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特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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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南和李林生的婚礼在温市热热闹闹地举行了。
她穿着安如送她的那件有着超大蓬蓬裙的抹胸式镶钻婚纱,像个大大的白色闪光蝴蝶一样满场飞舞,快乐的情绪感染了每一个来参加婚礼的人。
安如和小满作为伴娘和贴身仆人,也跟着她不停穿梭在宾客与宴席中间,两个小时下来,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这个女人真是精力充沛,”小满瘫坐在化妆间的椅子里,叹道:“从早上四点钟到现在就没停过,居然还是生龙活虎。”
安如递给她一瓶热牛奶,笑道:“人逢喜事嘛,再加上她本来就是这种活跃的性格——她今天是真的好快乐啊!”
两人感叹方知南终于嫁给了爱情、有了自己的幸福婚姻和美满家庭,又笑又叹,感慨了一阵儿,就听见方知南在外面高声唤她俩的声音,只好匆忙补了妆,快速地回到了宴厅里。
安如一出来,便见到了杜云初。
他壮了些,肩膀看起来宽了些,显得成熟了。
他径直朝安如和小满走过来,引得宾客们纷纷侧目。实在是他身材颀长,面容俊美,气度又极不凡,在人群里着实是亮眼的存在。
“您怎么来了?”小满迎过去问:“不是说要去三亚那边度假?”
“去过了,刚刚回来,”他笑着看她的眼睛,微微偏了偏头:“你今天看起来不错,不比新娘子差。”
说完又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用轻松的语调说道:“我当然得来——我和李林生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他结婚,我总不能不送礼吧!“
安如微微一笑,指着一个空位道:“当然,来者是客,请坐吧。”
过去几年,他们虽然同在一个公司,一共也没见到几次面。自从葬礼后他们一家与她因为遗产问题闹翻后,两人就默契地在各种场合避开见面的机会。
工作的事情能发信息绝不打电话,能打电话绝不碰面。
私下里,他倒是被他母亲逼着找她谈判过几次,皆不欢而散,后来就极少接触了。
这样也好,双方都轻松。
安如正想像以前一样,默默地溜走,他却跟了上来。
“收手吧,”他低声说:“别再查下去了。”
“什么?”安如抬眼看他:“为什么?”
两人走到阳台上,将满堂热闹关在身后。
“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在查我哥的死因,可是你也看到了,没用的!不管你查多久、用多少方法、花多少钱,最终都会一无所获,何必呢?”他倚在栏杆上,挑着眉看着她:“为什么不接受现实,非要折腾呢!”
安如看着他,淡淡地道:“这是我的事——该不会是你们听说我有了新的线索,坐不住了,才派你来劝我收手吧?!”
“新的线索?!”杜云初眯起眼:“你又要搞什么花样?你还真是……”
“头铁,是不是?”安如微微一笑,看着远方墨绿色的山脉:“让你们不安了是不是?”
杜云初冷笑一声道:“这几年来,我一直看在我哥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凡事让你三分,你要进公司,要随时去扫墓,我都与你行了方便是不是?但你也要知好歹不是,这样作下去,对你绝对没好处。”
安如也学着他冷笑一声道:“拜托,进公司是我用股份换来的,扫墓的自由也是舅舅帮我争取到的,你是不是觉得,不找我麻烦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杜云初的眉毛立马是拧了起来,几欲发火,却还是耐下性子道:“你知道,我母亲他们,可没我这么好说话,我这样劝你,是出于好心,不管你信不信,我总是不愿意你吃亏的。拿着钱,去过富裕的生活,不好吗?”
安如也并不想同他争吵,放低了声音道:“我信你。但只要一想到他的样子……害他的人还光鲜亮丽的活着,我怎能安枕?”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有疲惫:“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那是个意外?世界上每天有那么多意外发生,难道个个都有阴谋?他已经去了,放下吧!”
“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也相信这是个意外,”她说:“可是最近我拿到了一份通话记录和一份录音,可以证明这件事绝不是意外……”
“什么?”他急切地问:“在哪儿?内容是什么?拿给我!”
安如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道:“这些证据可以证明陆公馆和澳州一个地下组织与那次事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哥哥,的确是被人害了。”
杜云初攥紧了拳头,身体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待他抬起头来时,眼圈都红了,声音急切而狠厉:“季安如,你最好不要骗我!若真是这样,我……我……”
他一拳抡在铁栏杆上,几乎要流下泪来,低下头不看她,哑声道:“我发誓,如果这是真的,我一定会负责到底。但……你能不能……先不要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或公之于众,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你不必给我交待,”她说,心下突然有些不忍:“我们两个,各行其事吧,只求不负自己的心。”
…………
等小满端着酒进来,只看到杜云初匆匆离去的身影,她疑惑:“怎么刚来就走?”
安如从她手里接过酒,一饮而尽道:“他有必须要求证的事情,想尽快知道答案——我也很想知道呢!”
她心内一时觉得轻松,一时又矛盾重重,各种情绪让她有些昏昏沉沉的,也让她变得有些冲动。
她笑中带泪地陪着方知南举行完婚礼,将她送入李林生备好的婚车:“要幸福呀,要好好的!”
方知南也是又哭又笑,紧紧地搂着她道:“知道我为什么把婚礼的日子订在今天吗?我想要你在这样的日子里不要只是难过,要被快乐包围!阿如,我会幸福,你也要好好的!”
她的良苦用心,她岂会不知?这个家伙,粗中有细,对朋友永远是一腔热忱。
是的,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不仅是他的祭日,还是她的婚礼纪念日。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得向前看。方知南要用这样的方式,冲淡这个日子的悲苦。
安如眼含热泪,目送他们离开,一转头,便看见沈巍靠在一辆黑色的路虎车身上冲着她笑,昏暗的夜色里那一口大白牙格外耀眼。
“他们度蜜月了,我猜你接下来也不忙了,”他望着远去的婚车道:“想去哪儿?”
安如冲着他晃晃手里拎着一瓶酒:“的确是有个地方想去。”
……
等他们达到目的地时,已经是午夜了。
安如轻车熟路地绕过几个关卡,来到了杜云实的墓地。
沈巍虽然心里瘆得慌,但他说了舍命陪君子,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
安如将怀里的一大棒鲜花轻轻地放在碑前,默默地清理了墓地,烧了些纸钱,就开始在地上挖坑。
“你要做什么?”沈巍忍不住开口:“为什么挖坑?”
安如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道:“不是给你挖的。”
看他松了一口气,又接着道:“当然也不是给我自己挖的。”
沈巍看她还有心思打趣自己,料想她是无事的,于是干脆跑进车子里,远远地喊道:“你们聊,我就不凑热闹了哈!”
安如挖好一个深深的小坑,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碧绿的玉镯子和红丝线束起的一小撮头发。她端祥了一会儿,将项链上的一个戒指取了下来,放进里面。盖了盒子,拿手绢包好,放进了坑里,边掩埋边轻轻地说道:“云实,这戒指我为你保留了三年啦,看来你是不回来了,那便留在这儿罢。镯子与头发,留你作纪念,莫要忘了我,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
眼泪和着泥土,掩埋了这物件,安如心里空落落的,又是难过又是委屈:“你怎么总也不来看我呢?我每天晚上都在盼着你来!三年了,一千多的日夜,云实,你怎么忍心不见我呢!……你在听吗?回来好不好?抱抱我,一次也好!”
夜风凄凄,如在呜咽,安如抹了把泪,四处寻找着,回应她的,只有那静默的草木与星辰。
“那么,再见了,云实,”她哀哀地说:“我要走了,我不等你了。你总也不理我,我好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