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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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温市的路上，安如还陷在沉思与悲痛里。

在那场会议结束后，她找到了安白登，许多的问题她想问问他。

他似乎也在等她去找他，早早地侯在离墓地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下，见到她来，他温温和和地与她打招呼：“季小姐是吗？我猜您有话要跟我说。”

安如看了一眼远处的杜东言与姚律师，从他们严肃的表情来看，谈话并不算愉快。

“杜老爷子和他的夫人似乎对遗产的分配不太满意，”他也望向那边，嘴角带着揶揄的笑：“放心，姚律师会说服他们的，杜先生留给您的，您放宽心收着就是，谁都无权夺走。”

“是吗？”安如淡淡的收回目光，她似乎对这些并不关心：“您与他……听说您一直陪在他身边？”

安白登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他轻轻地点点头：“是的，我们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出事之后，我一直守着他，直到现在。”他看着那新立的墓碑，神情悲伤。

“他……走的时候……痛苦吗？”她努力压制着情绪，声音却哽咽了。

“医生为他注射了镇痛剂，”他轻轻地说，思绪飞回到那天：“他伤得太重了，虽然医生全力抢救，却最终还是失去了他。最后的那一会儿，他要求立遗嘱——他说，如果不这样的话，他所有一切，恐怕都会被他的父母拿走，您什么也没有。季小姐，他深爱着您，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要为您争取更多。”

初春清冷的日光透过枝叶洒在安如惨白的脸上，她的眼光再没有了以前的光彩，她低下头，拭去腮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奔向他的坟墓，抱住他的墓碑压抑地哭泣起来。

安白登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哭到颤抖的身体，没有打扰她，也没有安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着那如悲鸣一般的哭声。眼神悲悯。

过了许久，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山上的气温骤然下降，连一向不惧寒冷的安白登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忍不住裹紧了衣服。

安如还伏在那冰冷的墓碑上，脸颊贴在那碑上，轻轻地低低地唤那个人的名字。

安白登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轻轻地道：“他走的时候，最放不下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小女儿，另一个是您。他说，希望您好好活下去，他以后不能再照顾您，还请您保重身体，不要悲伤太久。”

他的声音似乎惊醒了她，她抬起泪眼，声音嘶哑：“是么，他这样说吗？是了，他总是这样，总是待我这样好。”

她轻轻地抬起身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腿却麻木酸痛不听使唤，差点摔倒，被他搀住：“您要保重，”他说，她的手冰冷得让他心惊：“他说，如果您过不好，他在九泉之下会不得安宁，季小姐！”

她对自己毫不在意，听到他会不得安宁，却受不住。

安如深吸了口气，站直了些，望着他的眼睛道：“谢谢您在他最后的时光陪着他、照顾他；谢谢您为他、为我们做的这所有事，也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会好好的。”

她对他深深一躬，再次表示了感谢，拖着单薄而疲惫的身躯走向早已等侯在一旁的方知南和李林生。

安白登目送着她离开，朝着向他走来的姚律师遗憾地一耸肩：“他爱她，她也爱他，可惜了。”

姚律师扶了扶眼镜，也看着远处几人的背影道：“在这个世上，美满是稀缺的，遗憾才是常态。”

“谈得如何？”

“他们当然有意见，想要拿回那女孩的那份，但我告诉他们，我只是一个见证者和执行者，没有变更的权力，一切已成定局。”

“意料之中。”

……回温市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李林生在安静地开着，方知南在副驾驶位打着嗜睡，安如和小满在后排沉默地从窗子里看着漆黑的夜空。

安如自是在回忆着与杜云实的一切，沉浸在思念和悲伤里，小满的心情也是异常沉重。

昨天她和杜云初聊到最后，他欺身上前，吻了她。

这个吻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慒了好一会儿。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红了的脸，语调轻浮：“这几天忙坏了，要不要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就你和我。”

她一瞬间就清醒了，慌慌张张地逃了出来。

她有时候很不明白，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明明有那样相似的面容，为何表现出来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

她有好几次面对他的时候有片刻的恍惚，觉得他就是他，可是当他靠近，当他开口，那种危险的气息就让她明白了，他终究不是他。

那个人走了，再不会回来了。

她大哭了一场。

因为被安如悲伤的情绪所感染，也因为她再也见不到心里的那个人和她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情。

她对他只是爱慕心动就如此难过，想来与他深深相爱过的阿如必定比她伤心千万倍。

想到这些，她禁不住地同情她，也真心为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