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一种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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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想想澳州那边已是凌晨,现在给他打电话肯定会吵到他睡觉,她不想吵到他。
她知道他这段日子一直非常辛苦,吃不好睡不好的,要照顾生病的孩子,还要远程处理公司的事情,身心俱疲。上次与他视频,他瘦了一大圈,跟她说昨天到现在一直没睡,聊了一会儿他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是从来没有的情况,他从前总是那样精力充沛、神采奕奕的。她看着趴在那儿,既无法搀他去睡觉,又无法为他披上一条毯子,什么也做不了,为这难过了好几天。
她发短信给他,让他务必早睡,不必每晚等着她下班陪她聊天:“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聊。”她说。
“明天下午给他打视频电话,”她在心里计划,那个时间他应该是不忙的:“不知道他今天休息得怎么样?”
只要回到家,脑子里想的全是关于的事情,她就这样想着他的种种,洗漱、整理房间。
正在将烘干的衣服折好放进衣柜,他发过来视频电话。
“怎么现在打电话来?”她放下手里的活,窝进沙发里问,眼里禁不住带着笑意:“不会这么晚还没睡吧?”
“已经睡了一小会儿了,”他调整了一下靠枕的高度说:“梦到你了,就忍不住要打给你。今天怎么样,心情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差不多该年假了吧?”
安如一直带着笑看着屏幕里的他,听着他的声音,心情非常好:“一切都很好,只是……有些想你。梦到我了?展开说说嘛!”
他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情也变得很轻快:“只是'有些’想我吗?”他说,作出失望的样子:“我对你的想念,可是有很多很多呢!”
成功看到她红了脸:“梦到你嫁给了我,良辰美景,洞房花烛,美不胜收。——阿如,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娶你回家了!”
两人关系已经很亲密了,每每听到他的情话,她还是面红心跳,羞不自胜。
“快了,”她用手捂住脸,从指缝中看他:“还有二十二天,我们就……”
“就是什么?”他含笑看着她。”
“就是……就是夫妻了,我……也很期待。我也很想很想你。我爱你,非常。”她说出这些话,脸烫得不行。若是面对他,这些话她可说不出来,只有在电话里,隔着屏幕,她才能假装镇定地、躲着他的视线说出来。
杜云实开心地朗声笑起来:“阿如,今晚我可要失眠了,你的样子也太可爱了!你知道你的这些话对我有多重要、让我有多开心吗!”
她正要劝他不可熬夜,他却又敛了笑容,认真地道:“阿如,纵然我们已经相爱这么久了,我还是总为你心动!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去,我们一起守岁、一起回家!”
“嗯!”!她点头:“我就在这儿等着你!……我今天去了阿淼的新店里——她开店的事儿你早就知道了吧?环境非常好——虽然没有之前安静,却也相当雅致,菜也好吃,等你回来,我们一块儿去好不好?“
他笑:“不愧是孙阿淼,总是雷厉风行的,新店居然已经开始营业了,比我想象中快了许多。原打算回去以后再带你过去瞧瞧的,没想到先被你发现了!她现在的店离你上班的地方和我们家都不远,若以后不想煮饭,可以去她店里吃。我跟她打过招呼了,如果有新鲜又滋补的食材,务必为你留一份儿。“
安如心下为他的细心和体贴感动。他总是事事为她考虑周全,让她觉得自己被重视、被爱着。
“那怎么好意思,她那么忙,总不好叫人家总顾着我。“
“无妨,”他说:“这是我帮她的时候约定好的。去她那里总好过去别的地方,至少干净又营养。”
也是。
她又担心起他那边的情况:“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吗?小朋友的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提到孩子,他的脸色格外温柔,语气也变轻了:“不过要一直吃药,还要定期去医院复查,这些事情她妈妈会处理得很好。”
“真好,”她由衷地为那孩子感到高兴:“小朋友终于挺过来了,希望她以后一直健健康康的!”
突然想到一件事,她问:“听说澳州那边爆发了很严重的流感,你们都还好吗?最近那边的温度非常低,出行没有问题吗?”
说到这个,的确让人头疼:“是的,很严重,到处都是感染者,但我们最近没怎么出门,所以都还好。”
屋子外面是一片冰天雪地,美丽却无情。疫病加上暴风雪,出行十分不方便,直飞回国的航班都停了,他不得不考虑转机回国。但这些他并没告诉她,不想她思虑太多。
安如年前抽空回家了一次,与家人团聚,她决定过年在这里等着他回来,然后再一起回去举办婚礼。
她没有催他,她知道他也是归心似箭的。他说了除夕之前会赶回来,就一定会做到。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挂了电话后安如迟迟睡不着,被窝里是冰凉的,脑子里是乱乱的。一时忆起他在身边时的甜蜜,一时被胸腔里的思念压得透不过气,一时又想象着以后的美满生活。
左右睡不着,她干脆开灯坐了起来,披上件衣裳拿起床边的书打算再读几章,余光却瞥见客厅的地板上那个大盒子。
哦,那是沈巍给她的年终礼盒,差点给忘了。
放下书,起身将盒子放在书桌上,拆开缎带,打开那个上面绘着牡丹仕女图的盒子,里面的一件件物品展现在她眼前。
先是两本书。——她一向爱收藏各种书籍,这些年陆续收进来好几箱子,搬行李的时候被方知南吐槽过很多次,沈巍也听说过这事,刚入职时他就投其所好送她两本古籍,她开开心心地收下来,看来很喜欢,回赠他一盒高档茶叶。他就知道了,原来她喜欢这个。
第一本是岩井俊二的《情书》,在配的书笺上,有沈巍亲写的:“有一个可以想念的人,就是幸福”的字样。
安如沉默了一会儿,翻开另一本:朱生豪的《醒来觉得甚是爱你》,书中也夹着一张书笺,却是空白的。
不应该收的,她想。明天要把这些还给他。
已经收了,还回去也不好吧。
另有一盒惠安沉香,还未拆封已经能闻到气韵恬淡的花果清香;一把绘着灼灼桃花的折扇,几个安神香包,一盒进口的费列罗,用心地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盒子里。
他对她的用心和了解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从日常相处的种种,到现在费尽心思的搜罗她可能喜欢的、寄心于物的、小心翼翼示爱的各种物品事物,她又不迟钝,怎么不明白。
但她的心,已经被那个人装满了,半点也容不下旁人。
就算伤了他的心也必须得说清楚。知道没结果还不明确表态,让他以为自己有机会,那不是耽误了他?
想了一想,掏出手机给他发信息:“老板,奖励已阅,非常喜欢,决定收入囊中。感谢馈赠!两册书籍,我之前便有收藏,如今再读,感慨万千;此中各种,可抒心意。思之叹之,决定将您这两本,借花献佛赠于我之所爱——云实先生,表我情意,也算物尽其用。也祝您岁岁欢喜,早得良配!”
想了一想,发了出去。
那厢沈巍正与几个朋友呆在震耳欲聋、灯红酒绿的包厢里放纵,他一边与两个朋友猜酒划拳,一边朝着另一个抱着话筒纵情高歌、唱得声俱泪下的男子抱怨:“男子汉大丈夫,失恋了就该洒脱放下,怎么还哭上了呢!来来来,过来喝酒!”
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太难听了。
那人拿着话筒,对着他瞪了一眼:“你小子懂什么是爱情!”又扯着嗓子唱上了。
旁边的王一浪、沈巍的发小边摇着骰子边凑近他道:“别理这个家伙了,随他去,谁让他失恋了呢!其实也算不上失恋,他就是单相思!人家从头到尾压根儿没瞧上过他!今个儿亲眼看到人家跟男朋友亲亲热热的,又没立场说什么,只能悄悄儿地伤心,简直比被人甩了更惨呐!……”
沈巍听了他这番话,默然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想去吼上两嗓子了。
想着那个人,没成想就收到了她的信息。
他乐呵呵地赶紧点进去,看了一遍又一遍,脸色越来越黯淡。
王一浪瞧着他不对劲,摇摇他的胳膊道:“咋的了?一脸哭丧样儿,破产了?!”
沈巍瘫坐在沙发里,两眼无神地望着屋顶晃动闪烁的彩光道:“比破产、比被人甩还惨呐!”
但他生性开朗,在愣愣地流下两行清泪、喃喃地念叨了几遍:“暗恋也不行么?不求回应也不行么?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后从沙发里一跃而起,拎着两瓶子啤酒奔上舞台,拉着还在唱歌的马都亮,递给他一瓶酒,两人边喝酒边难兄难弟般地一起嘶吼歌唱,荼毒着其他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