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窒息的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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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云伯敲响了杜云实的房门。
他对着已经工作了两三个小时的杜云实说:“大少爷,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可否出发去山顶了?”
杜云实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起身换装。
他换上一身笔挺的正装,又套上一件深棕色的大衣,走了出来。
李林生已在院子里等候,见了他,小跑着迎上来,为他打开车门,又对着云伯挥挥手:“少爷还是由我来送吧,您请回!”
云伯点点头,与小六一同站在大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车子又顺着山路而上,约莫十五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位于山顶中央的大别墅,拥山而建,三面环山,庄严而华美。进了大院,但见内里亭台楼阁、假山园林、抄手游廊、花圃草地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各处,虽应有尽有,却分布合理,丝毫不显局促拥挤,显然是经过了精心设计。
此时虽已立春,气温却仍旧十分寒冷,但院里却花团锦簇、绿意盎然,景色十分美丽。
然而在场的几人,却似乎都没有欣赏美景的雅致。
二人跟着管家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朝着客厅走去,杜云实仍是一脸淡定,李林生却显得紧张起来,悄声道:“老板,您和家人团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我找个地儿歇会儿,哈哈哈哈。”
杜云实扭头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滚!”
李林生如蒙大赦,在亭台间穿梭几回,不见了人影。
又穿过一道爬满了绿藤的回廊,便来到了杜氏公馆的正厅。
远远地便见一个人头发花白、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太极服倚靠在窗边的太师椅上品茶看报。
那人正是杜云实的父亲杜东言。
他听见脚步声,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来人,又垂下眼道:“回来啦,坐吧。”
杜云实淡淡地回了一句:“是的,父亲。”便在茶桌对面坐下,也拿起一份报纸看起来。
两人一时都不再说话,本应是最熟悉的人,此刻却无言以对、陌生且冷淡。
一阵静默后,杜东言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先开口了:“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回家,还得我三请四接。你如今翅膀硬了,家也不要了是么?”
杜云实仍然没抬头,只是淡淡地道:“我很忙,公司的事情多。”
杜东言将手里的报纸“啪”一下扔在桌上:“借口!就你那个小公司,有多少事情可忙?家里的企业也不见你如此上心!”
杜云实抬头望着父亲的眼睛,平静地道:“公司虽小,也是我一手操办起来的。家里的企业再大,也是您的。再说,家里有您几位操持着,何须我上心。”
杜东言眯起了眼:“这么说来,你果然是打算离开这个家了?这里的一切,你都不管了、不要了?!”
杜云实的声音更冷了:“我不过是顺应您的意思罢了。”
杜东言一拍桌子,眼看就要暴起,突然从偏厅传来了一阵笑声。便见一位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的妇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穿着一身红色西装、样貌英俊却一脸玩世不恭的青年男子。
那妇人看来只有三十几岁,其实已年过四十,因保养得当,显得十分年轻。
她走到二人面前,含笑道:“云实回来了啦!许久不见,可还是那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呢!“
她又轻轻地坐在杜东言的椅子扶手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道:“你看你,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见面就剑拔驽张的!你就不能迁就迁就他,好好相处嘛?”
又招呼后面的红衣男子跟哥哥打招呼。
那男子正是杜云实同父异母的弟弟杜云初。
他如今二十三岁,眉眼间与哥哥有几分相似,生得面若桃花,风流倜傥。
他朝着杜云实躬了躬身,笑道:“哥哥,您可回来了,弟弟可想你的紧呢!”
杜云实见了这两人,脸色一直不好,也并不想搭理。
杜东言皱眉看着他道:“母亲和弟弟在跟你打招呼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杜云实冷笑道:“母亲?我母亲在十八年前就去世了!在您移情于这位女士、背叛婚姻之后!弟弟?我这个好弟弟在三年前抢走了我妻子、破坏了我的婚姻!这些您都忘了?您觉得我应该什么态度?!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笑脸相迎吗?若是如此,只怕我的亲生母亲在地下不得安宁!”
杜东言瞬间暴怒,抓起一只茶盅朝着杜云实就砸了过去。
杜云实并不闪躲,那茶盅砸在他肩上,残留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衣服。
他的后母裴芝青惊叫一声,忙拿了帕子奔过去替杜云实擦拭,口中对丈夫嚷道:“怎么能动手呢?怎么能动手呢!”
那边杜云初却坐进沙发里,拿起一只苹果啃起来,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一出。
杜东言怒骂:“逆子!”
裴芝青抹着眼泪对着杜云实道:“横竖是我不对!要不是我当年爱上老爷,也不会让你家庭破裂,你母亲也不会自寻短见,你恨我是应该的!但万万不能恨老爷,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云初不懂事,与阿雯做了那样的事,伤了你的心,我已经训斥过他了,万万请你原谅!”
说罢,靠在杜东言的胸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杜东言见爱妻哭得凄惨,更是对大儿子动怒:“你满意了?让大家都不好过?我就不该叫你回来!你跟你那个妈一样,又倔又硬!”
杜云实见事到如今,他不仅仍对母亲毫无歉意,竟还诋毁中伤,也是怒不可遏。他冷冷地看着那虚情假意装柔弱的后母和满面怒容的父亲,对此地再没有一丝留恋,转身而去。
这边杜云初见父亲一脸怒气,也不敢再轻浮,端坐在沙发上,一副乖巧的样子。
哪知老父亲余怒未消,仍需发泄,指着他骂道:“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若不是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怎么会有如今的局面!杜氏若是倒了,都是你这逆子给作的!”
杜云初撇了撇嘴,不敢还嘴,只敢腹诽:老爹您做的事可不比我光彩啊!婚内出轨、抛妻弃子,纵容情妇逼死原配,大写的渣男啊!再说,杜氏光景惨淡,是您经营不善,关我什么事嘛!
这杜东言一世精明,儿子这点心思怎瞒得过他,当下又对着他大骂:“你勾引谁不好?偏要勾引自己嫂子?若不是你破坏了你大哥的婚姻,我们与丁家仍是儿女亲家,强强联手,如何不能兴旺起来!你害得杜氏损失惨重,竟还不知所谓,简直是一块烂木头!”
杜云初也气起来:“这种事你情我愿,怎么就只是骂我?是了,我就是个冤种,您也只能骂我!”
裴芝青见他们俩也要吵起来,忙安抚丈夫道:“跟孩子计较什么呢,别气坏了身子!”
又用眼神支走了儿子,方才扶着丈夫坐到沙发,叹气道:“早跟你说了要冷静,怎么还是一见面就吵起来了呢?这下好了,团圆饭吃不成了,要说的事情也说不成了!”
杜东言疲惫地靠在沙发靠背上道:“你就不该揣着这样的心思!阿雯与云实都离婚几年了,要和好早就和好了,还用等到现在?云实那性子,跟他母亲一样,决绝得很,不可能回头的。”
裴芝青道:“我还不是为了杜氏?若是没有丁氏的合作与资金支持,只怕撑不了多久了!再说,阿雯一直对云实念念不忘,对当初的事情也非常后悔,一直想回来与云实重归于好,央求了我好几次,要我帮她,我能坐视不理?如今只要他俩和好,一切都好办了。可……唉……”
沮丧的叹息声又起。
夕阳西下,整个别墅在暮色中沉静下来,于幽幽群山中,如同一座华丽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