了,如果以后他犯了什么错误,请、请你不要太过责怪啊!”
李叔闻言,轻轻地笑了笑,道:“林老哥,刚刚只是开玩笑,不要过于紧张。林老哥请放心,既然是我来找小渊来帮忙,我当然不会让他吃亏。”
说完,他半侧身,对着后面的两个随从一招手,两个随从立即将手里的两个包裹,放在厅里的方桌上。
“林老哥,这是我带来的一些新衣服,还有一些肉食果类,请你们收下。明天让小渊穿上新衣服,也好换个新面貌,可别让外面的人瞧不起喽。”
原本林父林母想拒绝,可是听到后一句,就只好有些犹豫的接受了。
林母拿着两个包裹去收拾好,李叔吩咐两个随从到门外去,然后李叔和林父两个就坐在桌子上说起了事情来,不过基本都是李叔在说,林父在听。林子渊就站在林父旁边,低着头听他们说事,偶尔抬头看李叔一眼,然后又马上低下头。
“林老哥,你也知道,我现在也勉强算是一个商人,商人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所用非人。小渊平时也不用做些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好好的做他的店小二就行了,最多就是替我留意一下,店里有没有异样的事情罢了。每个月的我会给小渊五十个铜钱,还包吃包住,以后我还会教他识字算数,等他熟练了,我让他做个账房先生如何?我相信以小渊的性子,必定可以攒下不少银子,说不定以后留在郡城里娶妻生子呢!”李叔笑着说道。
听着李叔的描述,虽然有些东西听不懂,但是林子渊还是有些心驰神往,就连林父都是憨笑不已。此时的林母已经收拾好东西,听到最后一句话,走到林子渊身边,轻轻的抚摸着林子渊的头发,含着笑意却又有些不舍地看着自家孩子。
聊了好一会,李叔也没留在林家吃饭,就匆匆忙忙地回家去了。
半夜,林子渊有些失眠,脑瓜子不停地想着事情。有时想到自己就要到郡城里去了,听说郡城里有好多人,有很多好玩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又想到自己不久的将来,可以在郡城里娶个漂亮的媳妇,有些兴奋不已。又想到很快就要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不知到时该怎么和别人相处。又想到了自己的阿爹阿娘,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离开过阿爹阿娘,自己到郡城里生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趟呢……
想着想着,林子渊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林子渊一家早早就醒了,林母匆匆忙忙地做了一顿早餐给他吃,为他穿上一件新衣服。虽然也只是一件朴素的布衣,不过布料的颜色灰黑灰黑的,摸上去手感舒服,可比自己原来穿的那些洗的发白,还打着补丁的麻衣好看多了。
林子渊兴奋地转着身子,惊喜地打量着自身穿的衣服,似乎自己都有些不认得自己了。
唯有那半块玉牌挂在衣服外面,显得有些违和,平时穿着一身旧衣服,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现在打量了一下,发现半块玉牌和这身新衣服有些不相趁,于是林子渊赶紧把玉牌塞进衣服里面,这样就不怕别人笑话自己了。
辰时才至,李叔准时登门,准备接走林子渊。临走前,阿爹语重心长地嘱咐林子渊,在外面一定要听李叔的话,别做对不起李叔的事,做人一定要老老实实,遇事能忍则忍,别乱替他人出头。阿娘则是看着林子渊,欲言又止,久久不能出声,最后只说了一句“要保重身体”,眼泪便往下掉了。
“路途遥远,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李叔神色也有些不忍,叹了一声道。
林子渊拿着包裹登上了马车,包裹内也只有两件新衣服,以及几只烧饼,这烧饼还是阿爹昨天特意到镇上的集市买给他的。
马车上,他想着即将离开阿爹阿娘,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瞬息涌上心头,看着阿爹阿娘逐渐模糊的身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小渊啊,别太难过,以后还是可以和阿爹阿娘在一起生活的嘛。男儿就应该有所志向,等你以后赚了钱,在郡城里买个小宅子,到时候不就可以接你阿爹阿娘到郡城里住了嘛。”李叔也知小小年纪离开父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等他哭完之后,才安慰道。
林子渊虽然有些听不懂,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马车在颠簸中继续前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