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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面见国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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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默?”

络娃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将头纱和面罩依次摘下,果然是自己念盼已久的面庞,只是这张面庞既有点儿熟悉,又有点儿陌生。

小默走上前,抓起络娃的手,无比亲切地道:“络娃,真的是我啊。”

一张粉嫩细致半点桃红的脸颊,一双温柔流盼清澈如水的眸子,一头乌黑俏丽随肩散落的发辫,还有娇小的双手,婀娜的身段,清婉的语调,处处散发着女子的韵味,已经不由得络娃不相信。她此时有喜悦,有失落,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紧紧抓住小默的手道:“真的是你,小默!你果然是女人!”

“真的是我。我果真是女人。”

人就是这样,当心中存有某个执念的时候,即便希望非常渺茫,往往也总是不死心。而一旦这个希望彻底破灭,这个执念也就随之彻底死去了。所以当络娃得知小默真的是女人的时候,原先天真的幻想顿时就被彻底打消了,只把小默当成一个久违的好姊妹。

“小默,我真的很想你的,你有没有想过我?”

小默虽然没有络娃对自己的那种特殊感情,但是她对络娃却也有着非常亲密的姊妹情:“谁说不是,我们两个曾经耳鬓厮磨,那么要好,我当然也常常想你。”

络娃与小默就这样捅破了关系,坦诚地面对,两个人相处起来反而更加随意了。图格觉得自己一个老头子跟两个年轻女子待在一起不太方便,就让络娃带着小默回她自己的房间单独聊。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说话更加方便了。络娃便问小默为何假扮男人,小默就将自己与舒晏的交往过程跟络娃说了。络娃大受感动,又问小默为何会跟舒晏一起来到大宛却不与他相见,小默也如实说了。

原来,小默自从给舒晏留了一封绝情信后,就提前离开了洛阳城。虽然意在斩断情丝,然而终究对舒晏的大宛之行放心不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想起悦舞酒楼应该会有大宛商人,就赶到那里,打算看情况再想办法。谁知竟遇见了图格,便将舒晏要去大宛的事向图格说了,想问图格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舒晏。图格乃是这条丝路上的常客,他知道一个从未走过西域的人最关键的就是要有一张路线图,于是便亲手画了一张路线图,留待送给舒晏。舒晏为了寻找小默的踪迹住进了悦舞酒楼。于是小默就暗中托悦舞酒楼的店主将路线图送给了舒晏,但是自己没有暴露身份。

此举令小默对图格非常感激,可令小默意想不到的是,图格见到自己,似乎比自己见到他还要高兴。原来图格此来洛阳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听自己来的。

图格告诉小默,西域一带尽是无边沙漠戈壁,即便有了路线图,初行者也并不能确保一定能够安全抵达大宛,最好是要有个向导。小默听说了这个话,便坐卧不宁,想请图格做这个向导,可是图格彼时尚有货物没有发落完。这些货物乃是万里迢迢从大宛辛辛苦苦带过来的,正在等待行情,不能马上动身。然而小默哪里坐得住,便劝图格将这些货物尽快处理。

图格也正唯恐女儿络娃不相信自己已经证实了小默的身份,想邀请小默到大宛亲身去作证,但想到路途太过遥远,没好意思对小默开口。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两股劲拧成一股劲,遂决定将这些货物尽快发卖出手,然后带着小默去追赶舒晏。他也没有光等着发卖货物,在这个期间,也随时地采购了一点洛阳的货物要带回大宛去卖。这乃是商人的经营本色,小默也无可厚非。

就这样等到第三天,诸事完毕,才从洛阳出发。这个驼队本来都是男人,诸事方便。加了一个小默,却显出很多不便。最主要的就是夜晚睡觉,本来驼队的帐篷是按人数携带的,并没有多少富余。若只是加进一两个男人去也还不算什么,可小默是女人,她自己就独占了一顶帐篷,害得原本三个帐篷的人只能合并到两个帐篷中拥挤着了,所以难免引起这些人的抱怨。

在敦煌以前,舒晏三人骑马当然要比图格的驼队要快。可是到了沙漠之后,舒晏却慢了下来,再加上图格对于路线十分熟悉,所以很快就追上了舒晏。

小默虽然跟随舒晏的足迹去了大宛,然而她却只是出于对舒晏安全的担心,并不是为了与其重叙旧情。为了不暴露身份。就以图格的女儿自称,起名为华娃,华就是其父祖的姓氏。图格也嘱咐所有的手下人,对小默的身份严格保密。基于这层原因,所以图格并没有十分强留舒晏到自己家中做客。

舒晏带着赵顺来到了王宫外的廨馆。

为了能更好地完成差事,方便到大宛之后进行交流,舒晏在与图格同行的这段日子,学了几句简单的大宛语。廨馆的差官听说是宗主国大晋的使者,不敢怠慢,即刻安排食宿,并上禀国王。及至住处安排妥当了,宫里面也传出话来,责令差官好生伺候大晋使者,明天一早便可觐见。

国王有命,差官不敢怠慢,将舒晏二人伺候得周到备至,然而舒晏心里思虑着自己的差使能不能办得成功,一夜忐忑不安。

第二日一早,留下赵顺,自己在廨馆差官的带领下前往王宫觐见国王。到了宫门口,就见一个高鼻深目,留着两撇小黑胡的男人站在门口迎接。此人一身华贵衣服,一看就非同一般。见了舒晏到来,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并用生硬的大晋官话道:“足下就是天朝来的使节吧?”

先前自己还担心语言不通呢,原来这里的人居然懂大晋的官话。舒晏一个惊喜,也赶忙回了一礼道:“在下大晋使节——”他说了一半,顿了一下。作为官身,自报家门,总要将自己的官职姓名全部说得明白才行,然而自己的官职要怎样报?是实事求是地报“骅骝丞”呢,还是按照刘才、赵顺强加给自己的“安西将军”头衔报呢?

“——在下大晋使节安西将军舒晏求见大宛国王陛下。”在这个场合,他还是觉得报“将军”两个字比较稳妥一些。

“在下是敝国王子,奉命在此迎候舒将军。”

呀,原来这个人就是王子。昨天听图格说起过大王子和二王子的事,看此人彬彬有礼的,不知是哪一个。但却不方便问,只说道:“哦?原来是王子殿下,失敬,失敬。”

“舒将军客气了。请随我去见我父王。不过在见之前,有一言先声明,我父王年事已高,最近更是日渐不支,连国务都早已不再处理了,只是碍于上邦使节到来,不得不亲自召见。但上不得朝堂,只能在寝室接见,请勿见怪。”

“老国王带着病体接见在下,在下已是诚惶诚恐,怎敢见怪!请王子殿下前面带路。”舒晏跟随这位王子进了王宫,左转右转绕过了大殿,进了一间精致的屋宇,果见一张榻上半卧着一个病态十足的老者,老者身边围着七八个身着官服的人。

舒晏知道这老者一定就是大宛国王蓝庾了,于是恭敬地走上前去深施一礼,朗声道:“大晋使节安西将军舒晏拜见大宛国王陛下。”

蓝庾的这个大宛王是被晋武帝册封过的,对大晋很是友善,也懂得大晋官话。他摆摆手示意舒晏免礼,然后微微欠了欠身,拱起两手向东方拜了拜,用极为细微的声音道:“天子可安好?恕我不能起身,这样就当拜了吧。”

大宛国王已经羸弱至极,还这般尊敬大晋天子,着实令舒晏感动,“老国王身体不便,切莫劳累着。吾皇正当如日中天,身康体健。请老国王放心。”

蓝庾点点头,又喘了喘气,方说道:“我已经不中用了,有今日没明日的人,以这个样子接待贵使节实在是失礼得很呢。”

舒晏忙躬身道:“陛下年事已高,又病体在身,能够召见于我,舒晏已经是受宠若惊了,怎敢言他?至于陛下的身体,大概只是偶感微恙,将养些时日或许就会痊愈,我劝陛下不必太忧心。”

蓝庾微微抬了抬眼皮,摇了一下头道:“不讲那些客套了,趁着我还清醒,还是说正事吧。天子派你来使,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舒晏见老国王果然有些不支,也便正好直截了当:“大晋虽然地大物博,物产丰饶,然而天下殊大,各出方物。汗血宝马乃是大宛独有。大晋天子受四海仰望,先帝在时,大宛也曾到洛阳贡献过汗血马,但当今陛下登基之后一直未见贡献,所以特遣舒某此来催问。”说完舒晏就把朝廷下给大宛王的诏书奉了上去。

蓝庾的老脸上现出惊愕的表情:“怎么会?西域诸国历来朝贡依例都是三年一次。大宛最远,天子体恤,然而不超五年我也会精选良马派专人去大晋贡献一次。上一次贡献就是去年的事,怎么能说没有贡献呢?”

“啊?陛下莫不是记错了,舒某一直在朝中为官,最近数年属实是没见大宛进献过汗血马呢。”

“怎么可能,这些都是我亲自吩咐二王子去做的啊。二王子何在?”蓝庾国王吃力地提高了声音道。

人群中走出一个青年来,容貌服饰与大王子相仿,只是胡子略稀疏了些。舒晏猜到这便是二王子,而刚才迎接自己的那个就是大王子了。

“二弟,刚才父王的话你也听见了,向天朝贡献汗血马的事一向是交给你去做的,你向舒将军证实一下。”

大王子为了让父亲省些力气,就代替父亲问讯二王子。他用大晋话问二王子,为的是能让舒晏也听得明白。

谁知这位二王子却不说晋话,而是愤怒地用大宛语回怼哥哥:“汗血马乃是我们大宛的国宝,为什么要给大晋皇帝贡献呢?”

大王子虽然气愤,但仍保持着一点克制道:“大晋皇帝乃是四海公认的天子,四方番国理当贡献方物。而且也并不是单方面的贡献,每次各个番国进贡,大晋皇帝都会回赠一些丝帛器皿......”

没等大王子说完,二王子就打断他道:“你每次都顺从父亲说话,难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还不就是为了让父王把王位传给你?”

“事实摆在这里,是非自有公论。至少我不管做什么,都是光明磊落的。不像你,只在私下里做见不得人的事!”

老国王看在眼里,气得脸色更加苍白,他将二王子训斥了下去,又对大王子说了几句,便光顾着喘气不说话了。

舒晏虽然听不懂,但是从二王子的神情态度上看,显然是对自己不友好的。这也证实了在路上图格对自己所说的话不假了。

最后还是大王子代替父亲答复舒晏道:“关于贡献汗血马之事,是我们出了纰漏,还请舒将军多担待。我们即刻在国内挑选良马,贡献给大晋皇帝。”

只要这次能够成功带回汗血宝马就好,至于前几年为何没能按期贡献,舒晏也没办法去追究。他当即答应了大王子的话,辞别了老国王,回到了廨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西域长史府写给大宛王的那封震慑信还没拿出来,看来是用不着了。他很高兴,就打算安安心心地等待着汗血马挑选完毕,好回去交差。

谁知等了三天,却不见动静。到了第四天,忽然看见一名差官慌慌张张地跑来跟他说道:“我们的老国王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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