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心有所属,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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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母亲回了屋,良椿瞧着母亲这般样子也是难受,好不容易咽回去的眼泪又流出来。害怕被母亲瞧见,良椿赶忙道:“您先躺着,我去给你盛点粥。”
却被李观音伸手拽住,“红药,你可要好好的,娘已经没了你爹,可不能再没了你了。”说着话,李观音又抬袖拭泪。
心痛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与朝暮相处的人生离死别,才更是剜心的疼。
良椿强忍痛楚,强颜道:“娘,你放心,我没事。我都答应爹要照顾您。”
又提及自己夫君,李观音更是呜咽不止,连良椿最后也忍不住,娘两个哭作一团。
毕竟是女子,遭此大难,除了用哭来宣泄心中凄苦难受,又能如何?
“二夫人,大小姐。”小丫头红枣怯生生的站在门口,提着食盒。
见有人来,娘两个收拾心情。
红枣进来,这小丫头人小鬼大,心里头明镜似的,可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只是道:“我想着夫人和小姐应该没吃饭,反正现在也都没人管着我了,就去灶房里取了些点心。”
大着红枣六七岁的良椿,也不想因为自家的事去左右了这小丫头的心情,怎么说也相处了恁久,对这个小丫头的了解可算是熟悉,知道她处事敏感,这丫头当初被安排去到别处,可是大哭了好几场。
良椿将眼角泪水擦净,接过食盒,又听小丫头关切问道:“我刚才来的路上见到赵家公子了,他是不是欺负你跟夫人了?”
良椿有些纳闷这丫头怎会有此一问,疑惑瞧向红枣,不解道:“什么意思?”
小丫头欲言又止,唯唯诺诺。
良椿心中更是迷惑,催问道:“怎么了?”
红枣瞧了瞧李观音,显然是不想让她听见自己接下来的话。良椿扭头看看娘亲,瞧她这副伤心样子也是放不下心来,又道:“你说吧,没事。”
红枣帮衬着将几样点心一一摆放在桌上,尔后将刚才在那边偷听到的事说了。
这小丫头耳朵也是好使,记性更不赖,把赵云出与夜三更饭桌子上的话从开始到结束一五一十的说了,前些年她没少见大小姐缠着副寨主听那位夜家三郎的故事,所以这个鬼精灵的小丫头也多是在夜三更这里下功夫,有关赵云出的地方就一语带过。
最后还不忘说了句赵云出的坏话,“大小姐,这赵云出顶不是个东西,二爷那时候还夸他为人不错,他现在反倒是想抢了咱们的寨子,可恨的很。”
听完红枣这一通述说,良椿对于小丫头开头的疑问便也恍然。
晌午里安排她去伺候夜三更姐弟俩,本就是有一定的监视意思,这小丫头倒是不负所望,下午就带来了相当有价值的“情报”。
只是这个价值,让良椿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
在小丫头红枣看来,这分明是赵云出要使坏。刚才她偷听以后,来的路上见到赵云出,便先入为主认为这个可恨的人要动手了,才有了最开始问的“欺负”一说。再加上爱屋及乌,这一年半载的时间,没少陪着良椿听了那少年英雄的故事,潜移默化的自然不会去怀疑夜三更,只当是赵云出在挑事。
可红枣这番在她自己想来是帮助夜三更开脱的叙述,反倒是让良椿心中的那杆称,渐渐偏向了刚刚在院子里与她坦诚相见的赵云出。
良椿不得不怀疑,夜三更的确是有所图谋。显然正如刚刚赵云出说的那样,他对夜三更的试探,后者犹豫了。
而这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赵叔叔,好似的确是真心对自己。毕竟他也说了,自己这里,并没有什么可值得他惦记。
坐在床沿的李观音仍是抽泣,她也听到了刚刚红枣的讲述,声音里带着些哽咽,道:“红枣,做什么事不要以偏概全,你所听所见不过是一家之言,赵家云出公子也只是在试探夜公子,刚刚他来这里,就是跟红药说道的这些事。”
显然刚刚院子里自己闺女与赵云出的对话李观音也听到了,心善如她,早已把红枣这个小丫头当做了自己闺女一般,是以这番话不像是教训更像是说教。
红枣偷偷吐了吐舌头,似乎并没有放在身上。
良椿瞧她两腮翕动,知道这小丫头没当回事,佯斥道:“娘说的话记住没记住?”说着抬手便是一个脑瓜崩。
话说回来,良椿又何尝不是与红枣犯得相同的错误?
红枣捂着脑袋气道:“本来就笨你还打我,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都被你打忘了。”
良椿气结,一旁的李观音也被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逗的笑出声来,屋里全然没了刚才的闷闷。
在良椿斜睨下,红枣一拍脑门,一副蓦然初醒的样子,道:“想起来了,赵公子去找他们以前,夜公子离开了大半个时辰。”
红枣的一惊一乍换来良椿给了个白眼,小丫头的话却让良椿来了兴趣,“干嘛去了?”
刚刚已然开始对夜三更有了些芥蒂的良椿,这时候下意识的想法,自然是怀疑他的目的不纯动机不良,几乎就是脱口而出道:“是不是见什么人去了?”
红枣歪着脑袋沉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见人啊,反正他是偷偷爬到大爷家去了。”
“偷偷?爬到?”对于红枣的描述,良椿有些诧异,尤其是这几个耐人寻味的词汇,让她再次多了些思虑,“我大伯院里?”
“嗯…”红枣一时口吃,年幼如她,着实想不到怎么详细的去解释这件事。
“就是凌堂主去了一趟,那个夜公子…”
“凌堂主?”毕竟是孩子,前后毫不搭调的讲述让良椿不得不打断下来,“凌堂主去过?”
“对啊,他去劝夜公子他俩下山离开。”
“去哪儿?”
“走啊。”
“走哪儿去?”
“不知道啊。”
少女和小丫头的一问一答,虽不是答非所问,可又着实匪夷所思,叫人糊里糊涂。
良椿扶额,不知道是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太杂导致自己脑筋不够用,还是这个小丫头的确没讲到正点上。
一旁李观音再次开口,“红枣,你从头开始讲。”
毕竟走的路可要比这两个姑娘加起来多的多,李观音这句话真是说在了点上。
红枣开始从去到夜家姐弟身边,到凌山鸾去找姐弟俩,再到夜三更离开,一直到赵云出提着食盒过去,详详尽尽具体而微的一件一件从头到尾,包括夜家姐弟俩吵架也好拌嘴也罢,连到她口中的“夜姨”请她去京城看杂耍都毫不隐瞒的讲述出来。
小丫头毕竟还小,期间不时回想,好在也没人打搅,连比划带扮演的将这半日来所有的事唾沫横飞的说了个详实。
“凌堂主就只是去劝他俩下山这么简单?”已然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两人勾搭成奸的良椿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虽说平日里也了解凌山鸾为人,可眼下有些杯弓蛇影的她,一棒子抡倒一大片的认为这里面肯定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红枣很是痛快的点头称是,对于良椿的问题多少有些困惑,“不然呢?”
“没有说其他?”良椿追问道。
“没有啊。”红枣越发不明白良椿为何会有此问,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尽是迷惑,
瞧着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大小姐。
该不会是二爷去世,大小姐伤心过度神志不清了吧?
小小的脑袋里,总是有些天真的想法。
虽不知道自己女儿怎么会问出这么两个问题,李观音也察觉到女儿当下的异样,同样是心生困惑,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自知有些失态,良椿摆手道:“没事。”复尔又问向红枣道:“夜二小姐就真的那般猜测,猜到了议事厅里发生的事?”
“反正她是那样讲给凌堂主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听着挺厉害的。”红枣如是说。
对那位眼盲女人,从昨日开始到现在说的话做的事,尤其是头脑甚是清晰,讲起话来头头是道,良椿是打心眼里佩服。
至少,夜遐迩若是遇到自己眼下这般境况,总不会像自己这般乱糟糟的毫无头绪吧。
“若真如夜二小姐所言,他们还就是真心想帮我喽。”
良椿没来由的一句,红枣不明就里,李观音却听出了女儿心思。“红药,你就把赵家公子的猜测当真了?”
良椿瞧了母亲一眼,未说话,心烦意乱。
知女莫若母,李观音见女儿这般神情就心下明了,指责道:“你不会真以为夜三公子有所图吧?他是你爹请上来的,之前也是你缠着不让人家走,从上山到晌午,他两个连我们院门都未出过,你觉得他图什么?论家业,咱们寨子都比不上盘山一个山头,论势力,他爷爷从武林到朝廷,动动手指头都比咱们厉害。你说他图你什么?你怎么这么糊涂?”
良椿急到挠头,“那他还去大伯家里作甚?”
李观音语塞。
“杀人啊。”刚刚明白过来小姐意思的红枣道,“你们不知道?大爷院里死了个人,就在夜公子进去以后。”
李观音娘两个惊诧失声。
“夜二小姐跟赵公子说的是夜公子来前院里找你,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瞒着赵公子,可我觉得夜二小姐和夜三公子肯定是有什么打算的,比如说打死大公子,让小姐做寨主。”
“……”
良椿对于这小丫头一番言论也是无语,“小屁孩懂什么。”
李观音又开口,问出重点,“死的是谁?”
“好像是张大奎,看大门那个。”
李观音放下心来,她可真不希望是良厦那孩子,孩子的父亲坏,可孩子没错。
也算是把良厦从小看大的李观音对良厦并没有坏心思。
红枣忽然趴在桌子上,眨着眼睛,看着良椿,“夫人刚才说夜三公子图什么,我觉得他是不是想和大小姐结婚啊。”
良椿一个愕然失神。
“我家小姐长的小是小了点,可又不丑。”红枣看向李观音,征求着意见,“是吧夫人。”
良椿抬手又一个脑瓜崩,羞怒道:“滚!”
惹得李观音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