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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曲水流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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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高坡之上,一位公子在一群仆婢的伺候下,手执画笔正在即兴作画。画的背景是一片大好春色,公子仕女玩乐其间,主景乃是一艘小船之上的两位美女,一位活泼而天真,绽放着开心烂漫的笑容;一位端庄而优雅,笑意浅淡,眼眸却有点深邃忧郁。

端庄的这位美女,纤纤玉手拿着兰草;天真的那位美女,脸上满是水珠,却是愉快接受的表情。画面的右后方另有一位穿蝴蝶纹白袍的年轻公子,面目呆滞而又猥琐地傻笑着。

“公子画画可谓神速啊,只这么两刻的工夫,就将那一处景致给画下来了。”

“非但画得快,而且还相当出神呢。这两位美女画出来,活脱脱简直真人一样。”

“只是把穿蝴蝶纹白袍的那个人画得差了些。那个人虽不是女子,但论姿色,却一点也不输于那两位美女,公子莫非把他的相貌记错了。”

“记错了也很正常,毕竟人是流动的,不比静物,而且全都是生面孔。”

“公子这是怎么了?虽说这两位美女确实是出众了一些,可也不至于为了画她们,在人家屁股后面追了这么半天!今天的光景可谓是美女如云啊,要想画一张美女图简直信手拈来,随处就有的吗?”

阿妙、阿妍、阿吉、阿壮四人跟随比玉偷偷追随着画中的这几个人转来转去地走了好几遭,直到人家消失不见,刚刚才歇息下来,在旁边看比玉专心作画,并各自嘁嘁喳喳。

比玉以前酷爱画画,后来因为芷馨的死,大受刺激,当天画了几幅绝笔,从此就搁置起来,多年都没有再提起过画笔。随着时间的推移,光阴似乎淡化了他心底的那场阴霾,尤其是在接触了石家女儿,并在心底把她想象成芷馨的替代者之后,最近他又开始研究画作了。前日,他居然画了一张元正大会上她与十七公主诵唱《诗经》的画。虽然都是蒙着面纱的,但仍旧十分开心。今日有雅兴,早早地来到洛水边,选了一块视野开阔的高阜,背靠柳荫,支起画板,放眼望去处处皆是美妙图景,赏玩了一遍景色,心中选好了一处,打算将它画下来。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画没数笔,就发现了永安公主和芷馨。没想到今天又在这里遇见,哪能错失良机?遂暂且停笔,带领着四位家奴追了人家一路。偏偏又多了一个姜小默。

比玉平日总是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但有两件事除外,一是清谈辩论的时候,二就是画画的时候。只要一拿起画笔,他就开始精力集中了,即便旁边有人说话,也不必担心会受到打扰。此时他描完了最后一笔,才放松了一下,问道:“你们没有觉得那个穿蝴蝶纹袍子的人有些面熟吗?”

阿吉抢先说道:“公子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个人不是珍馐令姜小默吗?要真是他,那可是一个绝好的品貌了,也是公子的老熟人,凭记忆都能回想出来的,公子为何将他画成那副猥琐模样?”

“就因为他十分可恶,害我匪浅。前日,他曾经为了中正品评一事,在皇上面前为舒晏抱不平而刻意贬低我,导致我父亲和豫州州都两级中正都十分被动。陛下听信了他的话,将我和舒晏的品评结果作废,令重新品评,所以我得报复他。”

四人听了都觉好笑:“把人家画丑,人家既不痛又不痒,又不少几万钱,你这算什么报复方式?”

“那家伙打不得,骂不过,又精明得很,我还能怎么样他?”

阿妙见比玉无可奈何的样子,笑道:“你难道就是为了丑化他,才追着画下那两位美女,然后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吗?”

“当然不是,我还没有无聊到那个地步。而且恰恰相反,我是因为那两个女子才顺带着画上了他。”

“今天的光景可谓是美女如云,一抓一大把,要想画美女图最容易不过。咱们何至于那么费力气,舍近求远?”

“你们不晓事,知道什么,那两个女子可不一般,说出来吓你们一跳。她们一位是当今公主,一位就是……就是……”

就是自己思慕的人,心里虽然是这样认为的,嘴上还是说成了“石崇家的女儿”。

“啊?那不就是公子想与结亲的人吗?”阿妙和阿妍很后悔,刚刚跟着瞎跑了半天,还在埋怨公子抽的哪门子风,愣是没好好的将要追的人好好打量一番。那是有可能成为未来少夫人的啊。她们对公子将来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夫人非常在意,尤其是在品貌、脾气方面。因为她们是比玉的贴身侍婢,是未来的正妻相处最多的人,与少夫人合不合得来直接关系到她们两个后半生的日子过得舒不舒心。

相比之下,阿吉和阿壮则没多大兴趣,反正不管少夫人是个什么样,他们与少夫人也不会有多少接触。但阿壮眼尖,他仔细地在人群中一环顾,一眼就看见了最好辨认的蝴蝶纹白袍:“人还没走,在小溪旁。”

现在小默很后悔,一时兴起向公主介绍了那么多好玩的项目之后,公主每一项都要玩一遍,导致自己根本无暇陪及舒晏。没办法,谁让自己多嘴呢。还好,现在总算熬到了最后一项——曲水流觞。

缓缓的小溪两旁密密麻麻地排了好多人,临水而坐,在上游不时有酒觞顺流而下。由于水流非常缓慢,酒觞受到一点阻力就会停下来,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将酒饮尽,而且还要赋诗几句。

永安公主带领小默和芷馨等人围在边上看了一阵,甚觉有趣,便寻了一处空位想要加入其中。

“本公主也一块耍耍如何?”永安公主在半掩着的步障内娇怯怯地问那起人道。

这些公子们正玩得高兴,忽见来了一群美女,还自称是公主,而且要加入他们一起玩耍,这景况,真是闻所未闻的奇遇事。于是个个都摩拳擦掌起来。当然,前提是谁也没想到这是位货真价实的公主。

左边的一个笑嘻嘻地道:“姊姊们肯屈尊与我等同乐,我等求之不得。只不知尊府是哪家?日后若是有机会,也好拜望尊府。”

右边的一个则戏谑着道:“人家不是说了嘛,当今公主啊!难道你还敢到宫里拜皇上去?”

众人一阵大笑。左边的那个被大家笑得略一尴尬,大声道:“她要是公主,我还是驸马呢,女婿拜岳丈,怎么不能?”

有一个老成一点的人抻抻他的衣角,道:“休要狂妄,此话焉能胡说!你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确实不像普通人,即便不是公主,保不准是哪个王府的郡主也不得了。”

“这种话还有敢诓骗的吗?你们这帮有眼不识泰山的浮浪子弟!告诉你们吧,这位就是当今陛下的十七女,新加封的永安公主是也;那一位乃是后宫玉叶馆的女博士;而我就是宫内珍馐署的珍馐令。”

小默的这句话把众人吓一跳。永安公主和芷馨一直处在深宫之内,外界当然根本不会认识。但小默不同,作为珍馐令,出入宫廷内外,与多个官署都有交往,而且常常在元正大会等热闹场合露面,不少人都认识他。因为他没穿官服,而且长相阴柔,所以大家一开始都没认出他来,而是把他当做了一个女侍者。现在再仔细一看,果然不差。

这一吓非同小可,即便没有说过刚才的那句大不敬的狂妄话,就是平白无故的,谁敢跟公主面对面坐着?还玩曲水流觞?这得几个胆子?只一瞬间的工夫,这些人就跑了个干净。

出来一次容易吗,可算有机会玩一次好玩的,人却都跑没了。急得永安公主干叫,开始埋怨小默。小默也没想到会这样,总不能生生地拽住两个人的袖子不让人家走吧。

“珍馐令,想不到你也有如此雅兴来上巳节玩玩?你一向是喜欢跟尚仁兄一起的,他今天怎么不见?”比玉、阿妙、阿妍是特意追到这里来的,虽然目标不是小默,但总要通过小默才能搭讪目标。

原来是施比玉。想起他跟舒大哥于中正品级上的不公,小默就生气,根本不想理他。

永安公主在步障内听见了有人说话,忙问道:“是谁啊?”

“秘书郎施比玉。”小默不屑地回道。

是他?永安公主不由得一阵欣喜:这么人海茫茫的,怎么这么凑巧,能遇上他?“施秘书郎啊,你……本公主想让你留下来跟我等一起玩一场曲水流觞,你愿不愿意?”

公主命令,哪敢不听?何况正如自己所愿?比玉先假装不知公主尊驾在此,行了一通礼节,然后忙忙地答应了几个“遵命”。

又是他!从汝阴到洛阳,每次我在上巳节,为什么终究是绕不开他呢?同在步障内的芷馨,听说是施得,无奈地惊叹着。

却又听公主将小默从步障外面传唤进来,道:“曲水流觞只我们几个初玩者加秘书郎一人,肯定不能够尽兴,何不将舒尚书郎也叫过来,我们五人一起玩一通如何?”

“也好。”陪永安公主玩了一大圈,如今已快晌午,小默正愁没时间陪舒晏呢。她早就想抽身离开,却找不到理由。这个主意好,将舒大哥一起叫过来,大家一起玩这个曲水流觞,既陪了舒大哥,又满足了公主,真是两全其美。想毕就乐呵呵地去了。

在小默陪永安公主去了以后,舒晏并没有走,而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肆意欣赏着这令人悦目怡人的景致,以疏散自己整日忙于公务的沉闷,顺便等小默一同回去。

小默唯恐舒晏不肯来,特地拽了春兰同去,就说是公主的命令。起初舒晏果然不肯,但听说是公主的命令,又有春兰作证,不得不从。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先在步障外面礼毕永安公主,又跟比玉见过。

永安公主突然想起什么,笑道:“很巧了。今年的元正大会,赢得了大家的认可,挫败了匈奴的使节,得到了皇上的嘉奖,其实说起来,无非就是我们五个人的功劳,今天五个人再次聚齐,又要一起玩游戏!”

比玉在步障外笑道:“公主所言极是,我们五个人曾经同仇敌忾,一同面对敌人,还取得了胜利,足以证明我们之间是有默契的,这次玩游戏,想必也一样会令公主开心。”

游戏玩得怎么样还不知道,永安公主听了比玉这话,果然先开心起来,笑问:“这游戏要怎么玩才好?”

小默先将比玉这种恶意献媚公主的行为鄙视一番,然后回公主道:“曲水流觞要人多了才好玩。人密集一点才好,太疏旷了,酒觞在没人的地方停下来,就不知道算谁的了。我看就让春兰和芍药,还有秘书郎那边的两位姊姊都一起加入才好。大家都在公主的左近排开,今日不讲高低贵贱,大家都是女人,也不用回避什么。”

阿妙和阿妍正要接近芷馨和公主,好好观察她们一番,想不到小默这么会安排,也不等请示比玉同意,便都跑了过来。

“我跟尚仁兄怎么办?”

小默白了比玉一眼,道:“男人们就在上游负责将酒觞向下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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