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商君之策(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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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
双儿和姝儿、刘越看到王娡进来,往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拿出来,有什么不能让母后见的?”王娡微笑说道。
“母后,给您吃!”姝儿把手里的东西塞给王娡,“皇姑母送来的!”
“玉饼?”王娡有些不悦,“你们父皇已下令,不许吃精制食物。”
这玉饼即是冰皮月饼。王娡用做圆子的方法,粘米粉掺糯米粉蒸熟为皮,蜜渍果仁和花瓣为馅,用木刻的花形模子压出来晶莹剔透的甜饼,深得后宫上下喜爱。其做法也传到宫外,成为豪贵家宴上最受欢迎的的糕点。
“母后,越儿吃那硬粟,嗓子都刮疼了!”十一皇子刘越苦着脸说。
王娡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大家都吃的是硬粟呀!你父皇下诏,我们身为皇家,更应遵守。”
“可阿娇姐姐说,他们一直都没有吃硬粟!”双儿撅着嘴说。
“不可胡说!”王娡喝斥道。
她何尝不知,豪强大族们骄奢淫逸,挥霍无度?一些贵族出行的车驾,雕漆描金,堪比皇家排场。
身为皇后,她几年未添置衣饰。除了祭祀、重大节日的规制峨冠博带,日常服饰都是简简单单。皇家的节俭,被一些豪贵私下嘲笑。
而文景二朝“无为而治”,滋生的遍地豪强,下——压榨平民百姓,上——无视朝廷法令。豪强大族一直是朝廷心病,陵邑制度,任用酷吏,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皇后娘娘,太子来了!”郅晴高兴地叫王娡。
“孩儿拜见母后!”刘小猪看到王娡手里的饼,眼睛发亮,“玉饼?孩儿想吃!”
双儿吃吃地笑:“正是皇弟的岳母送来给你吃的呀!”
“不是母后做的?那孩儿不吃了。”刘小猪皱起眉头,“拿来!都不要吃了。父皇有令,不得舂粟,不可食精。”
因母后和太子都不让吃玉饼,几人只得怏怏地将其放回食盒。
“母后,食盒要送回皇姑母府上吗?”刘小猪问母后。
“彻儿来处置吧!”王娡笑,她要看儿子怎么安排。
“这样吧,你等不遵父皇诏命,罚抄《道德经》!谁先写完,奖玉饼一块!抄写得好,再奖玉饼一块!”刘小猪对姐弟几人说。
双儿和姝儿有些不悦,在王娡眼神压制下,只得和刘越去抄写。
“母后,孩儿这几日读《商君书》,心有疑问,想向母后讨教。”刘小猪犹豫一下说道。
王娡微笑点头。刘小猪赏罚分明的做法,已让他的执政倾向初露端倪。
“母后,父皇已下令禁舂米粟。可孩儿所知,很多人并未执行。尤其王公侯爵,视若罔闻……政令不通,是否应如《商君书》所言,重罚轻赏?”
“商鞅说:重罚轻赏,则上爱民,民死上;重赏轻罚,则上不爱民,民不死上,王者刑九赏一,强国刑七赏三,削国刑五赏五。商鞅认为最理想的国家就是刑九赏一,赏赐换不来忠诚的臣子,只有恐惧能让臣子不敢造次。”
“商鞅还主张,罪不分大小,一律重刑,乱世当用重典,刑罚越重,老百姓越战战兢兢,越对君主感到敬畏。”
听刘小猪说道《商君书》的内容,王娡叹口气:“人性问题上,诸子百家一直有性善论和性恶论的争论。商鞅洞悉人性,认为人性本恶,人性是趋利避害的、好逸恶劳的,对利益的追求是永恒的,名利在哪里,人们就会趋向哪里。即使那些隐居深山的隐士也不例外,人们对名利的渴求,只有生命结束才会停止。因此,要正视人的本性,利用和引导人的本性。”
“商鞅一面重赏,重奖耕战来提高生产力和战斗力;另一面重罚,以严刑竣法制止犯罪。用严防——严惩之制,育法治之风气,让法理成为民众行为习惯。”
刘小猪忙问:“严防——严惩,重要的是哪个?”
“严防。首先朝廷要有公信力,法条尽善完备,树立法律的权威。”王娡解释道。
“何为公信力?”刘小猪不解。
“公信力是让民众信任的权力。朝野内外,朝廷所表现出的公平、正义、效率、人道、民主、责任的信任力。”
“秦太子犯法,商鞅依法处罚太子,但太子是未来国君,于是对太子师傅进行处罚,以示警戒。从而树立法律权威,展示朝廷公信力。”
“商鞅公布成文法,实行「以法为教,以吏为师」政策,让老百姓知道何为重赏,何以重罚,违法犯罪后果如何。官吏知民众晓法律,不敢鱼肉百姓;百姓知违法代价巨大,不敢铤而走险,亦不敢妨碍官员公务。民众知法懂法,可检举官员违法。商鞅虽死,秦法不败……”
“太傅原为御史大夫。豪强官宦霸凌百姓,未听他有查办大案。难道是无人检举?”刘小猪说起太傅卫绾。
“建陵侯卫绾。卫丞相,众所周知为忠厚长者,下属有错,他还揽责自身,怎会……豪强盘根错节,卫卿怕是不敢稍动。还需郅都、宁成铁腕来整治。”王娡笑了笑,“先皇执政,已废除举告,疑罪从无。”
“彻儿知道轵侯薄昭之死吗?”王娡问刘小猪。
见刘小猪摇头,王娡娓娓道来。
轵侯薄昭,为薄太皇太后亲弟、文帝亲舅。文帝以藩王身份,由代国入京称帝,薄昭有从龙之功,因此被封“轵侯、大将军”。薄昭自恃有功,且贵为皇亲国戚,行事渐嚣张跋扈。
文帝的使者钟毓巡游各郡国宣传新政时,发现薄昭的族侄薄贵,倚仗权势肆意妄为、罔顾王法,便依照当时的律法,将薄贵抓了起来,并按律斩首。
薄昭得知侄子被杀大怒,上门质问钟毓。钟毓为人刚正,并未畏惧薄昭,当面顶撞薄昭,还挑衅问他敢怎样?薄昭怒发冲冠,拔刀杀了钟毓。
钟毓杀薄贵依法办事,薄昭杀使者钟毓,犯下的却是死罪。为给亲舅留颜面,文帝先派卿相与薄昭饮酒,劝他自尽,但薄昭佯装不知,不肯就范。文帝又率群臣穿孝服,进薄昭府邸哭活丧。薄昭被迫自尽。
“轵侯擅杀皇帝使者,皇祖父为立皇权之威,树法政之严,必杀之!”刘小猪坚定地说。
“此次使者钟毓无辜被杀,如不加处理,革新将很难继续。只有薄昭被正法,才足以震慑那些企图阻碍革新的守旧派大臣;再者,薄昭身为国舅,掌握实权,地位尊崇。若任由胡作非为而不加惩治,难免会引起朝中大臣不满,从而影响皇权威严。”
其实薄昭被逼杀,还有一条暗线。
文帝将绛侯周勃以“谋反”之名下狱。周勃用重金贿赂薄昭,请他求薄太后相救。薄太后在文帝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用帽絮砸文帝,骂道:“当初绛侯身挂皇帝赐予的印玺,手握数十万大军都没谋反。现在屈居一个小小绛县,反倒要谋反吗?”
文帝虽然放了周勃,但薄昭外戚干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皇帝下不来台,又影响文帝铲除功勋集团,薄昭脑门上早已被贴了“死”字。
王娡赞赏点头:“皇祖父称彻儿将为“雄主”,你莫要辜负他的期望!皇亲国戚,无论何人,都不能罔视皇帝权威!”
“那父皇政令不通,是否也应严明执法,杀人树威?”刘小猪若有所思。
“天下多个郡县灾害频仍,饥民无数,裹腹之物全赖朝廷赈灾。哪里会舂米食精?奢靡浪费者,尽皆豪贵!”王娡悲愤说道。
“朝廷诏令田赋三十税一,只便宜了豪强大户。豪强兼并土地,农民只能沦为租户,田税高至十税五,甚或七!种田者,不得食……藏富于民,终究是富了豪强,贫了百姓,弱了国家!”
“母后,《商君书》弱民之术言:外杀强敌,内杀强民。豪强算不算强民?”
“商鞅所言强民,主要三种。一是勇者,他们多是身怀武艺的侠客,这些人总是无视法条,跟政府作对,以个人好恶决他人生死。一种是文儒,这些人来自诸子百家,他们思想太过自由,与主流不一致,敢于质疑“君权神授”。一种是富者,这种人多是富商巨贾,他们富可敌国,豢养门客,威胁君主权威。”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国君应灭这三种强民,如此国家才能铁板一块。”
“而消灭强民的方法就是发动弱民。以强去强者,弱;以弱去强者,强。夫以强攻强者亡,以弱攻强者王。即是如以强者打击强者,国家会走向灭亡;如以弱者打击强者,国家就会兴盛。如果是驱虎吞狼,则不过是制造了另一批强民,对于国君毫无助益。只有发动弱者杀死强民,才能巩固统治。”
以此理,让地主斗地主是不对的,要发动农民瓦解地主;让富人斗富人是不对的,要发动穷人消灭富人;让知识分子斗知识分子是不对的,要发动愚民攻击知识分子。这就是所谓以弱去强。
王娡忽然想起来教员的“农民讲习所”。无产阶级革命性最强,原来出自于公元前!
“商鞅说:政作民之所恶,民弱;政作民之所乐,民强。民弱,国强;民强,国弱。”
“朝廷应该专做老百姓厌恶的事,老百姓越喜欢什么越不能做。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能胜强敌者,必先胜其民者也。他认为国君要想制服天下必须先战胜老百姓,而战胜老百姓的方法就是弱民。”
“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在商鞅眼里,民众强大和国家强大存在根本矛盾,要想国家强大必须让民众弱小,那么怎样弱民呢。商鞅认为弱民之法关键在于去强,把那些强民消灭,剩下的自然都是弱民,只有弱民,才能供君主随意驱使。”
“如何驱使弱民?以利诱之。商鞅说:利出一空者,其国无敌;利出二空者,国半利;利出十空者,其国不守。开公利而塞私门,以致民力。”
爵位和财富出于国家一处,国家就能所向无敌,出于两处,国家得到一半利益,出于十处,国家必将败亡。国家应该垄断所有晋升的渠道,国民要想获得爵位,升官发财,只能进入体制为国家服务。
国家需要两种人,一种是农民,一种是军人,除此之外的其他行业都应该被禁止,凡是非农非兵的都是舍本逐末的奸民,应该通通消灭。那些不依靠君主获利的人,是国家最大的威胁。
只要断绝体制外所有的获利渠道,老百姓就只能祈求君主赏赐,要想得到赏赐就只能耕战。这样整个国家都变成了兵民一体的军国主义国家,君主借助这样的军队,一定能消灭强敌巩固统治。
“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的大秦,就是在大良造商鞅的主政思想指导下,统一六国,建立大一统王朝的!
那么,大汉帝国能否用商鞅的耕战之策,拔除豪强,驱逐匈奴,开疆扩土,八荒六合,天下归心呢?
王娡思索,正要对刘小猪说话,郅晴笑盈盈过来喊道。
“太子殿下!两位公主和小皇子已抄写完,请太子去查验!”
“好!晴姐姐一起去!”刘小猪拉着郅晴的手走出去。
看到郅晴圆圆的眼睛里,汪着两湾似水柔情,王娡心里“咯噔”一下:这小丫头情窦初开的样子,是对刘小猪生出什么情分了吧!
王娡被匈奴人掳走后,一直是郅晴陪伴宽慰刘小猪。郅晴在椒房殿随侍皇后,又是刘小猪的短剑师傅,青梅竹马的两人亲昵随意,大家都习以为常。可女孩子早熟,再加上郅晴比刘小猪大四岁……
得让郅都回京了。王娡想到。可朝臣的调动,不是她能左右的。
以前景帝刘启病重的时候,她代刘启批阅奏章,也曾参与朝政。那时帝后同心,亲密无间,齐心将最佳皇位继承人刘小猪,扶上太子之位。
可现在的王皇后,只是母凭子贵。景帝刘启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面对她,平素见都不见,理都不理,怎会让她召回临江郡守郅都?
更何况,郅晴的身世之谜,她和郅都瞒得死死的。若是被人知晓,郅都是杀头之罪!她?怕也是性命难保!
正踌躇间,殿外宦官喊道:“皇帝驾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