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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把饭碗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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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月影深深,清风阵阵,蛰虫声声,思绪重重,皆迎春。

京陲城中醴泉行小院内,送走了夜三更与黑白无常,在夜三更暗中授意下也迅速离去的岳白雉需要去杏花巷子里的小院拿那把大环刀。

院中再度剩下这三个女人——两个女子,一个女孩。

小茶搀着夜遐迩回屋,贺青山去关门,这也才离开不多时的古不宜,那个负责丐帮在京城所有事务的富态中年人再度回返,与贺青山耳语一番,复又离开。

来来回回往往返返,这几日里代理帮主贺青山与老帮主的孙女小茶来京以后,这个原本在丐帮里早就可以坐享其成的净衣派着实是亲力亲为,一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要来汇报,可不敢怠慢。

上边动动嘴,下边跑断腿,自古如此。

进得屋来,贺青山瞧了眼已然去到里屋准备休息的夜遐迩,看着小茶利落的铺床,腹诽着这小妮子两天来跟自己好似疏远了好多。

倚在门口处,这个统领着天下第一大帮的说书人道:“春闱相关事宜都打听清楚了,过午中书省下的旨,主考官是礼部尚书肖致理,副考官三人中书侍郎沈行知,国子监祭酒秦岱,御史大夫何光敏,巡考官九人,秘书省秘书丞刘南儒,尚书省员外郎辜岳,门下省录事滕骁,侍御史罗应星,太学博士…”

“滕骁?”

站在一旁等着小茶拾掇的夜遐迩扭头朝向贺青山,无神且空洞的两道目光炯炯。

贺青山下意识“昂”了一声,随后笑意玩味,揶揄道:“怎么,念念不忘?”

“滚。”

惹来夜遐迩一声笑骂,“你脑子里天天就没别的事,怎么总是胡思乱想?”

贺青山老神在在,“我就想着从夜家二小姐身上挖出点好玩的事来,改上几个段子,让全天下爱慕二小姐的男人都要知道你也是个四处留情的多情人。”

夜遐迩哑然失笑,对于这个自认识起就没个正行的说书人置之不理,开口道:“滕骁在门下录事的位子上呆了多久了?”

贺青山诧异自嘲道:“我一介平民,就是领着一群叫花子混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了,二小姐你也太瞧得起我了,还指望我天天关心朝廷里官员调换贬谪启用?”

夜遐迩不禁莞尔,“当我自言自语好了。”

贺青山紧接摆出一脸坏笑,打趣道:“是不是想让我帮忙打听打听这位滕家公子,不好意思说出口?”

夜遐迩不予理睬,在小茶搀扶下坐到床沿,掐着指头盘算,“文胜三年九月,到如今文胜七年二月,也才四年不到。”

见夜遐迩陷入沉思,打趣不成自讨没趣的贺青山接话道:“是不是不正常?”

见夜遐迩点头表示赞同,贺青山又道:“首辅的儿子,做了三年多的从七品门下省录事,的确不正常,他大哥滕骥,现在可是正三品的太常卿,同六部尚书同品秩。”

夜遐迩不免好笑揶揄道:“你这不是也挺了解朝中这些大员?”

贺青山尴尬笑笑,“明面上的事还是知晓一些的。”

对于刚刚贺青山拿自己开玩笑,有“仇”当场就报的夜遐迩没有再继续打趣这个天性便随性的说书人,道:“他家大哥滕骥,二十来岁便以一篇《京都赋》震惊朝廷,被先皇武建帝破格提拔为从五品的太常寺丞,起步便如此高调,十多年也才升了不过区区三级,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贺青山撇嘴,“在你眼里就没几个有本事的。”

“三更就挺有本事啊。”夜遐迩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我们姐弟几个都不赖,夜甲子虽说差强人意,但勉勉强强过得去。”

自是知晓夜家这两个不分先后仅仅是晚了一个呼吸出生的姐妹两人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矛盾,自小便是谁瞧谁都不顺眼,贺青山可是记得当初有一次,一年都回不了几次盘山的夜甲子,就因为带着十岁的夜三更去后山演武场里跟人打架受了伤,当天夜里整座山头百余人都找不见了这个天生佛相一家子的夜家老大。

当时可是初次跟着自家那个长舌翁的师父贺猷到得盘山的贺青山清清楚楚记得,漫山遍野全是披甲提枪的悍卒,据说呼唤“甲子大小姐”的声音连得京城中都能听见。

到最后,还是马前卒里最爱玩的巳位佘沉檀带回了自家这个修佛的大小姐,据说是夜遐迩糊弄着这两人逗了一宿的蝈蝈。

自然是佘沉檀被山上那个怒气冲冲的老头子一顿毒打,夜甲子被自家娘亲姜姗罚了抄写《金刚经》一百遍,累的这个小姑娘到最后一边哭一边写,谁不可怜?

反倒是夜遐迩当时老神在在,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就置身事外,还大言不惭的取笑夜甲子玩物丧志。

贺青山翻翻白眼,道:“对啊对啊,你们都很厉害。”

夜遐迩好似没听出贺青山话里的取笑,继续道:“滕骁与他哥哥就不一样,虽说他也才三十不到,可着实文不成武不就,倒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却成了读死书,整日之乎者也引经据典,书本上的玩意儿比谁背的都牢,关键是真要让他八股科举,怕是破题都要犯难。能当上从七品的录事,给那些门下省的侍郎员外郎跑跑腿,也完全是瞧他爹的面子,和他本事没有半颗铜板的关系。如此一来,他能做巡考官,便教人难以理解,才属不正常。并非是因为多年不得升迁而奇怪,反倒是让他去做巡考官才不正常。做了巡考官,意味着可以笼络人才招揽门生,到时,手底下一大堆的幕僚门客,升迁便指日可待。他一个书呆子,自己都没做过春闱,让他去巡考,说明了什么?”

贺青山歪着脑袋真就开始思虑,这般猜闷最是他们这个活计喜欢做的事,说不定就能在灵光一闪间得到些灵感。

兴趣使然,这个享誉天下的说书人猜测道:“圣上是要重用他?”

夜遐迩反问道:“是重用他吗?”

贺青山不明所以。

夜遐迩也不用她去寻思,解释道:“这么个不堪大用的无用之才,所谓鸡肋也不过是他老子的存在才让他有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作用,让他去巡考,不就是让滕无疾尝点甜头嘛。”

贺青山点头,疑惑道:“所以,你说这些有啥用?”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啊。”

也不等贺青山寻思到内里轻重,夜遐迩又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要从哪里下手么,如你所愿,我现在告诉你。”

神色里明显有了些许精神的贺青山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头一日里,不管是古不宜的突然而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还是这个遐迩八方的夜家二小姐吞吞吐吐的欲擒故纵,或者说是宫中突然的变故,贺青山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虽说和这一家子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虽说贺青山也是生怕这个做事不计后果的女子不按常理度之,只是既然选择与其一路同行,贺青山还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弄清楚弄明白,是否会涉及到那个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底线。

刚要开口附和一句,只是看到一旁小茶也是聚精会神盯瞧着夜遐迩,目不斜视,贺青山一招手,“小茶,去烧壶水。”

人小鬼大的小茶一愣神,瞧了眼外头渐黑的天色,皱着眉头道:“烧水干嘛,晚上喝多了水半夜你就光尿尿。”

“我洗脚行不行!”

小茶撇嘴,不情不愿的离开。

外屋的门发出重重的关闭声,贺青山方才小心翼翼问道:“说说看,你到底想怎么做。”

自然听出贺青山语气中的担心,夜遐迩不以为意,缓缓道:“正值春闱前夕,天下学子汇聚京城,不乏一些凑热闹的文人骚客,只为了能感受一下这般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氛围,毕竟锦鲤千万,过龙门的的就那么几个,是龙是虫,在此一举。我那首打油诗,借着何字门的嘴传出去,就是让天南海北的举子因为这个兖州而来的镖局,想到仙源杏坛,那个他们心中圣地所在。如此,他们自然就会将这首诗烂熟于胸,之后…”

好似是在为自己心中布局而沾沾自喜,夜遐迩脸上笑意渐浓,竟呵呵两声,前言不搭后语道:“文人多清高,若是触及到他们心中利益,必然群起而攻之。”

还在等着夜遐迩下文的贺青山等了几个呼吸不见继续,听得模棱两可的她怔怔道:“所以,怎么触及他们的利益?”

“春闱啊。”夜遐迩一副鄙夷的表情,“还听不明白?非要我把话说这么清楚么?刚刚就在说春闱一事,怎么,想不通?”

贺青山愕然。

好像她说来说去,并未说到点子上,话说一半点到即止,全然都是自己在猜闷吧?

贺青山沉吟问道:“想让滕骁做什么?”

夜遐迩摇头道:“并不是想让滕骁做什么。”

略一停顿,这个胸中自有一番计较的女子眉眼弯弯,“而是拿滕骁做些什么。”

夜遐迩话锋一转,“头日里你问我怎么做,之所以不讲,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现在这不就有了么。”

夜遐迩笑容变得意味深长,道:“滕骁做巡考官,自然会让那几个四品五品的京官吃味,他们混了大半辈子抢到的饭碗,和一个七品芝麻官分一杯羹,任谁都高兴不起来,那不如给他们一个话柄,让这些文官,以笔代刀,把饭碗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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