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护佑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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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三更的打趣让面色本来有些凝重的夜遐迩不禁莞尔,引得蹲在外头廊道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两个大和尚侧目。
一刻也闲不住的大和尚这几日里安稳的很,连夜三更都怀疑他俩是不是转性了。不过想到自家大姐那蛮不讲理的霸道脾气,这两个和尚能如此听话也可以理解。
透过廊檐看天,山上天不管阴晴,都别有一番风味。
自然,大和尚是看不出来觉不出来的。
两人看看夜遐迩与夜三更再度回头,仰头看天,一水叹口气道:“我们直接过去打一架不就行了,怎么你们这些人就非要想这么多,累不累?”
一山也在附和,“莫说你们想恁多,我听多了都脑壳疼,唉,天大地大,拳头最大,谁要不服,干他娘的。”
这两个到底不是安分的人。
其实知根知底的,如夜三更这种和两个大和尚发小似的关系,对他俩的脾性摸得门儿清。
别看他俩嘴上嚷嚷着天天打这个揍那个,可这两个吃肉喝酒都毫不避讳的大和尚,长这么大却从未犯过杀戒。七年前他们两个非要凑热闹,在京城修德坊东街上见到杀人,这两个本就不守戒律清规只重佛法因果的大和尚浑浑噩噩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当师父的当头棒喝点醒二人。
夜三更话里有话的打趣道:“指不定就又和那年似的,可得要人命啊。”
两个大和尚再次同时回头,眼神鄙夷,嘴角快撇到后脑勺,伸出大拇指,向下翻转,整齐划一。
夜遐迩忽然道:“那位石道长所讲的如果属实,清源派刘福禄道长,千山无量宫门下黄道姑,湖州梅花观李纪道长,如果这次针对道教的命案与年前扶瀛拜会几家山门有联系的话,那接下来就应该只剩下崂山派。”
“是不是只是巧合?”夜三更可不相信凶手会是如此循规蹈矩的一个人,若说是能被人这么轻易的摸索出规律,那如此大费周章的做出那些事来岂不成了笑话。
“或许凶手托大,忽略了这一点也说不定。”夜遐迩倒是看的透彻,“这几日里凶手杀人时间全都选择在酉时,说明也是个墨守成规的人。那四家道门不曾答应他们请求,他们便逐一杀之便说得过去。四家已有三家,今晚大差不差,他们会去寻崂山派。”
虽说眼下有了个不算是办法的办法来应对山中未明的发生,可为了避免将来的不测,便要把多考虑周全一些,未雨绸缪自不为过。
……
……
夜三更去找到张九厄说明来意,张九厄自然是赞成。
几日里这个老道对自己态度过分的亲昵夜三更也不是感觉不出来,单单只是称呼的变换就让他有些不明就里。
话又问不出口,也只能随他去。
对于夜三更的提议,张九厄心知肚明,可也是有些为难。这个曾把守武当天柱峰山口的老道面露难色,直言说是人手不够。
很难想象如此一个高门大派,仅仅是监视门中外来门派五六十人,竟然还协调不过来,着实令人不敢相信。
事实便是如此,几日来于山中所见,除去那些山外道门,好像的确也就是有数的那么些个,这还不算那些巡山的做饭的一些干杂活的内门弟子,细想想,整座太和大殿周遭,见到的也都是些叫不出来名号却已然眼熟一些的道士。
经张九厄如此一说,夜三更也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当下便犯了迷糊。
这武当道门莫说是大周,即便是前朝再往前数几个政权,那也是中土有数的道教中执牛耳的存在,有一回连续三次祖庭之争夺魁,这般壮举在道门中也是不可多得。
沿袭千年的教派,此时竟忽然说门下人丁稀薄,绝对是匪夷所思,让谁都难以接受。
可事实摆在面前,夜三更疑惑问道:“人呢?”
儒释道三教本就与纯粹武人不同,他们心中自有他人不理解的教义。道教说无为,佛门讲慈悲,儒家分错对,几千年传承下来自有章法,自由规矩。
皆分内外,不过是为了增加内门弟子与生俱来的优渥感。外门接触不到本门内里玄妙法门,内门自然就生出高人一等的感觉。
佛门还好,讲究普度众生,除了一些高僧大能不便入世,这群和尚都有固定的时间去弘扬佛法,于红尘中求因果。
儒家更甚,万般学问需传授,传道受业解惑不敢分三六九等,先生先生,达者为先,首生者之法言,自不敢恃才傲物。
也就只有道教,敢以刍狗称天地。
这般一来,就好像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看不见摸不着,真好似高高在上坐云端的仙人,其实基座空空,空中楼阁。
是以,便也造成了内门中人不问世事的闭塞。
在张九厄这个做了半辈子的守山人接手武当后,才发现自家师兄留下的,不敢说是烂摊子却也差不了多少,千疮百孔算不上,反正已经就是一个四面漏风八方漏气的宗门,全凭着一个千年传承下来的花架子苦苦支撑。
不为其他,反倒是印证了前些日子颜衠那句话。
“武当近些年日益懈怠,坐拥道教第一山便敝帚自珍,连堂堂太极都练成了修身养身之法。敢问除了上任掌门最看好的九厄道长,和只留形不见心的天枢剑阵,武当还剩了什么?”
旁观者未必清,可当局者必然迷。
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的事断然不可能发生,可是于世间长久脱节所带来的,便是眼下自陷囹圄的无所适从。
太和大殿前的飞升坛,夜三更也是一路询问才知道这位新掌门从后山处回来后便去找齐云山道门,自然也是规劝其及早离开,莫要招惹是非。
不过夜三更见到张九厄时,见其一脸无奈,想来也是触了不小的霉头。
一念及此,夜三更再度对这个于大厦将倾之际接手武当的老道报以同情之心。
追溯齐云道门立教根源,最早于这座与九天之云平齐的山中结茅传道的,便是武当门人,追根溯源,两门不仅仅是同门的关系,也是一脉相承的同祖同宗。
即便如此也是碰了一鼻子灰,张九厄心中不着恼才是怪事。
这个心中无怨言的老道倒是也不相瞒,将自己接手武当道门后大体情况讲述一遍。
眼下武当山中弟子紧缺,说到底还是因得那个现下已经失踪的张九鼎。
因得韩有鱼在山外的一系列胡作非为,已然将武当仅剩的大好名声透支去大半,再加上废掌门张九鼎的变相袒护,导致武当门下一些个耿直弟子看不惯的,敢怒不敢言,出走大半。
这个倒是在情理之中。
夜三更自然明白,只是事已发生,马后炮的事好做,但做出来便让人心生反感,所以夜三更对此不做置评。
只是夜三更在考虑,要不要将现在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告诉张九厄,省得他蒙在鼓里,整日里胡思乱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站在飞升坛入口处,旁边是蔼蔼云雾,这几日山上风不算太大,积压下厚厚云层,浓郁滚滚,好像处在仙境一般,令人心生神往。
要不然陪着夜三更在这里的一山大和尚已经翻过石栏,试图去抓住那一捧飘逸云团。
张九厄叹口气,道:“不止是武当,这几日与几名同门道友提及,近一年来他们也出现过内门弟子还俗的事情。唉,提之便倍感伤心,想我道教千年,竟于此大道气运稀薄之际,又遭此劫难,可悲可叹。”
夜三更忽又想起石敢当提到过的扶瀛新教,游思妄想下,又开始猜测是不是和这个教派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夜三更道:“九厄道长可知晓扶瀛欲在我大周立教一事?”
显然并不知晓此时,张九厄有些迷惑,“扶瀛人不在他们那里建教,来我们大周作甚。”
夜三更沉思片刻,还是选择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将眼下自己所知晓的,包括他们几人在一起的计划安排和猜疑推测,尽皆说给张九厄。
关于张九鼎,关于韩顶天一家,关于石敢当提到的扶瀛立教一事,关于岳青凤现在作为,关于对眼下武当频发命案的应对,关于九宫燕这个扶瀛女人的一切,即便是胡非真曾看见李纪道长最后见到湘西派谢锦枝这种道听途说的线索,夜三更也是点滴不漏。
从头至尾,前因后果,一五一十,极尽详实。
以至于说完恁些话,夜三更有些口干舌燥。
对于夜三更如此开诚布公,老道士面色凝重,这几日里种种猜测也随之有了种云散日明的感觉。
但也仅仅局限于此,只是伸手拨开云雾罢了,离得真相还触不可及。
不过老道却也知足,总比蒙在鼓里一问三不知的强,毕竟是自家宗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自己都云山雾罩的不明所以,岂不让人笑话。
老道躬身拜倒,语气恭谨,“承蒙三公子及二小姐不计前嫌,仗义搭手相助,我武当定不负此情意,他日若有差遣,武当上下…”
“哎哎哎。”夜三更赶忙打断。
这一通常出现于传记小说中的说辞无外乎同石敢当那一通废话一样,各种赴汤蹈火鞍前马后的誓词,先不说这种话有无依据,就好像巴不得自己往后得出点什么事一样。
扯淡。
这段时间的接触,也了解夜三更为人,张九厄思虑再三,决定坦诚相待。
张九厄面色依然凝重,“三公子,请随我来。”
夜三更有些疑惑,一旁的一山也扭头瞧来。
可不要以为这大和尚只顾着贪玩对夜三更不管不顾,看他现在站位,怕是张九厄真有不轨居心,他完全有信心在第一时间护住夜三更的同时送出刚猛一击。
却在这时,百丈石台下传来一道声音。
“一起。”
视线俱被吸引过去,便见得那袒胸道士张三封和骑着花豹子的小道童张云集上得飞升坛。
相距不足三四丈,这两人一宠何时来的?
夜三更眼神一凛,现下种种发生,不是知根知底,夜三更可不敢让刚才那些话传出去。
似是能看出夜三更猜忌,痴疯三次自号三封的袒胸道士咧嘴笑道:“不打紧,我要是有坏心思,怎么都使得了,不至于还跟你打个照面。”
显然是刚才爻了一卦的张三封将手中龟甲与数枚铜钱递给自己唯一的徒弟,“我知道这老家伙想干嘛,恰恰也是我安排的,不信你问他。”
夜三更当真瞧向张九厄。
后者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也不管会否有人看到这边,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三公子护佑武当。”