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姐弟俩的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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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夜三更回到房间。
夜遐迩嘴中塞着一块纱巾,双手双脚用床头罗幔绑缚一起,双眼虽说毫无神采也瞪得溜圆,在床上一个劲的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夜三更自然手中极有分寸,打的结扣是当年于西域督卫府时跟着一个叫做阿大的守捉郎学来的驻船扣,松紧得当,最适宜束缚手脚。
刚刚解开手脚束缚,就被夜遐迩一脚踹下床来,即便身手如他能轻松躲开,此时里也不敢有过多动作,权当做让这位大小姐撒撒气。
尤其是要配合上一声痛叫,才能更加显出自己的可怜。
已然从小到大便熟练掌握此中门道的夜三更也是得心应手。
放开手脚的夜遐迩自己扯掉嘴中纱巾,气道:“夜三…”
生怕引起必兰婆注意的夜三更又赶忙手脚并用的爬上床去捂住夜遐迩嘴巴,急道:“别喊,别喊,你等那老巫婆走了再说话。”
只剩“呜呜”的夜遐迩手脚并用张牙舞爪,好似要吃了夜三更的架势。即便是被姐姐一口咬住虎口也不敢有丝毫松手的夜三更一个劲安抚,“你听我说,先别着急,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能让咱俩平安无事回到京城去,你别闹,我跟你细聊。”
可不怪夜三更如此防备,要知道当年必兰婆领着帖暖古慧去到盘山提亲,在门传通报身份时被夜遐迩听了去,扬言要将那两个异族女人做成人彘也是后来的事,当时可是直接去到后院马厩里夺过自家那位马倌手中的铡草刀拎着就要去砍了这一对族风不正的女人,要不是家里那些个老妈子拦着,怕是仅就朝廷对于少数民族的政策,即便有夜幕临这个靠山王在,估计也不太好相与。
毕竟从小学习诗书礼仪,三纲五常,接触的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对于这种违逆人伦、触及道德底线的人和事最是不耻,深恶痛绝。
虽说在听到俄末栗找上门后不敢露面的夜三更没有见到那一幕,但是凭他对自家二姐的了解,凭空想象也能想出个八九不离十。
可不敢让她跟那个女人碰面。
不得不说文士穷酸,太过拘泥于那些个条条框框,不懂变通。
如道教,对某些事即便有着自己的想法,却也是顺其自然,无甚分教。
自然不能如佛门,好好好是是是,普度众生弥勒佛,笑看人间。
收起自己那些个纷繁思绪,觉得夜遐迩口中轻了许多,夜三更才慢慢撤回手来,生怕自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姐再做出什么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来。
自然是知道自家这个弟弟的本事,自己小打小闹一般的手撕口咬对其也造不成什么影响,所以在弟弟离开的下一刻,夜遐迩毫不客气的又一脚踹了出去。
一头扎在地上的夜三更翻身而起,也不以为意,这点小伤小痛甚至都不及家里那个不讲道理的老头子万一。
黑暗中夜遐迩整理着衣衫,语气里好似也没了刚刚的暴躁,平缓问道:“走了?”
自然知道她问的什么,夜三更“嗯”了一声,此时恰恰能听到必兰婆身法移动时带起的风声。
相隔如此距离,失神的夜三更惊诧于自己刚刚领悟的吐纳法门,倒真是厉害。
紧接着就见得夜遐迩坐到床沿,呵呵笑道:“舍不得啊。”
一听这话就猜到姐姐还是在气头上,夜三更当下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
夜遐迩冷哼一声,“有什么不成熟的想法说说吧,憋着不说会不会憋坏呀。”
听出夜遐迩的打趣,夜三更讪笑道:“你就别寒碜我了,我那点小聪明在你跟前还不就是班门弄斧。”
夜遐迩老神在在道:“不敢不敢,三公子可是俄末栗族看上的男人,我可不敢寒碜你。俄末栗的男人,可没人敢惹。”
最后一句话分明是重复的刚才院里必兰婆那句,让得夜三更更是尴尬,道:“没有没有,玩笑话玩笑话。”
仍旧气愤于刚刚夜三更的粗鲁,夜遐迩仅仅只是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夜三更倒是对于自家姐姐的脾气摸得门清,老老实实,也不多说话。
如此一来夜遐迩倒还有气没处发了,平复下情绪,方才道:“说说你的打算。”
自然能从夜遐迩语气里听出其心绪转变,夜三更缓缓道:“我打算让必兰婆婆与我们一道回京。”
仅仅只是耍些小孩子一样脾气的夜遐迩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影响思考,聪慧如她心中一动便尽是了然。
她好似一瞬间便感觉弟弟好像变了。
却还是有些不相信的佯做不解,夜遐迩疑惑道:“这就不怕我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了?”
夜三更不免有些尴尬,“那不是当时事出紧急,一两句说不清楚才出此下策,把你绑床上了。”
已然不再计较这些,夜遐迩问道:“怎么想着让那老巫婆与我们一起了?”
夜三更缓缓道:“有必兰婆在,肯定不会再有人觊觎夜光碑的事,她恶名在外,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愿意触这霉头,这一路回京,自然就免去了不少麻烦。相对于其他的不确定,至少必兰婆能在可控范围内。”
安静听弟弟讲完,其实心中已然明了的夜遐迩也不似疑惑,却仍在问,“那她这一路若是有什么歪心思,怎么办?”
夜三更倒是自有计较,成竹在胸,“所以才搬出了老头子啊,再怎么说当年定下的规矩也是规矩。不管是老头子还是上头那位,既然已经说了只要把咱俩带回去就会答应一个条件,这可是个天大的彩头,莫说是必兰婆这种精于算计的老家伙,换谁也不会因小失大,动什么歪心思。”
夜遐迩听得认真,轻笑点头,“考虑的也算周全,可以可以。”
能被姐姐认同,夜三更也是欣喜,又道:“而且还能尽早离开这里,省得惹你不高兴。一举两得的事,多好。”
夜遐迩忽然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不高兴?”
一句话却是把夜三更问的愣了神,怔怔道:“你不烦亓莫言和蓝荔?”
夜遐迩面露疑惑,“为什么要烦?”
夜三更彻底搞不清夜遐迩的心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前你可是说过这辈子都不想见到这俩人的啊。”
夜遐迩话里有话,笑道:“现在不也是看不见他们?”
自然明白夜遐迩的意思,夜三更轻笑一声,无奈道:“这解释多少有些牵强附会了吧。”
夜遐迩撇嘴,“你不是说都说让亓莫言入赘夜家了?我不得试着跟这位棋圣好好接触接触。”
“你可拉倒吧。”夜三更嗤笑道,“可别拿着这事再跟我说道了,我跟你闹着玩的行不行?”
夜遐迩叹口气,“其实之所以在听说来了凤凰城以后没有怪大和尚,很大原因,其实我也有考虑过这件事。至少能在我们回京以后,能把上头的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而不会再用我拿捏老头子。”
“打住,这事以后就别说了。”夜三更很是不耐的语气,“老头子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怕那些个有的没的?大不了辞官致仕买块地,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哪有那些个勾心斗角的破事?难不成除了舍下自家人才能换来安身立命?”
“老头子这是好面子,他这一辈子…”
“好个屁的面子!”很不客气的打断,夜三更的语气变重了几分,“他自己找的,年轻时和这个打架和那个打架,江湖寻仇连累了奶奶和娘。终于混出了些名堂又进了朝廷这个大染缸,整日里提防这个留心那个,明争暗斗累不累?现在更好,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头不还是仰人鼻息,伴君如伴虎?他还有什么面子?他的面子,是奶奶和娘…”
“闭嘴!”
越说越是气恼的夜三更在夜遐迩抬起手后止住话头。
到底还是没有落下,夜遐迩忽然有些自责,自责自己身为姐姐,不该让自己弟弟承受这么些。
夜遐迩忽然伸手拽住一直站在身旁的夜三更,轻轻将他拉到跟前。
“你不懂,老头子也只是为了这个家。”
好像是七年前母亲去世的那一段时间,不敢告诉家中其他几个姐妹弟弟,就是这两个人,在盘山那间从来不会有人打扰的屋子里,她就把他搂在怀里,行着一个不该属于她的责任。
这十几天来不管是因为自家这个弟弟不让人省心的要强,在武当山三番两次的受伤,还是说这几日里总是拗着自己做事,更有甚者是刚刚竟还把自己绑了起来,夜遐迩的气恼也仅仅是装装样子给夜三更看。
由韩有鱼阴差阳错的出现挑起事端开始,到现在二十几日的光景,如同在武当山上说的那样,她恨韩有鱼却也要谢韩有鱼。
恨韩有鱼不合时宜的打破了姐弟两人这么一直平稳的静谧。
谢韩有鱼的出现能让自己及时察觉自家弟弟这三年里踏故习常的不思进取。
同样的,三年的安逸也让自己浑浑噩噩,苟且偷安。
是以不得不需要重新审视接下来的过活,拾起那在盘山之上,背靠“靠山王”三个字的过往生活。
太多被自己故意舍下的事情重新提及,便意味着要把一切摆在自家这个弟弟面前,承载了太多太多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重任,夜遐迩也不得不开始思索,她早在三年前就该做的那些事。
自然是有她自己的想法,也自然是肯定有不得为外人道的心事,夜遐迩对自家这个弟弟所寄托的感情可不会是那么简单。
“怎么了?”
自然感觉到了姐姐意思若有若无的变化,以为是自己又惹到姐姐生气,夜三更有些忐忑。
夜遐迩却展颜莞尔,好似在掩饰自己这一瞬间的失神,她笑道:“又想娘了。”
夜遐迩忽然想到,那十好几年里没了奶奶的操持,夜家唯一的儿媳能把家打理成那个样子,可真不简单。
可是好像,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一些。
麻烦呐。
如此想着,夜遐迩枕住弟弟肩头,那个属于自己三年的家,轻鼾呓语。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